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13章 互利

  “你肯定想我是为着钱来找你的。”赵啟骛一语道破。

  “难道不是吗?”向执安扔了帕子,没什么表情的说。

  “好无情啊执安,难道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吗?”赵啟骛竟带了些负气。

  “刚刚还是谢过你了。”向执安说。“但是我真不知道钱在哪里。”

  “其实你钱给不给上梁,你刚刚既然那么对罗琦说了,世人都以为你给了上梁,你求一个平安,我也得到其他家的忌惮。一举两得,没什么不好。”

  许是怕向执安误会,又补了一句,“我没有暗示你给钱。我晚些便回郃都。”

  别人说这话,向执安是不信的。但是赵啟骛说,向执安便信了,向执安一脑子的利弊,却也不想否认赵啟骛一个唾沫一个钉。

  向执安寻思着前脚二皇子才拿命给公主作保,后脚就拿向执安的脏银,于情不可。

  但是若只是缥缈的传言,却令人不敢试探。有钱没钱,一查便知,上梁敢让你查,你真的敢进吗?若是库银空空,你天家仅仅凭着几句空口白牙,就诬陷为民守城的忠义之士,不受天下人的唾弃?

  “你那个娃娃,是不是等着这钱翻身?”赵啟骛追问道。

  向执安震惊。没有人会告诉别人皇嗣流落在外。

  皇上不会,那只是一个幼童,奋力去找就好了。

  厉海宁也不会,若世人知皇嗣在外,这坏了天家威严不说,还会引起骚乱,稚子太小,立他为王你连提线都不必备了,直接摄政就妥。

  但是想了想,赵啟骛猜到也情理之中。

  郃都的信儿,督察院才是行家。

  “放心吧。我志不在此。心事太重,会长不高的。”赵啟骛抱着胸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难怪你长得如此高。”这还是向执安第一次说些俏皮话。

  “你揣的那些钱,是你的生路,也是你的死门,你年纪这么小,走这山壑之路,怕不小心,命就不知道交代在哪了。”赵啟骛对着向执安严肃的说。

  “你还不是一样,母亲每年需回郃都,这事儿拿着你父亲的命脉,你这般给你母亲找一个生门,也不容易。多少人想用你铸剑,这一回,不就出鞘了么?”向执安回道。“大家都应该祈祷我活命,我若死了,这世人上哪找那么多钱去救万人于水火,或者,成在乱世中成一个比拟国库的巨商。所以,护我之人比杀我之人更多。你,就是其中一个。”向执安的眸子直直的望着赵啟骛。

  “我哪有那么多事儿,我就是看你长得这么好看。”

  “……”没个正形了。

  “到了。”是益州梨花渡后的小屋。

  向执安都没注意到,这梨花,都已经开的这样绚丽,这一路实在提心吊胆,竟连这样的春色都没瞧见。

  向执安去了汤室洗漱,宽了袍子,泡进水里。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逸的泡澡,赶路途中,都是草草擦拭。

  露出来的皮肤都白的,唯独脊背,脊背被太子打了多年,鞭痕新伤加旧伤,根本无法再平整,但是对向执安来说,正好,每次摸到,都让他的心更愤恨一分。

  虽然早已经不痛了,但是这密密麻麻的痕迹,是向执安的耻辱。是强权之下的永生瘢,是淫/威下的百足虫。

  赵啟骛拿衣进来,惊着了还在泡澡的向执安。赵啟骛军营里呆惯了,从不觉得大老爷们有啥不能看的,尤其自己的…还这么优秀。

  但是向执安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惊着了还会抱着臂转过去。不经意间只露出了一背是伤。

  “这怎么回事?”赵啟骛想着如玉般洁白的身体,竟遭遇了这样的起码五年的毒打。

  向执安不想说。

  向执安觉得知道了又能如何?只有等自己真的可以把这些还给太子,这便不是无能者的嘶吼,而是胜利者的徽章。

  而且,跟赵啟骛,也没有亲近到这般。

  “问你呢,怎么回事。”赵啟骛丝毫看不出来向执安的一肚子心意,屁股往汤桶边一坐,一副你不说,我不走,看你能泡到几时,要么一辈子别起来的架势。

  “喔,对了,你父母我替你葬了,就在……”

  赵啟骛话后面说的什么,向执安一句都没听清,他只知道,赵啟骛替他葬了父母。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向执安都是感恩的。

  经常有风木含悲的夜,向执安就惧怕父母在那罪人坑淋雨,没有遮蔽,又这般冷。自己身为人子,竟然连父母都无法安葬。这令向执安每每想起,都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无能。

  废物。

  但是今日,赵啟骛告诉他,他帮着安葬了,他们没有赤条条的躺在那狗咬狼吞的罪人坑,他们相伴在一起长眠,安息在一处归去。

  向执安的眼泪随着汤桶里温吞的雾气让眼前模糊,抬头看赵啟骛,朦胧里他更是如雾里看花般。

  “谢谢。”“谢谢你。”

  向执安擦了把眼泪,又低着头对赵啟骛说。

  “那你背上的伤,怎么回事。你这个人说话就是绕,净挑着你想说的说。”赵啟骛第三次问。

  “是刘懿及”向执安突然觉得向赵啟骛掏出最丢人的东西,也没什么了,还有比连父母,都需要他人安葬,更耻辱的吗?

