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5章 交易

  “哦?有什么秘密还要你与我贴着耳说?”赵啟骛先前被咬得耳朵都生生疼了好几日,见他一笑那牙都让赵啟骛发怵。

  “世子殿下,你娘,恐怕回不去了。”向执安贴近了些,口中的热气呼的赵啟骛的耳朵痒。

  “我娘能不能回去,倒是很用不着你操心,但是现在,你真的让我很是不悦。”赵啟骛伸手要一掌打上去,却被向执安灵巧的避开。

  “回见。世子殿下。”向执安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比这天还让人觉得寒,赵啟骛酒后打了个寒颤。

  “这人儿长的阴就算了说话还阴森森的。”赵啟骛又接着去招呼他督察院的同僚们。

  花的都是赵啟骛自己的私钱,裤衩子都快要当了还要在这里混个好人缘。没办法,母亲是不让自己来的。实在不行就找兄长要点儿。

  赵啟骛抹了把脸,脸上的清渣厚了许多,“喝呀!兄弟们,怎么都愣着等我呢?”

  “黑蛋哥,怎么去解个手这么久?”督察院的兄弟们等着,入了册,崔治重给赵啟骛起的名儿叫赵黑蛋。

  赵啟骛看着门口低着头走过的向执安,问“这向狗生的儿子怎么长得跟个妖精似的?”

  “那能不妖精吗?不妖精他长姐去国公爷家喝了一盏茶,第二天那宫里的轿就给抬走了。”督察院的人喝个烂醉,含糊不清的说着。

  ***

  向执安没什么目标,他一天就是瞎晃,从神机营晃到兵部又晃去工部,长姐是定然活着的,这使得他安心不少。

  杨叔说过母亲让自己往霄州走,但是现下这个情形,能怎么走呢?

  郃都每年的二猎又要开其一春猎。神机营的人里里外外都在忙这事儿,现下天家修仙得道,但是咳嗽频频,朝上的事儿大差不差的都得先交由郭礼过目。

  换句话说,天家能看到什么,取决于郭礼想让天家看到什么。

  今日春猎,像厉海宁这样得蠢老头定然要在天家面前无事生非。

  郭礼转着手上的珠串,合计得让天家别邀那些外官,今年下奚大败,不好大肆春猎,皇家子弟的传统不能丢,还得办个小的,不邀宗族子弟。

  赵啟骛循着自己的身份之便来看看母亲。

  而向执安也想再见一见郭礼手下的安建。

  二人都在暗处。

  “哟,这不是我们的向公子么?怎的正事儿不干跑来这儿凑热闹?”世子殿下如是说。

  “我们的世子殿下也没闲着,难道不是跟着我来的么?”向执安略过赵啟骛。

  “向公子惯会给自己贴金。”赵啟骛阴阳怪气。

  “世子殿下也惯会狐假虎威。自己个儿都在这城里见不得光了,还有心思关心我?”向执安不甘示弱。

  “向公子牙尖嘴利,看来这喉头是全然好了。”

  “谢世子殿下挂怀,倘若不是你,向某已然远走高飞。”

  “说那些客气话,路上捎你一段罢了。”

  “可惜了,世子殿下也只能在我面前摆摆谱,跑到这儿来没见着亲娘吧?”

  “那敢问向公子的亲娘现在在哪呢?”

  聊得二人的握拳声吱嘎响,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

  二皇子与太子同时入林,若单单比骑术,二皇子要比太子精湛的多,但是太子提溜了一堆猎物回去,却久久不见二皇子。

  众将要去寻找,连太子身边的随从都急了。“二弟肯定是想比我猎的多,讨父皇开心,或者又特意去找些不常见的猎物,再将这萝卜说成牡丹,拍父皇的马屁,他惯是喜欢这么行事的。”

