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寒觉得自己受了挑衅, 很是委屈,让人传话给李乐童,问夫君为什么这两天不来陪他用膳了。
本来褚寒是想挂着泪珠去找夫君的, 但想到自己还在思过,要乖乖的, 就没出长乐宫,也不哭了。
若是夫君在, 他倒是可以哭一哭, 夫君都不在, 为着那个女人,他才不哭。
褚寒接过美翠递来的浸了温水的帕子,轻轻擦干净脸上的泪, 交代道:“下次她再来,直接赶她走。”
不喜欢是一点,最重要的,还是男女有别。
褚寒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可不想被人在这上面做文章, 上天可鉴他真心, 他只喜欢夫君,谁喜欢那个女人啊!
长得还没他好看。
褚寒望着镜中的自己, 左看看右看看, 觉得自己除了比云妃素些, 哪里都比云妃好看。
他叫美翠,“你去外面摘朵花, 我要最大、最漂亮、最鲜艳的。”
美翠猜到娘娘要做什么, 有些欲言又止, 但看娘娘气狠了的模样,终归还是应了声是, 去摘了。
娘娘也只是想戴上看看,等戴上了,他自己看到不好看,就会摘了,她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没一会儿,美翠带回来了一朵盛开的蓝色花朵,有成年男子手掌那么大。美翠摘之前,是这么想的,摘回来后递给娘娘,娘娘伸开手,花落在上面,瞬间就像缩水了一样,变得小小的。
褚寒拿起花,果然不是很满意地皱了下眉,“下次再摘更大的回来。”
美翠目瞪口呆,虽说她之前就对他们皇后娘娘的体形有些认知,但没想到,会这么大!
很快美翠镇定下来,毕竟娘娘可是就用这只手砸烂了花几。
大是正常的,有什么好惊讶的。
褚寒喜欢这个颜色,翘起唇角,对着铜镜把花别到了自己的头上,往后面稍移一移,镜中俊美的男人肤色较越国人偏深一些,眼眸呈灰色,长发是天生的自然卷,蓝色的大花朵顶在脑袋上……
美翠胆颤心惊,很怕娘娘生气一拳再把铜镜给砸了。
但,褚寒欣赏完自己,站起身,用满意的不得了的语气说:“我果然戴什么都好看。”
天生丽质!
“美翠,我好看吗?”
美翠闻言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身为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美翠本来应该是皇后娘娘的得力手下,为娘娘排忧,为娘娘宫斗,把娘娘打扮的漂漂亮亮,赢得帝王的宠爱,从此仆随主人,直上云天。
但此刻,美翠咽下了所有跟‘不’有关的字眼,恭敬道:“娘娘无论怎么样都是极好看的。”
她敢在娘娘最开心的时候泼娘娘冷水吗?!
娘娘可是一拳能把花几给锤烂的!
美翠抬起眼小心地看娘娘的背影,安慰自己,没事的,娘娘只是在自己宫里戴,出去见皇上的时候,不会戴的。
到时候皇上不会怪罪她。
但她刚安慰完自己,就听褚寒抱怨,“夫君怎么还不来?”
美翠腿有点软,好在这时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来传话了,说皇后娘娘这几日在思过,皇上不便来陪他用膳。
褚寒失落撇嘴,“好吧。”
美翠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褚寒托着腮坐在窗边,正午的太阳将他灰眸中的蓝色照耀的十分显眼,他的五官深邃俊逸,神情纯真中带着忧伤,像只名贵的猫。
如果能忽视他头上的蓝色大花朵的话。
褚寒思念夫君,思念的午膳也不想吃,他算着,今天过完,还有明天,后天才能去找夫君。
太久了。
时间实在是太慢了。
他好想夫君啊。
也不知道夫君看完他今日的思过书,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会害羞吗?
他写的时候,可害羞了……
褚寒想到此,用力皱紧眉,好讨厌,他看不到夫君害羞!
早知道就不跟云妃吵了。
褚寒又哀叹一声,好想侍寝啊。
如果夫君让他侍寝的话,他一定会让夫君舒服的,他都在脑子里设想过好几百遍了。
褚寒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哎呀,一会儿烦闷的踢脚,美翠和几个伺候的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后是怎么了。
终于,褚寒撩起袖子,喝道:“拿纸笔来!”
他要把思念化成文字,全写出来给夫君看!
从中午写到傍晚,第二天起床,又继续写,褚寒仿佛成了当代大文豪,简直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直到下午,褚寒才堪堪停笔,想到自己明天过后就不用思过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和遗憾。
他一边让美翠把写到了地上的纸都好好叠起来,送到御书房交给李乐童,一边自言自语,“不如把这个留下来?以后每隔几天就写一次?”
如果夫君让他侍了寝,他还能写更多。
美翠也是不识字的,闻言笑道:“娘娘这般认真的思过,想必皇上知道了,定要称赞娘娘识大体。”
难得的,褚寒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咳,含糊道:“快拿去吧。”
实在是他今日的这份,写的太让人脸红心跳了些。
可谁让夫君不准他侍寝嘛?
褚寒忽然又理直气壮起来。
不让他侍寝,还不许他想想,写写了?
他就是想摸夫君的身体嘛。
美翠拿着这叠起来,几乎跟书一样厚的思过书,去找皇上了。
在御书房外,被常公公拦了下来,常公公接了美翠手中的思过书,笑眯眯道:“你回吧,咱家给你带进去。”
对于常公公,美翠是很信任的,前几日都是常公公传的,于是便福身告退。
等美翠一走,常公公脸上的笑瞬间没了,心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感觉抱着烫手山芋,哎哟,今日怎的更厚了?这可如何是好,皇上昨日说了,不让拿进去啊。
可不拿进去,娘娘的心血岂不是浪费了?
