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19章 结发

  晌午刚过,下奚派来采办军粮的郎官到益州。罗氏现在一团乱,罗绮谨慎,将粮四处藏匿。贴身的也只知道个少数。

  下奚来的郎官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面,下了死令,若是不给出军粮,全部下狱。

  罗琦的其他儿子小妾甚至大夫人都已经开始逃命,向执安特意花钱打点了城防盘查别太严,“也不关妻儿家眷的事,得饶且饶吧。”

  得了好处的城防哪在乎这个,一群妇小,赶紧走吧。

  第二日,商欢牵着儿子走进了罗氏商铺的大门。

  整理了罗绮在外租赁买卖的所有院子。分发出去人都得了找到粮的消息回报。

  向执安点了个女装打扮,柔了柔嗓子,带着白色的唯帽,只能看出是个极为娟丽的女子。

  “郎官,若我能解决眼下下奚困境,可否能为我的兄弟,在下奚谋个职位当当?”向执安开口道。

  郎官正被这益州的赖皮事搞得焦头烂额,一听这话,有点犯难,说“做个管百人小队的百户,还尚在我职权之内。”

  向执安说“成交。”

  再后来,传说有一美貌的谪仙女子,领着罗绮最不受宠的小儿,交付了下奚所需的所有军粮。

  罗氏家主自此换成该小儿,实则是他母亲商欢控制。

  ***

  赵啟骛还是轻看了二皇子。玉堂头一次见到赵啟骛之时就觉得赵啟骛实在长得像一个人。

  回忆思索,捶墙挠肝的想了七八日,在跟二皇子再提公主刘怀瑜时。兴奋的像闹市上做戏的老猴子。

  十多年前,他见过年轻时候的赵思济。

  “二殿下,上次辱骂太子殿下烂狗之人,督察院那个,我想起他是谁了。”

  “哦?有这份胆色的,又故意送到我眼前,让我猜猜。”二皇子负着手闭着眼想了一会儿。

  “上梁世子,赵啟骛。”

  “殿下大才。”

  “早该想到的。”二皇子轻笑了一声。

  “既然是上梁世子,我们郃都,就该好生款待。尤其,我们还算半个兄弟。这份大礼,真是谢过崔治重了。”

  “太子不是一直想要神机营吗?楚流水那个滑不留手的老泥鳅,哪能遂了他的愿。好去处啊!”

  二皇子给自己斟酒。

  太子想,二皇子亦想。

  二皇子问“下奚的粮,筹的如何了?”

  “回二殿下,一切顺利。就是那罗氏,换了个当家人。”

  “换个家主罢了。”

  二皇子一饮而尽,出了宫门。

  赵啟骛搬了把椅子躺在督察院院里,来人遮住了他眼前的日头。

  二皇子说“崔提都说你回去看老母,这般早就回来了?”

  赵啟骛连忙起身,二皇子顺势就躺在了这摇椅里,扇子整个圈在脸上。

  赵啟骛说“老母无恙,挂念的贵人的交代,即刻就回来了。”

  二皇子说“羡慕小兄弟,还有老母能回去看看,像我们这样的,老母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看一眼都是奢侈。”

  赵啟骛说“贵人的母亲尊贵非常,是旁人不敢比的。”

  二皇子摇着扇子打着脸,说“长在宫里,难啊,没办法,命就这样。”

  赵啟骛端站着说“宫里的都是金贵的主子,洪福齐天的。”

  二皇子摇晃着说“你以为进了宫就安逸了?从前有个侍从,在宫外也是个尊贵的,点进了宫,没个好主,连哭都不敢,还差点被拢去做阉人。你听听,啧啧啧,我胆都吓破了。”

  赵啟骛说“主子怎么做都是没错的。”

  二皇子说“是啊,宫里的主子,怎么做都是没错的。行,你待着吧,我进去崔提督那讨杯茶喝。”

  ***

  “主子,我舍不得你。”杨叔哭咧咧的。

  看着杨叔哭,司崽也哭。

  “哭什么,你且先去。摸清楚形势,届时我跟先生,司崽都来下奚找你汇合。此番入军不易,该教的,先生都已尽数授你,万望你此去,名扬天下。”向执安也不舍,主要是,杨叔走了,这一老一小,自己可咋照顾啊!

  “杨立信,必不负主子期望。”杨叔深深的磕了头。

  杨叔随着粮车,与下奚军队,同去下奚。

  “执安,这第一刀,感觉如何?”聂老问道。

  “罗绮实在不是个值得惋惜一下的对手,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向执安真是这么想的。与罗绮比起来,那商欢,才是个棘手的。

  聂老问“炸死罗绮那院里的银子?”