  “但是二人不看井啊我的太子殿下!”你看,连下人都知道的道理,太子愣是置若罔闻。

  到后半夜都快天明,二皇子在林中被人寻到,胸口处,插了一支箭,找到的时候,人都快凉了,若不是二皇子身份尊贵,换了常人这般,都直接拿草席卷了。

  箭矢上不出意外的是太子的标示。

  “这也实在太明显了,太子要多蠢笨,才会这样明晃晃的任由自己的箭插在他的胸口,那不是告诉所有人,太子杀了二皇子么。”赵啟骛说。

  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说“世子殿下,那是你不了解这两兄弟。”

  “哦?这么说来,你了解的很了?”赵啟骛回头看见了向执安,依旧薄衣,站在春风里发抖。“也是,你是太子伴读,也是在宫里长大的,了解他们的脾性也不难,但是我总觉得奇怪。”

  “世子殿下奇怪什么?奇怪我为何要跑出郃都?直接在宫里,看着向府被屠,然后我大义灭亲,还能免了自己现下受的苦楚?”向执安无所谓的说道。

  “那看起来你们关系并不好。”赵啟骛说。

  “他们可是亲兄弟,在皇家也要这般,也不知道我们的公主殿下这番也没来春猎,我们的世子殿下又该如何呢?”向执安缓缓朝自己走来。

  赵啟骛的青筋爆起,一剑就要刺过,向执安二指夹住了赵啟骛的剑刃,说“何必急呢?我能帮你。”

  赵啟骛笑道,“你帮我什么?你自身都难保。”

  向执安说“公主此番进都,若薨于殿前,你猜,我们的赵郡守该如何面对郃都?我猜一猜,赵郡守定然是情深意重的,率军攻入郃都么?没钱没粮,半路就得回上梁,现下神机营又出兵下奚为姜郡守收城,你猜他们还会回来么?郃都弄权之势已起,不管是神机营还是十二监都在蠢蠢欲动,乱世之中,谁会保你的母亲?”向执安轻声慢语,但是字字诛心。

  赵啟骛没回话,向执安又说“但是若你我合作。我有钱,你有兵,郃都内,谁敢动公主一根汗毛?”

  赵啟骛这会儿开始正视向执安,说“你要是把我骗了,没给我银钱,又传出去这么个名儿,又该如何?”

  “那不正好?我上杆子给世子殿下送银,世子殿下都未收,这不是旁证了上梁的清白?郃都这般构陷边陲郡守,可会失了军心。”向执安的脖颈还是带点青,看的赵啟骛挪不开眼睛。

  “我再想想。”赵啟骛深深的看了向执安一眼,抱着刀走了。

  都在等二皇子醒来,太医都齐齐聚在这庙内,煎药,讨论,祈福声不绝于耳。

  折腾了三日,吊着一口气的二皇子醒了。

  太子甚是高兴。

  “二弟。是谁要杀你。快说!”

  二皇子看着太子竟然露出了惊恐的鬼叫,“别杀我,别杀我!皇兄,哥,别杀我!”

  太子看着二皇子这般作态,“父皇,我若要杀二弟,我何不用别的方式,我就这么昭然若揭的去杀他?”

  “我是从山隘上爬上来的,我现在身上的骨头都疼痛,你那支箭,你倒是想拔回去,被我紧紧抓住,我留一口气,是你运气不好,而不是你不想杀我。”

  殿里所有人都跪拜着,等皇上发话。

  “懿及,你弟弟说你要杀他,你为何要杀他?”

  “懿尤,你说你哥哥要杀你,又是为何要杀你?”

  太子首先发话“我干什么要杀二弟,我虽是讨厌他,但是也不至于手足相残!”

  “因为哥哥说,父皇不喜哥哥了。只要我死了,父皇便无他选择。”

  多大逆不道啊。

  就是当着皇上的面说,你死了,搞不好就会让我当皇帝,我哥听了受不了。我死了就好了,你没得选了。

  “大胆!”

