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天才造疯者[无限]>第126章 疯狂玩偶屋

  冷光铺洒在地下室里, 人造的光亮就是这样的,冰凉的,机械的,锋利的, 像是刀刃。

  和月光是如此的不同。

  冷光把地下室放得很大, 其实站在很多年前, 对未成年的江秋凉来说,这里确实很大,大到仿佛能够吞噬他一生中所有的希望。

  黑暗从每一个最隐秘的角落渗出来,流淌在空气中,即使这个空间是密封的, 记忆中却是千疮百孔的, 寒冷从每一条缝隙里溜出来, 爬进毛孔里。

  现在, 这一方地下室就这样毫无保留地重现在江秋凉眼前。

  他发现, 这里其实和记忆中是不同的。

  即使灯光延伸, 即使空间宽阔,即使空气浑浊, 但是这里是有尽头的, 这是一处有限的空间。

  而且, 也没有这么可怕。

  江秋凉走到那一整排的刀具面前,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并不温和的刀面, 冰冷的质感让他回想起了许多年前一样冰冷的日日夜夜, 或许真正让那时的他恐惧的, 不是这些有形的实物, 而是操纵着它们的那个人。

  有一把刺刀,被放在非常不起眼的角落, 甚至连人造的灯光都没有多加眷恋,隐藏在阴暗的角落,相比之下显得很温和,宛若没有任何杀伤力的装饰品。

  江秋凉拿起它。

  “瑞典货,”江秋凉在端详,缓缓开口,“瑞典陆军M1914,中立,保守,老式。简单来说,不符合江侦仲的审美。”

  凌先眠问:“他的审美是什么?”

  江秋凉偏头,示意他看阴暗寒冷的地下室:“死亡,挣扎,祈求,这才是他的审美。”

  “你的态度呢?”

  “我的态度?”江秋凉抛起那把瑞典刺刀,那把刀又稳稳落入他的手中,“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

  “重要的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军刀看起来毫无害处,江秋凉说,“它似乎……很符合这里主人的审美。”

  “他的审美是什么?”

  “你今天的问句似乎格外的多。”

  “我理解你的思想,”凌先眠斜靠在墙边,他的姿势慵懒而闲适,眼里却有刀尖一样尖锐的光,“或者说,是作为教授的你的思想。”

  江秋凉唇角的笑意未到眼底,闻言先散了大半。

  “你说谎了。”凌先眠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你的思想不是不重要的,而是你不能说出口。你接受了江侦仲的想法,还把它同化为自己思想的一部分。”

  “看来你已经融入到角色里了。”

  “我不需要融入,”凌先眠打断了他的话,“比起相互成就,我更喜欢控制。”

  江秋凉点头:“那我们的目的起码是一样的。”

  “你处理问题的方式很强硬。”凌先眠没有否认,“这里的主人,他的思想会温和许多,起码,他的审美和行动方式采取了一种柔和的手段。”

  江秋凉望着凌先眠。

  “你不认为这是一种温柔的手段吗?”凌先眠回望着他,“你看起来不赞同我的观点。”

  “没有不赞同……”江秋凉似乎用三秒寻找了一下合适的措辞,“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用‘温柔’来形容。”

  地下室的灯光照在中央的椅子上,上面依稀还有斑驳的血迹,麻绳松在地上,连接处有细微的磨损,椅子腿上面有耷拉下来的铁链,末端生了锈,岁月来上面留下了一层沉重的痕迹。

  江秋凉走到椅子前,闭上眼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多年前被绑在椅子上的自己。

  睁眼,那个身影复又消失不见。

  他的指尖落在椅子上的扶手上,记忆像是深海,汹涌着将他吞没。

  鲨鱼从他的眼前游过,海底有血腥味,水草游弋,宛若海妖美丽的长发。

  “走过曾经的记忆,对你来说是怎么样的?”

  对于凌先眠的问题,江秋凉闭着眼答道:“你知道医院的太平间吗?”

  “嗯。”

  “这种感觉,很像是在深夜独自一个人走下长长的楼梯,推开门,进入。那里有很多的尸体,你知道哪一具是你的,你走向它,更准确的说,是它引导你,吸引你的靠近。你掀开裹尸布,看见了下面那个毫无血色的人。”

  江秋凉睁开眼:“你懂吗?它长了一张和你完全一样的脸,熟悉又陌生。”

  “然后呢?你的选择是什么?是落荒而逃,还是重新替它盖上?”

