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20章 迷雾

  他眼尖看见了向执安的发带,眼神一亮。也不知道说谁一般。“想不想二舅。”

  司崽揪着赵啟骛的小辫。“想啦!”

  “我有事与你说。”向执安开口。

  “边吃边说。”赵啟骛饿了。

  小老头领着司崽习字,这屋里只剩两人。

  向执安先开了口,“世子,又得辛苦你传话给你父亲,下奚想借的钱,上梁应了。”

  赵啟骛的馒头还没咽下去,陡然睁大了双眼。

  赵啟骛说“可…”

  向执安说“我有。”

  “那…”

  “就是上梁。”

  “我的钱,就是上梁的钱。不是吗?浪荡世子。”

  浪荡世子与富贵美人。

  “可…”赵啟骛还是有点迟疑。

  向执安放下了筷子说“我想过了。下奚现在处境艰难,神机营大有释兵权之势,若我现在帮下奚一把,也是拉我自己一把。罪臣之子如何?皆说我父亲是下奚兵败的主谋如何?天下人不知,我知。既然负了这么大的罪在我身上,我便翻了这个罪。”

  “而且,司崽唯一能与郃都那几位爷平起平坐的,也是他母家的昌盛,若我有功,便是司崽的功。退一步来讲,他下奚都开口问上梁借钱了,还会在意我是罪臣之子吗?”

  “杨叔已过去一段时日,罗绮的粮从哪而来姜满楼心知肚明,揣着明白当糊涂不等于真的任由神机营糟蹋下奚。”

  “而且你母亲归家数日,选在这个时候开口,也是姜郡守等待已久的良机了。”

  “再者,天家放你母亲归家,就是想看看上梁究竟有没有那个心思,你前期为保我,传出这样的流言,郃都的眼睛都在盯着这笔钱。我若将这笔钱给了下奚,也是旁证了上梁的清白。”

  赵啟骛没有任何一点可以反驳,甚至他打心眼里觉得,这确是上策。

  得了上梁与下奚的庇佑,向执安才能真正的走到阳光底下,叫世人瞧瞧。

  “你说了一堆,可是我想说的是,那我就会很久见不到司崽了。”

  向执安偷笑了一下说“你可以偷偷来。”

  “我一个上梁世子,偷偷去下奚?传出去,还以为我真想让下奚也姓赵呢。”赵啟骛埋头扒拉两口饭。

  “那你若觉得偷偷来不好。那便光明正大的来。”

  向执安扶着脸笑着看赵啟骛,向执安头上的发带羽片,轻轻的落在肩上,看的赵啟骛心情甚好。

  “别笑,边郡很苦。”赵啟骛苦着脸说。

  “我在哪里都很苦。”

  赵啟骛沉默。无话反驳。

  他太知道向执安苦了。甚至这些苦楚里,还有自己加的那一份,每每见到向执安白皙的脖颈,赵啟骛都没法原谅自己曾经扣住他拖在马车上驰。

  赵啟骛扒拉着,没一点儿心思。

  “执安。”

  几日没见赵啟骛,说话愈发有男人味。听的向执安愣了神。

  “我…”

  那句对不起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次日清晨,二人分别。

  这一别,下次再见就要许久了。

  “边郡疾苦,多保重。”

  “郃都水深,你也是。”

  赵啟骛拥着向执安抱了,二十岁与二十三岁的少年,都要各自奔前程。

  曾经他们势不两立,也曾唇枪舌战,上梁的风吹散郃都的迷雾,真相也在一丝丝逼近。

  ***

  向执安已修了书信给姨娘,姨娘已经组了一队内卫给向执安,带头的叫鹿困。

  信的过的家生子挖翻了鹿氏老宅的院子。

  一指厚的地面下都是明晃晃的银子。向执安踩在这银砖金砖上,只觉得太滑了。走不稳,跑不快。

  上梁赵思济接到儿子的信,已派了亲卫来了霄州,霄州本就与上梁交好,此番霄州鹿家又鼎力相助。

  姨妈帮着向执安记账,困一些了又换向执安来,整整百十来号人多人挖了一天一夜。终于装满了十百三十车。

  聂老看着这些钱银,问向执安,“这是什么?”

  向执安说“命吧。”

  聂老笑哈哈,“这不过八百万两,若是照我推算,这只有半条命。”

  “这还只有半条命?”向执安真佩服自己爹。

  聂老说“此番,你打算带多少去下奚?”