这么厚呢。
该写了多久啊。
但皇上昨日都那般生气了……
常公公在御书房外小幅度地转着,纠结为难地跟热锅上的蚂蚁。
皇上去勤武殿练箭了,那他要不要把这思过书拿过去呢?还是悄悄放御书房呢?还是……真的听皇上的吩咐,烧了?
可以常公公对皇上的观察,觉得如果真的烧了,皇上之后问起来,说不定还会怪罪他。
真是为难死公公了。
常公公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皇上练完箭回来了,一眼看到他手中的东西,神情淡淡地问了句,“谁送来的?”
常公公艰声,“回皇上,是皇后娘娘的思过书。”
李乐童本淡漠的表情顿时冷了起来,皱着眉,“烧了。”
说完就抬起脚准备进入御书房,临进前,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他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常公公手里厚的跟书一样的东西。
“……”
常公公弯着腰等了半晌,也没听见皇上的第二道脚步声,正犹疑时,手中的思过书突然被人拿走了。
李乐童随便翻开了一面。
这么厚,总不至于全是写的那些不堪入目的……
下一瞬,他啪地合上了书,重重还给常公公,声音更冷更坚决,“烧了。”
这次再也没有心软停留,快步走进了御书房。
常公公满脸愕然,“皇上?”
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啊!
常公公八岁入宫,今年已四十岁,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奴才,恪守本分,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可眼下,他是真真好奇!
到底写了什么啊?
常公公都想找个识字的下人给自己念念了。
但这个念头刚出现就立刻被他按下了,真是作孽了作孽了,他竟生出了这种想法,真该死。
常公公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揣着思过书去“烧”。
“烧”到了那个匣子里。
至此,皇后写给皇上的字,全都放在这里了,一张也没遗漏。
常公公很是宝贝,想象了一下过个十年,二十年,他把匣子给皇上皇后娘娘看,他们二人回味一番年轻时的记忆,那画面,该多美好。
三天思过一过,第四天,褚寒换上一身大红锦衣,头戴紫色花朵,让美翠给他编好辫子,一刻也不能再等,高高兴兴地去找夫君了。
在路上听皇上今日休沐,在御花园里散步,又马不停蹄地跑过去。
跑的花差点都掉了。
“夫君?”御花园太大了,花又多,褚寒都看不到李乐童,只好喊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可就是没人回应他。
褚寒跑的大汗淋漓,大红色的衣摆在跑动间跟盛开的花朵一样,层层翻飞,“该不会又走了吧?夫君?夫……”
褚寒刚跑过转弯,就见他心心念念的夫君站在不远处,身形如竹如松,双手背在身后,俊美的脸背着光,一时看不清切表情。
褚寒眼睛一亮,张开手,“夫君!”
李乐童早在褚寒喊第一声时就听见了,但他绝不可能像褚寒那样扯着声音说话,回应他,于是就拧着眉站在原地,看褚寒还要喊到什么时候。
没见到褚寒前,李乐童是想要训斥他在御花园中大喊大叫,不成体统的,见到之后,李乐童看着褚寒头上那大朵的紫色花朵,“……”
训斥褚寒的话都忘了。
眼睁睁看着顶着这朵大花的褚寒跑到他面前,又在距离两步时停了步子,慢慢抱了上来。
李乐童闻到花朵的馥香。
“夫君~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到你了。”褚寒整整三天没见李乐童,终于见到,开心的心都化了,哪里还记得问夫君:你明明在这里,怎么不回应我的话啊。
褚寒很想蹭蹭李乐童的脸,但想起自己身上有汗,就松开了,兴高采烈地问道:“夫君,你有没有想我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隔了三天啊!”.
李乐童冷淡:“怎可将这些轻浮的话轻易放在嘴边?”
褚寒眉眼低垂,委屈地哦了声。
李乐童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看向了褚寒头顶的话,眼皮轻轻抽了抽。
他倒是想知道,怎么只是三天,褚寒的审美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别人是人比花娇,戴在褚寒头上,就只剩了滑稽可笑。
李乐童又想叹气了。
偏偏褚寒不自知啊,见李乐童看自己,这才想起头上的花,忙退后两步,旋转了两拳,笑容明艳地问李乐童,“夫君,漂亮吗漂亮吗?”
李乐童:“……”
他是君子,无法对别人的外貌评头论足,他连褚寒的耳坠都没有说,更何况这朵花。
只是。
褚寒方才没有得到他想听的话,已经短暂地伤心过一次了,这一次,他眼睛那么明亮,笑着问他的夫君,他今日打扮的好看吗?
李乐童就算本就无法说出什么,此时也不能什么也不说了。
不然褚寒眼中的光,脸上的笑,都会消失的。
他见李乐童久久不语,已经有些失落了,放下提着衣摆的手,不是很自信地唤道:“夫君?”
常公公在后面都急得不行了,压低声音,“皇上?您快说啊。”
李乐童沉默。
常公公急得要跳脚,皇后娘娘眼睛都红了!快哭了!
哪有做丈夫的,不夸赞自己妻子的?尤其是特意盛装打扮的妻子!
常公公:“您说啊!您就说,皇后真漂亮,怎么样都是漂亮的,您快说啊。”
褚寒抬起有些红的眼睛,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李乐童:“……”
朕,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