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落尽,然那夜空之上的繁星竟也不知何时偷藏了起来。
眼瞧着乌云密布,似有天雷从西边隐隐约约传来,发出闷响。
重阳节佳会遇上大雨,还真是大颂朝的头一遭。皇后皱起眉头,听着外头雷声,神色微沉可那头上步摇竟是纹丝不动。
贵族之女凡事优雅端庄,她抬手,淡然吩咐众人先行离去。
否则若真是被大雨困在了望月楼,这群小姐们淋湿了便不雅致了。
曲月瑶乐的回府,坐在这位花公鸡般的太子妃身边实在是针扎一般难受。皇后先行离开,随即从高位者开始依次往下排。
太子妃斜着双眸扫了曲月瑶一眼,“希望曲小姐能记着今日所说的话,日后不要再同太子来往。”
“一定。”
曲月瑶目不斜视,心中只盼望着能早点回家。
然天不遂人愿,等到她下楼的时候,外头已经下起了暴雨。
“姐!”
曲月瑶转头,瞧见曲辰良手持一柄青色大伞站在门口。好在自己有个弟弟,曲月瑶松下一口气,提起裙摆跑了过去。
介于不想弄湿衣裙,她用了点小小的轻功,脚尖点地衣袂飞扬,如同轻快的小鹿。
这一幕正巧被太子看在眼里,太子眯眼,手紧紧攥着栏杆,只恨不能当下便办了这天仙般的美人。
“殿下,瞧您这般痴迷,不如就收回东宫好好玩一玩。”
身边狗腿嬉皮笑脸的提议,太子上下摸着脸,颇为惋惜的摇头。
“她爹不是好惹之徒,是个若闹大了能在朝堂上死谏的榆木疙瘩。”
太子深知谏臣的女儿不可随意瞎玩,心中却实在放不下。
“不能明面上抢,不如生米做成熟饭呢?”
太子饶有趣味的瞥了一眼那狗腿,狠狠的抬起脚朝他屁股上踢了过去。
“好法子,本太子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招。”
“若是太子真想做的话,不妨尽数交给小人来办。”
那狗腿子笑眯眯的揉着屁股,双眸泛着猥琐狡诈的光,像是草原上的秃鹫,瞧一眼便生厌。
“好,你去办。”
太子颔首,心中已经开始盘算那夜要准备的家伙。
———
“这雨怎么一下子便这样大,咱家的马车可在附近?”
曲月瑶用手挡着脸,跑到曲辰良的伞下。
“不在,今日出门我没坐马车。”
“那可如何是好?”
“没事,有裴公子在。”
曲辰良示意姐姐朝东边看,果真有一辆黝黑的马车停在街口。马车外头套了一层又黑又亮的皮革般的套子,车门半开着,走近方能闻到一股檀香味。
味道浓郁,曲月瑶本站在车门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里头伸出一只手来。
这手好看,她认得。
“愣着做什么?”
曲辰良见姐姐不动,干脆握了上去。手刚牵上便被甩开,车门猛地打开,此时曲月瑶适才看见裴悯的这张脸。
狐狸眼迷离,发丝散乱披在肩头,面中两团红晕,桃子一样。
曲月瑶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让你姐姐先上车。”
曲辰良翻了个白眼,随手将曲月瑶往上一推,她顺势坐上马车。
车内暖洋洋的,仔细一瞧适才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暖炉,上头还温着一壶酒。裴悯膝盖上铺着一条毛毯,瞧着像是兔毛做的。
这车在外头瞧着气派,里头空间却不算大。
不过坐了两人,便已经挨上了。
曲月瑶不得已往外挪了挪,尽量保持双腿同裴悯有一些距离。然她越往外挪,裴悯的腰便越往下塌,就好像是要故意靠近似的。
“曲辰良!”
车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女音,曲月瑶侧身去瞧,见是萧泠。
“你有车吗?”
很显然,萧泠是在关心曲辰良。
“他没有,这里坐不下了。”
裴悯含笑,朗声回应。萧泠不解的探头,瞧见车内的曲月瑶,一时惊讶的瞪大了双眸。
“曲公子要拜托小姐送回去了。”
裴悯不给萧泠搭话的机会,随手关上车门。
这算怎么一回事?
曲辰良可怜巴巴的望着紧闭的马车门,不得不转身看向萧泠。
“看来只能你稍我一程了。”
雨下的越发大了,车轮滚过朱雀大道,原本繁华热闹的瓦舍酒肆此刻都被大雨压得悄无声息。黑影重重,路边街灯尽被吹灭。
马车内,裴悯酌酒,炉火散发着橙红的光,勉强能够照亮车内二人的脸。
“今日多谢裴公子相送。”
曲月瑶想了想,不能把气氛搞得太尴尬。
没料到话音刚落,马车竟也停了。停的很急,裴悯手中酒被晃落,他神色微变,那执杯的手却泛白。
“可能要换我来感谢曲小姐了。”
他开口,云淡风轻一般的望着曲月瑶。随即只听见一声离弦之箭,划破雨夜长空径直朝这边射来。
速度极快,即使是在大雨中也不偏不倚没有受狂风影响,此人内力很深。
只不过略逊一筹,曲月瑶抿唇,抢过裴悯手中酒杯。后翻下腰,用酒杯挡住这一箭。却听见砰的一声炸裂,酒杯裂在曲月瑶手间。
好大的力道,她微微侧目,看向裴悯。
“裴公子得罪了江湖中人?”
