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8章 狎具

  向执安轻声说“郭公公。”

  郭礼还是那一脸慈祥的笑,手却捉住了向执安的肩膀,说“执安,在神机营可好啊?昨日咱家派出来护着你的人一夜都未归,咱家担心你啊,又不好多说什么,今日便来看看你,让这神机营的人都能有些眼色,瞧瞧,这脖子上的伤可是好多了。”

  “谢过公公了。”向执安磕着头。

  “快过来,让咱家看看这身子,从前叫太子殿下打坏了,这一回来又叫那公主伤成这样,送你的药,可有用啊?”郭礼说着话,便去解向执安的大氅,像个好心的伯伯,关切着自己的孩子。

  “执安,执安已经好多了。”向执安死抓着衣服,这会儿二人的距离微妙。郭礼的手已覆在向执安的手上,郭礼捧着个汤婆,这会儿的手是温热的,他扯着向执安的手,便往自己身上带。

  “执安啊,你从小咱家就护着你,怜惜着你,不然你早早便叫太子殿下打死了。咱家以为,执安是个聪明的,也知道现下这郃都,究竟还有谁能保你。”郭礼的话里带着威胁的意味,向执安早就知道会有此一招,但是现下长姐还在宫里,他说什么今日也不敢伤了郭礼。

  郭礼起身,要将向执安往里屋带,向执安已经看见里屋的桌上放着不堪入目的狎具,向执安的手止不住的抖擞起来,脚步生在地上不能动弹。

  向执安顶多以为郭礼在他身上占点便宜,却没想到郭礼对自己的心思已然龌龊到这个程度。向执安的唇咬出了血,郭礼却说“哎呀,当年天家抬你姐姐入宫的时候,咱家就在想,若你姐姐有个弟弟,我定要好好疼惜的。巧了,你长姐还真有个弟弟。”

  郭礼还死死抓着向执安的手,向执安左右观察着屋外有多少人,这军械库可有什么趁手的械具,他要杀出去。

  外面突然袭进一箭,稳稳的射中桌上的汤婆,外头有人在呼喊拔刀,有蒙面人策着马在这军械库门口大喊“走水了!”

  果如他所言,烟雾这会儿开始往这屋里窜,这破落的军械库本就孤零零的立在这校场的无人处,郭礼虽然不怕人知道他来这找向执安做这些粗鄙之事,但也不可让人点了这军械库。

  “快将公公带出去!莫伤了公公!”向执安大喊,外头的人冲进小屋,将郭礼护着往外走,向执安捂住了口鼻,也混着人与烟往外趁乱走,神机营的校场很大,光枫林子都有好几片,杂乱的只能看图纸才能分辨。

  有人在烟雾中拎着向执安的后衣领上横着扛在马上,向执安不敢说话,眯着眼睛任由来人带自己走。

  出了烟雾的重围,向执安的眼还有些发涩,他坐起了身子,马上的人也扯掉了脸上的黑色麻布,二人重重的呼吸。

  “向公子刚刚还说我男女通吃,不想执安竟是老少通吃。”身后的人一张嘴就招人烦。

  “闭嘴。”向执安难得动了怒。

  “怎么,世子刚刚救了你一命,你便这般与救命恩人说话?小心我把你扔回去。”

  向执安这会儿缓了气,说“谢过世子了。”

  “救命之恩,就这么一句话?”赵啟骛分明没有歇过的意思。

  “那还要什么?”向执安现在一脸的难说话。

  “不逗你了。没劲。”赵啟骛策着马骑出了好远,在竹林里慢慢松了马步。

  向执安感觉自己有些失态,起码刚刚赵啟骛还真是救了自己一命,若不是他在军械库外放火,这会儿向执安保不齐要受什么侮辱。向执安可以将任何东西豁出去,只要保着自己的命,但是让他被郭礼的狎具肆虐揉搓,掐拧摆弄,真不如让他拼个鱼死网破。

  但是最难的,还是他不敢拼。

  现下唯有赵啟骛,在这郃都之中,才是他的救命稻草。

  向执安的肩瘦弱,刚刚的一番让他多少带些惶恐,他感激的看着赵啟骛,话还没出口,“别用你那种眼神盯着我。”赵啟骛便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向执安未说话,赵啟骛下了马,牵着缰绳,说“这郭礼可真埋汰人,要人死一刀果决了便是,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

  向执安又恢复了那般的阴阳怪气,说“我还以为世子眼里就没有上台面这词儿呢。”

  赵啟骛白了向执安一眼。说“怎么?世子也是那埋汰人吗?”