  众人齐跪,尤其太子,瑟瑟发抖如抖糠一般。

  “懿尤,你看见你哥哥杀你了吗?”皇上的脸色郁青,似像铁面。

  “没有第二人。”

  这个回答非常有意思。

  到底动没动手,两人心里都清楚。

  “懿及,禁足。”

  “懿尤,养病也别外出了。”

  各打五十大板,确实像是皇上的作风。

  “父皇!”太子还想说什么,被下人拉住了,疯狂眨着眼神示意别再说了。

  扯起衣袍,恨恨的淬了一口二皇子,便扬长而去。

  二皇子带伤跪着,差不多匍匐在这庙里了,柔柔弱弱的等着人扶起。

  “这又是何苦。”二皇子的下人心疼得紧。

  “不苦,我生的比他晚了些,就该遭这些苦的。朝前看,哪个生的我这个位置的皇子是落得好下场的?但是我比他们气运好些,兄长无能些,现下,都知道陛下不喜太子,光是他自己,就会自乱阵脚。我这个哥哥啊,真是又傻又精。当时做他伴读的那个向执安,现在或许就在某个角落,就等我踹上一脚,便把他拉进不复劫生之地呢。”

  二皇子慢慢合上衣,刚刚特意神情激烈之态,就为了让各位瞧瞧这身上的伤。贯穿了整个胸腔的箭伤,这会儿还有淅淅沥沥的血流下来。

  二皇子用手指蘸了一点儿,放在眼前凝视,又放进口中品尝。

  “我那个弟弟,还没找到?”二皇子说。

  “还没有。但是我们的人已经在从郃都往霄州一线沿路设伏。”玉堂说。

  “那老头是谁送出去的,找到了么?”

  “这个也未有消息,放了人出去一起寻找,画像都已分发下去。”玉堂说。

  ***

  太子果是很着急。

  “父皇明明知道,那就是刘懿尤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还不是要将我圈起来?”

  太子身边的宦官名玉忠。“殿下,皇上并不是将你圈起来,而是怕你在外头,那二殿下还要所有动作,那是保护殿下啊!”

  “保护?难道把我一辈子关在这殿里,就保护的好了吗?”

  玉忠也无话,皇上向来如此,二殿下母妃的娘家人,现在还在下奚为晟朝拼死拼活的筹粮,就算明眼人都知这二殿下心怀鬼胎,又能如何,二殿下母妃娘家若罢手不干,难道还有人千里送粮不成?

  皇后娘娘的母家已经开始败落,新上的党羽尤其是在向燕巨贪的案子里,一点力都使不出来。

  还好早早的皇后娘娘将秦诛请来,做了晟朝的国师。但是这个秦诛,也真是天人下凡,来的第一年,开坛做法,晟朝果真没有干旱。第二年,也并没有疫病。第三年,晟朝最惧怕的蝗灾,也没出现。

  哪是没有呢?皇帝连朝都不上,看到的折子都是郭礼看完呈上来的,基本都是传颂帝皇德行之高,晟朝顶是国泰民安。

  皇帝一日比一日信任国师,到处修葺寺庙,只要秦诛开了口,陛下就无有不应的。

  “修寺千所,虔诚荡天。再以法度,即可长生。”秦诛说。

  太医院闲的跟夏日扫雪一样。

  什么病,只要吃了秦诛的丹药,便能立马见效。

  太医也学着朝臣上折子,当然了,那阉人能让这样的折子递到御前吗?