“庙堂之辈罢了。”
裴悯摇头,一脸无辜的望着曲月瑶。
“这酒杯是古物,玄宗时期的青花瓷。”
曲月瑶拍了拍手,将青花瓷碎片拍落。
“不好意思,不过你可能得躲一下了。”
她耳力过人,此时此刻正有四人踩着屋檐袭来。每一个都是高手,既然裴悯说是庙堂之辈,那应该是大内的人了。
师傅曾教导过她,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打架不怕死。一个是吃了剧毒的死士,另外一个便是宫中豢养的大内太监们。
太监们的身姿更为轻盈,曲月瑶眯眼,估摸着都没有超过二十。
她随手将那兔毛毯子拿起,另外一只手将裴悯按倒在身后。一脚狠狠踹开车门,利箭乘风而来,却被那兔毛毯子以柔克刚,尽数裹挟在内。
暗箭总共三发,如今应当还有最后一发。
“曲小姐……”
“闭嘴。”
曲月瑶要听方位,堵住裴悯的嘴。
裴悯轻笑,这便是传说中的安全感吗。
却见曲月瑶脚尖一点便飞到了车顶,寒芒微闪,软剑出鞘。暗箭再度袭来,不再朝向裴悯,而是将目标换成了在这大雨滂沱之中若青莲剑仙般的美人。
软剑轻挽,曲月瑶略微动了动手腕,利箭便朝来处飞去。
她紧随其后,果然在屋檐上瞧见了匍匐的四个人。箭很快,曲月瑶却比它们更快。
太监们显然十分惊恐,甚至来不及逃命,便被自己射出的箭扎进了心中。
一击毙命,来不及救。曲月瑶俯身用剑挑开衣物,是黑色的血,看来淬了剧毒。
她又将这些人面上的黑纱挑开,果真是太监。
裴悯慢慢悠悠的打开伞走出马车,站在屋檐下抬眸望着曲月瑶。
“姑娘都解决了?”
曲月瑶回过神,将长剑盘回腰间,飞身落地。
衣裙已然被大雨打湿,飘不起来了。
“啊切!”
她没来得及酷酷的说句话,喷嚏抢先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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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悯的私宅坐落在东京城的西南角,旁边便是风景最盛的桃夭山。
此处房子一般平民几乎不可能买得起,往前走不远就是公主府。
曲月瑶下了马车,随着裴悯进府,脸上的惊讶就没有掉下来过。
“先沐浴吧,否则姑娘这么一身回府在下不好交代。”
裴悯望着曲月瑶,衣裳浸湿发髻也乱了,珠钗也掉的差不多,那朵花却还是颇为顽强的挂在耳朵旁边。他伸出手将话摘下,随手放进一旁的青花长颈瓶中。
“我想裴公子是否应当先跟我交代一下,一个普通贡生怎会被大内太监追杀?”
曲月瑶还是好奇,这群太监她听说过,都是给皇上卖命。
今日这四个使得全是阴毒的杀招,很明显冲着杀裴悯来的。
所以不难得出,裴悯得罪了皇帝,得罪的还不轻。
“等姑娘梳洗完,再好好同姑娘解释。”
裴悯诚恳的望着曲月瑶,一副童叟无欺的模样。
曲月瑶只好点头,紧接着便有一个总角儿童走了出来,说要带曲月瑶去洗澡。
她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这府上连个丫鬟都没有吗?”
“少当家的不喜欢女人。”
那小孩脆生生的开口。
“哦喜欢男的?”
“别胡言乱语。”
裴悯听见了,义正言辞的呵斥回去。
“少当家的不喜欢女人伺候。”
小孩子将后面两个咬重,惹得曲月瑶想笑。
“是吗?”
曲月瑶表示不太相信,转眸看向裴悯。
裴悯微微顿首,“犀首说的是。”
原来这小孩叫犀首,取得名字倒是很大。
“请姑娘随我来,热水早就已经备好了。”
曲月瑶点了头,没走两步就到了浴室。只是进去就傻了眼,她家洗澡用的是木盆,这户人家用的全是水池……
水池上还镶了金边,曲月瑶两眼一翻,复又想起自己的五百两银子来。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姑娘请吧,王府内没有可以使唤的丫鬟,还请姑娘见谅。”
曲月瑶眉头一皱,等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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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没错,就是靖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