  “那个狗太子是吧。”

  “你倒是也不用……如此……”

  “如此什么,他本来就是条疯狗。狗仗人势,狗彘不食。”

  向执安听着便笑了起来,长这么大,这是第一个对自己说,太子是疯狗的人,向执安不知道在心里咒骂了这条疯狗多少次,但是从来不敢露出一点。

  “对,一条疯狗。”向执安眼里含泪,终于从嘴里骂出了这句话。

  “骂人都这么柔弱。”

  “衣服给你放这了,你穿上吧。”赵啟骛终于坐够舍得走了。

  换了衣服的向执安出来。感谢了赵啟骛,便要回客栈了。今日本来要与罗绮交个朋友,想着日后借商道行个方便,好像看起来,恩不成,只能施威了。

  “你若是在想商道之事,我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赵啟骛斟茶,“渴了吧,泡那么久。”

  “请世子赐教了。”

  赵啟骛狡黠一笑。

  “从今天开始,我便会让世人都知道,你,是我赵啟骛的人。”

  向执安一口热茶差点喷出,咳嗽了几声歪着头没懂赵啟骛的意思。

  “你的人?”

  “你没想错,就是那个意思。目前上梁并没有能与神机营,御马监,加督察院骁骑,还有下奚大军的抗衡之力,但是若说你是我的人,我只说了人。我又没说钱。可是你对我痴心一片。要什么给什么。钱,粮,战甲,军械,都非得给我。”

  “世子没招啊,生的相貌好,让执安一见便倾心,我去他娘的每三月去一回郃都,想的可真美。”

  “当然了,我想以你目前的困境,若是加上上梁的势,必然迎刃而解。”

  是好主意。

  但是怎么这么……你的人。凭什么不是,你是我的人。而且,怎么就我好像个没见过男人的痴人,为了与你同塌而眠就要掏了全副身家,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姿色有误解?怎么听起来都像一个一掷千金为博美人笑的话本子。

  向执安的茶总算咽下去了。

  在这汤室,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钱到底在哪里的罪臣之子,跟一个在督察院洒水扫尿墙的人,一拍即合。

  “对了,你带着孩子,别住你那破屋了。来我这梨花渡住吧。”

  向执安没有拒绝的理由。

  ***

  赵啟骛趁着夜色出了益州,还需回去找那个长得像拙劣的木工雕出来的崔治重回话。

  督察院可真是个好去处。督察院下设四司,分别为:情报司,复核司,长狱司,才人司,其实还有个进了都察院才知道的,花刺司。

  前些四司甚好理解,比如张大人家新娶的贵妾家中是否有罪人啊,李大人新娶的儿媳背着朝廷放印子钱啊,其实王大人表哥的女儿的侄女其实是孙大人媳妇的表妹的闺中好友,反正你想知道的朝中千丝万缕的关系,来了情报司,基本扒光了你的衣服,裤衩子都不带留的。

  复核司也简单,就在反复再核对些。才人司就是为督察院收天下英才的地方,但是这长狱司,可就是个好差事了。都察院能提的人,基本都是不可为外人道的,能正儿八经入狱的,就得去大理寺了。所以这里可以转圜的余地就很大,大多时候都可以靠钱捞人,或者花钱买命,人死了,麻烦自然就断了,一些不能在白日下做的事情,都在督察院长狱司进行。

  但是花刺司,鲜有人知。这是督察院自己养的一批绝色的女子,放养在各州郡出名的花楼,酒肆,坊船之内。只要有了消息,只会少一个绝色女子,再加一具尸,基本嘛,就是床榻之欢,恶徒死于花楼,家中不便传扬,草草了事。

  赵啟骛没有想过受制于崔治重,但是崔治重算人之稳,心海之深,让赵啟骛似是临渊。上梁没有渊,赵啟骛也没见过渊。但是赵啟骛却在这灯红柳绿的郃都,看见了。

  如崔啟重只将信给赵啟骛看了一眼,第二日,这郃都的局势就发生了翻转。

  崔啟重还是那般笑眯眯,对着赵啟骛说“哎呀,你先别说你的事,那向执安跑了,郃都都着急着呢!嗐!你说这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