  向执安这会儿松快了不少,安逸的坐在马背上颠簸,说“怎么会。世子这般身姿,玩什么都上的了台面。”

  “也是。”赵啟骛将这话当成夸赞,又说“你觉得今日郭礼贸然来神机营,所为何事?”

  “今日来的不止有郭礼,还有卫州刺史周广凌,周广凌这几年除了棉州剿匪这事儿也无关其他,从前都是打发一番,今日却崔治重,楚流水,郭礼,与周广凌齐聚一堂,怎么说,这棉州剿不下来这事儿,在座那几位爷都门清。且选着这我再找不到银就要死的日子里来,我倒是觉得,这脏银与那几位都脱不清干系。”向执安说。

  “若要动这样的银,除了那几位,兵部的,工部的,户部的都推不开关系,哪怕是宫里的那几位贵人也不能跑,执安,既你说了要与我联手救母亲,我便信了你这遭,你说我找了更有力的帮衬便把你卖了,我也怕你找了更有力的帮衬要将世子卖了,就如此,咱俩谁也不卖谁,今日盟了便是。”赵啟骛接了话。

  “今日巡营,若天家有心,便会带着公主前来,公主在上梁军营数十载,练兵这事儿怎都轮不上郭礼,世子怕不是今日才明白天家根本不会放公主出宫,索性才与执安说开。”向执安并不买赵啟骛的账,直截的点破了赵啟骛的心思。

  上梁的军士与公主亲近,练兵出色,这美名远播,晟朝无人不知。

  “执安这是一点儿也不给世子留面子。”赵啟骛说道。“无妨,反正结果便是如此,现下咱俩掏心窝子说一句,祭祖那日,你当如何?”

  “这会儿都要掏心窝子了,世子的心窝子还真是好掏。”

  “美人掏,那指定是好掏,毕竟世子这心窝子,都让人掏了多少遍了。”赵啟骛松了缰绳,向执安下了马,赵啟骛的皮鞭一打,马儿飞也似的跑了回去。

  向执安掏出一张郃都图纸,这是前一段孙蔡司给的,让向执安找银用的,向执安找了几处,却与孙蔡司这图纸上相差甚多。

  比如郃都的暗渠,与一些模糊不清的攻防处。

  赵啟骛拿着这图纸翻看,指着问道“若是祭祖那日,众人来了皇陵,可有法子能保?”

  向执安说“未必需要你我抢人,或可让他人太平的送公主出都。现下二皇子与太子东宫之争,谁能得了公主以及上梁的助力,便是这斗争里最大的裨益。若公主愿助太子,那此番太子都该亲自巡防,可见太子并未得到。”

  “而且,世子殿下,若公主回梁,且你身份并未暴露,执安建议,你可与郃都在斡旋一阵,公主出都的代价,你我并不能估量。”

  向执安低着头说着,赵啟骛却在此刻有些怀疑从前在督察院所听到的形容的向执安。

  传闻向执安是个从头彻尾的榆木。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在太子身边混了那么久,连个好脸都要不上,没眼力,也没本事,是郃都人对向执安的评价。

  赵啟骛抱着胸,向执安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世子此番来到郃都,若我料想不错,当时你抓我之时的随从现下应隐在莳州,等世子一声令下,便能来到郃都,我希望,世子能将我送出郃都,至于我能不能活下来,还需再看,也不需世子费心。”

  “可以。”赵啟骛满嘴应下。

  “世子不再问问那些银钱么?”向执安抬头看他。

  “有何好问,你既出都,追杀的人马比上郃都应是更甚,你在这郃都还要依仗着我,出了郃都,更无人愿意保你。到时不是我问你要银,怕是你上杆子给我送银才是。”赵啟骛说道。

  向执安偏头笑了一下,这是这么久了赵啟骛第一次看他笑,也不知道他嘴角藏了什么蜜,居然看起来有些甜。

  “世子说的是。”向执安眉眼弯弯的应下。

  “现下出了郃都,外头的形势也不堪,卫州来的那位带着兵,或可从他身上想想法子。”赵啟骛说。

  “是了,我先前便在莳州见了不少流民,与聂老的变法应是脱不了关系,聂老更是离奇消失在郃都,世子殿下,你以为,晟朝这般动荡,我父亲污了钱,是好事还是坏事?”向执安这般直视着赵啟骛。

  赵啟骛与向执安中间永远隔着死去的军士。但是这些里面夹杂着争权,污银,兵败,变法。

  向执安知道,不让赵啟骛自己把这事儿拾掇明白,永远也无法真的攀上赵啟骛。

  赵啟骛没说话。

  赵啟骛也不知道。

  远处的烟雾已然湮灭,怕是过不了一会儿众人便会寻找向执安,向执安朝着赵啟骛笑了一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便从枫林中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