  向执安答“罗练下聘的银子,那院子本是罗练买下想与商欢成亲的。”

  “咎由自取了。”聂老接着说“走!去那世子的梨花渡,老头想泡个澡。”

  三人往梨花渡走去。

  信鸽停在向执安的肩上。

  只有二字“驿站。”向执安一眼就看出这字迹是谁的。

  让聂老先带着司崽回去。

  驿站里堆了许多各州送来益州的物件。

  “富贵美人”的名讳尤其亮眼。

  一木箱的东西。

  向执安带着木箱回到梨花渡,聂老正在教司崽如何给自己搓澡。

  箱子打开,首先是柄软剑,又薄又轻,可以负在腰带上,向执安试了试,很是趁手,刀柄被包裹了红丝金线掺着蓝麻绳的料子,摸起来一点儿也不扎手。

  向执安轻轻的抚过这刀柄,是第一次见到赵啟骛时发上簪的,衣上缀的那些装饰。

  光看这软剑,已使得向执安欢喜不已。接着这是什么?

  一套红色的纺纱料的衣裙,坠着金珠层层叠叠,料子是上等的好货,估计得花了那个刷尿墙的不少俸禄。

  展开来看,还配了一张同料子的幂蓠。

  半张,后留着长长的流苏,绑在耳后所用。向执安贴着上脸,竟是刚好。

  衣服里一张字条落出“传闻谪仙大变万粮,仅是素衫不配美娇娘。”

  “浪荡。”向执安轻笑。

  再往下,还有一根手编的发带,穿了许多宝石进去,中间还有些发丝,尾又缀了两根青毛羽。向执安轻轻点鼻,是赵啟骛的味道。

  这是上梁人的结发。

  这鬼地方还真的有这么土的风俗?

  向执安甚是震惊,将他扔在一旁。

  静坐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自己的发带断了,你看,”然后双手握紧扯断了。“所以才带这根。”

  刚上了自己的发髻,向执安便左右转动了脑袋,这发带后的小羽跟着转动,抚过向执安的脸颊。

  “调皮。”

  然后又一张纸条飘落“做戏全套。”

  向执安又将头上的发带扯下来。“做戏?”

  但是自己的已经刚刚被硬生生扯断了。

  后面的都是鞋。

  “送我这么多鞋做什么。”

  ***

  在益州的日子很快,杨叔偶有书信传来。背负着向执安的期许,在营中很是勤勉。

  下奚的情况也逐渐被摸透。下奚自从战败之后,神机营便派了几营精兵驻守,说是共同边防,实则鸡声鹅斗。

  下奚边防又不是心里没数,请神容易送神难,姜郡守被释了三四成的兵权,且下奚军需重资都掌握回皇家的手里,便是二殿下的母族舅舅苏砚。

  如神机营的人每日都有精面窝窝,但是下奚边防军就常常只能吃到土豆。神机营连着朝廷,又有楚流水这样得脸的指挥使,送奶送酒也是有的。

  日子一长,没骨气但又稍有战功之人,都偷偷往神机营跑。

  有个有钱的指挥使,真好啊。

  郡守姜满楼不止一次的向朝廷要求军饷,却总被一句“抓住了向执安就大批特批”的话打回来。

  谁不知道那向执安的钱,早已经给了上梁。到神机营收编到半数人的时候,姜满楼实在没有办法,写信给上梁借钱。

  没招了,姑娘的嫁妆都已经当完了,媳妇的簪子就剩下个银的了,还是定亲的时候给簪上的。

  姜满楼甚感无力。

  赵思济接到了姜满楼的信也不知如何是好。

  说赵思骛骗人的,上梁其实也没钱,这叫赵思济怎么说得出口,虽然这是实话。

  赵思济筹了一些银子,虽然杯水车薪九牛一毛,但多少是点心意。

  赵思骛就在这时归了家。

  本来只要母亲在家自己的父亲应该是手舞足蹈活像个痴人,今日却连见了赵啟骛都不骂了。

  没有人知道姜满楼有多难吗?

  有的,就是赵思济。

  赵思济的哥哥任郡守之时,就是姜满楼千里奔袭,守住了最后一道上梁防线,甚至,都没有等到朝廷的兵书。

  为此姜满楼被连降三级,被原本就看不上他的师兄打压了多年。后又凭着赫赫战功,重新站到郡守之位。

  赵啟骛看了信,也不知说什么。所有人都盯着向执安的钱,但是向执安根本没有钱,吃饭的银子都是自己送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有钱,也是要留给司崽的,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动他们的命脉,他们已经够惨了。

  ***

  “阿嚏。”向执安打了个喷嚏,看着杨叔寄来的信。

  向执安说“先生,我想南上。”

  聂老应付道“何时?”

  向执安说“等我回一趟霄州,再与商欢打个招呼,我们便启程南上。”

  聂老咂咂嘴“哎呀,那就泡不到这么舒服的汤咯!”

  向执安说“无妨,我在南方搭个院子,照这样式给您盖一个。”

  聂老笑嘻嘻说“你小子,有钱啦?”

  “嗯。”向执安挠挠头,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司崽饿了,三人买了点简单的菜饭。回想之前五人挤在这小屋,好像还是昨日。

  赵啟骛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