  “五百。”

  “那剩下的呢?”聂老点头。

  “藏起来。”

  藏在哪里呢?向执安犯了难。

  ***

  向执安又带着人,来到霄州粮仓。

  上次抢粮的时候,向执安在仓里踱过步。五十七步,但是出来走的时候却不止。

  向执安说“砸。”

  多人带着铁锤,就开砸这粮仓的厚壁。

  没什么动静,向执安说“继续。”

  砸掉了一层一层的厚转,能听见细微的声响,大家都往后倒退。

  “哗啦…”整面墙应声倒地。

  浮现在向执安跟聂老面前的是,城墙般高的木箱层层叠叠,码在一起,让向执安惊掉了下巴。

  向执安恨恨的说“早知道这样,还借给下奚做什么,我直接自己买亲兵,给我司崽挣顶帽子回来。”

  聂老连连摆手“诶!所言差矣!你若私屯兵马,那司崽本是大统血脉,都要变成乱臣贼子了。名不正则言不顺。”

  向执安叹了口气“我就是那么一说,我只是觉得,父亲母亲也应该愿意我把钱搁给那姜守郡,他是个英雄。”

  棉花,军械,战甲,长枪,短刃各种各样,应有尽有,要是姜满楼跟赵思济看到这高于穹顶的物资,怕是要搭张床直接在这里睡觉,生怕让别人抢了去。

  向执安说“分三批,一批给上梁,一批给下奚。剩下的都给我装车。”

  在霄州折腾了七八日,可算把这些都盘点清楚了。

  姜满楼自从收到赵思济的回信之后便喜不自胜,每日都得掏出来看好几次。

  军营里的将士每天都垒成一摞趴着城墙壁看着无边的草场,盼望向执安来的早点儿,再早点儿,这里面,最最期盼的,当属杨叔了。

  上梁的官兵护送着如长龙的车马,个顶个的高兴,向执安发了话,经年没发的军饷,他也不知数,全凭每人来领五百钱,大伙儿高兴高兴。

  官兵们将这些看的比自己的眼珠子还牢,生怕出点儿事故,让下奚的兄弟们再遭殃。

  朝廷给的军械,坏的,朝廷给的战马。老的,朝廷给的军粮,糙的。

  他神机营就配顶好的军械,我下奚边防就只配穿草鞋。

  “哥几个,精神的。这可是下奚兄弟的媳妇儿呢。”“哈哈,我下奚郡,要在这里雪耻,三万将士的命,要他瓦剌血尝!”

  “听说这次出钱的向公子,就是之前管军械库的向燕的儿子。”“不会吧?那向燕可是个狗官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几个校尉凑在一起,送军械来的人他们都说没见过,出了事就不见了踪影,姜郡守偷查了多日了。”

  “那你的意思是,那向燕,没坑我们?那他这么多钱,是哪来的?”

  “哪来的,听说那向燕买了几十万两的军资,但是一毛钱没给,而且欠了许多子钱,写的都是户部的条子,那户部的都被烦了整整两个月呢!还将铜矿铁矿通通私卖,连买马的银子都没给!”

  “那我们手上这批,他们不会来抢吧?”

  “抢什么抢。这朝廷的人要是敢来抢,我们郡守非得跟他们斗个鱼死网破。”

  “也是,年年都是下奚最穷,现在神机营还来端了半个老巢,不给钱,还抢人,这口气我要是咽下去,我就用屁股见人算了。”

  “穷就算了,朝廷还老说让下奚开地种田,种什么田,全淹死了不说,还多蝗虫,朝廷要是这么厉害,他自己来种试试。”

  “说的可不是,站在大堂上,哪知民生艰,要不是边城体恤我们守城不易,我们早被那瓦剌往脸上踩了。”

  军士们一路闲谈,一路往绿野走。

  向执安安置好剩下的那些,便与鹿家的亲卫一起南上,向执安采了些马,又买了许多酒,听说姜满楼的妻女都跟着受苦,又买了许多衣裳首饰。

  途经益州,与商欢相见。

  还是熟悉的千春楼。商欢整个人都气场已与之前大有不同。

  女郎们婀娜多姿,布菜都风情万种。看得出来,换了一批人,可以说,更为上乘了。若没猜错,千春楼的主子,换人了。

  待女郎们都退出去。

  “此番我南上,想的是与你做互通的生意。”向执安先动了筷子。

  “南方的皇商做布料生意为主,你此去怕是不好动摇根基,益州是北边中心。往来商贸便捷,粮食生意最为好做,占了便宜。”商欢端坐着,没动筷子。

  “我也不甚清楚,且先去看看。对了,我留个先生给你,我看你儿子应该是之前没得办法好好读书,现在有了,这先生是我霄州的同宗。我也想让他跟着商家主,好好学学做生意,将来好帮帮我。”向执安自顾自说。

  “那确实太好了,我一个人真是心力交瘁,也管不上儿子,荒废了学业也是令我心焦,向公子,每次出现都像及时雨。”商欢还是未动。

  “我也怕冒然闯出去,把家底败完了可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放在商家主处比较合适,钱生钱才好呢。”向执安擦擦嘴,望着商欢。

  商欢现在才看见楼下那辆绑着着炼铁的马车,与那个车夫文气的脸,怎么也不像是个车夫。

  “向公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你不信任我,我其实也不信任公子。我也怕公子动一动手指,便能让我这本来就没坐稳的家主再换了下去。但是今日,公子在我身边放了人,又在这放了钱,我想,只要我还有用,能为公子挣钱,公子放了心,我也便安心了,起码我不会再是一颗弃子。”商欢终于动了筷子。

  “那就祝我们,生财有道”

  “吉星高照。”

  二人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