  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但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那皇上就着了长生的道。皇上已经多日未上朝,睡得时间也比之前长了许多。

  秦诛却告诉皇上,人一生能做的事情,能花的精力,能醒着的时间,都有定数,陛下睡的多了,省下的时间就会将寿命延长,现在庙宇法力不够承载,才会使得陛下这般没有心力。

  刘怀瑜先前进了宫,皇上还没找来,那皇后嫂嫂就扭捏着先来了。可能是看惯了上梁飒爽的女子,看着自己的皇嫂,总是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皇后头配珠翠,黑袍金边,施施然在刘怀瑜边上坐下,开口道“怀瑜,十几年未见,你气色太好,若不说陛下是你的同胞哥哥,还以为你们差了十岁呢。”

  “皇嫂万福。”刘怀瑜早就忘了这宫里怎么行礼了。

  皇后交了些果子,往刘怀瑜处轻推,说“怀瑜,这番你就自己来,也不带着啟骛叫我们看看?”

  明知故问。

  刘怀瑜说“那野孩子,疯跑惯了,来了郃都污了皇嫂的眼。”

  皇后娘娘摘了一颗葡萄慢慢的拨着皮儿,递给刘怀瑜说“怀瑜出宫前最爱吃葡萄,快尝尝。啟骛的话,只怕是我们怀瑜不想让他来,怕我们抢了怀瑜的宝贝。”

  皇后贴近了刘怀瑜的耳“放心吧,我本来也不想要那孩子,怀瑜可比啟骛拎的清,对吧,他姑姑。”

  皇后娘娘的手就那么在空气中递着。

  门口的刘懿及歪着头朝刘怀瑜招手,“姑姑,好啊!”

  虽然想到了皇兄可能受什么所掣肘,但是真没想到,是这对蠢出世的母子。

  目的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我儿子若做不成皇帝,你这个姑姑,也不必存在了。卡在这个时间点召你进宫,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太子顺位之时,我要你上梁,俯首称臣。这龙椅一旦坐上去,稳不稳,全看你要不要做乱臣贼子。”

  “当然了。你上梁想反,你当我神机营,骠骑军,十二监,下奚郡,吃素的不成?太子顺位,名正言顺,你上梁自然也可得好处,从今日开始,你不必惧怕有人想将你与你儿子分离。不好吗?”

  刘怀瑜有点无语。

  已经这般等不及了吗?看了两日,也懂了,太子这个德行,确实再等等,那二皇子就该上来了。

  无德无才,炸炸呼呼,颐指气使,傲慢无度,没有帝皇心,也毫无帝皇术。

  刘怀瑜扶额。虽是自己的哥哥品德上比他儿子强了一些,但是国事也真的全靠聂阁老与陆阁老全力支撑。

  现在聂阁老失踪,陆阁老称病,剩下的也只有那翰林院的海家了。

  刘怀瑜终于接了皇嫂递来的葡萄,说“皇嫂,若皇兄确实无力政事,懿及继位自是天道使然,无需我做什么。上梁反不反,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只要朝廷不负我上梁军事,有粮吃,有饷发,有马骑,那丹夷兵压之时,郃都别双手一摊,光跟我说没有钱就行。”

  “还有,若懿及继位,陆阁老已然回来支撑内阁,再从翰林院合议重复和庭,那怀瑜,哪怕一直留在这郃都,也没什么紧要。”

  皇后眼下并没有什么搅弄风云的本事,母家没了倚仗,二皇子母家得了为下奚筹粮的差事,二皇子麾下的客臣也隐隐见壮。

  皇后娘娘松了肩膀,本以为这刘怀瑜很难对付,没想到与自己想到一处。

  皇后脸上荡开了虚伪又矫作的笑颜。摸着眼角,对着刘怀瑜说“我们都老了。都是为着孩子。”

  好一个都是为着孩子。

  你儿子你都要送他当帝皇了,我儿子你却总想让他拉弓的手来这郃都的烂泥地里捏娃娃。

  如二皇子所料,二皇子一番差点死在祭德寺,又是太子殿下动的手,朝上许多都借着探望之名站了立场。

  太子站在高处,看着来来往往的客臣涌入二皇子的寝殿,各个看起来都是心痛不已,尤其是崔治重脸上的笑,让太子殿下更是不安。

  “母后,我不想等了。兔极于前,犬废于后,时机再过,必然兔死狗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