  江秋凉摇头:“不。”

  他的指尖缓缓上移,触碰到了椅背,仿佛在抚摸爱人的手臂。

  凌先眠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江秋凉的否认,他盯着江秋凉的脸:“你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

  江秋凉垂下了自己的手指,他坐在那张椅子上,背部靠在椅背上,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脚抵在椅子腿边。

  他在模仿这个世界的痕迹,或者,曾经的自己体验过的经历。

  江秋凉合上了薄薄的眼皮,细微的血管让他看起来充满了一碰即碎的脆弱感,浓密的黑色睫毛轻轻颤抖,像是一对略微紧绷的蝴蝶。

  在短暂的一瞬间,他和安娜做出来的玩偶是这样的相像。

  但是呼吸,体温,这种玩偶没有特质又让他看起来格格不入。

  江秋凉的手里还握着那把瑞典刺刀,随着他的呼吸,锋利的刀尖反射出阵阵寒光。

  “如果能够扔掉原来的尸体,取而代之,亲自躺进去。”江秋凉小幅度地张口,“是我的荣幸。”

  凌先眠随意搭着的手指一僵。

  “这里曾经的主人……”江秋凉闭着眼,自然无法注意到凌先眠的表情变化,“我首先要认识他,才能熟悉他,剖析他,再丢掉他。”

  “他很紧张,也许他是一个完全的新手,并不习惯黑暗和有限的空间,对于未来的失控让他感觉到了恐惧,这很正常,没有任何的正常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感觉到放松……”

  江秋凉抠着椅子扶手上细小的破口,上面有很多碎屑,有什么人曾经用指甲在上面留下了划痕,很浅,如果不是亲自摸,单凭看,是很难发现的。

  “但他也不是完全的紧张……”江秋凉继续道,“如果他一直很紧张,划痕不可能这么浅,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情感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凌先眠事不关己:“江教授怎么看?”

  江秋凉很轻地抬眼,扫了他一眼:“这还需要凌设计师帮我一个小忙。”

  两人的视线交汇,江秋凉没有再次开口,他在等待凌先眠的回答。

  凌先眠没有口头的回答,他用行动回答了江秋凉的问题。他走向江秋凉,居高临下俯视的姿态,墨色的眸子里沉淀着深渊一般的黑暗。然后,他慢慢的,又是坚定的,单膝跪在江秋凉的面前。

  俯视,平视,到仰视。

  永远不起褶皱的裤子抵在肮脏的地板上,凌先眠丝毫不在乎,他的眸底映着江秋凉,忠贞而虔诚。

  “我的荣幸。”

  凌先眠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左手拿起落在地上的铁链,右手握住了江秋凉的脚踝,把铁链扣在江秋凉的脚踝上。

  咔哒。

  “你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江秋凉俯视着凌先眠,说道。

  此刻,凌先眠握着江秋凉的另一只脚踝,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你不应该用陈述句来索取答案。”

  凌先眠拽了两下铁链,金属摩擦的杂音在地下室异常刺耳,他站起身,提着绳索的一端,绕到江秋凉的身后。

  “那我应该用问句?”江秋凉问。

  “乖。”

  麻绳从身后缠过来,江秋凉能感受到凌先眠近在咫尺的呼吸,意外的,这个过程似乎拉得很长。

  “你是故意的。”

  “老毛病。”凌先眠故意叹了一口气,“不过你说的对,我是故意的。”

  麻绳被拉紧,江秋凉的行动被完全限制住,在用力的那一刻,背脊严丝合缝贴在椅背上,他在恍惚之间看见自己身前站着一个人。

  开始时,这个人长着江侦仲的脸。

  再后来,那张脸扭曲变形,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

  与此同时,凌先眠的声音从江秋凉的头顶传来,没有什么温度,像是冰冷的机械音。

  “美国诗人艾米莉·狄金森说过一句话,我很喜欢……”

  面前的人脸从虚影化作实体,靠近江秋凉,两只瞳孔直勾勾看着他。

  “无需亲临幽室便能体味精神折磨,无需亲临暗宅,思想能带你穿越置身其中。”

  地下室,日日夜夜,无望,挣扎,陷入更深的绝望。

  麻绳,铁链,呼吸,坚硬,很远处的光。

  冰冷的,穿透灵魂的光。

  你究竟在想什么?你要我找到什么答案?

  “我很爱你,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这么爱你。”

  有一个声音在虚空中盘旋,江秋凉感觉到这个椅子原来的主人,那个不属于他的身体从骨髓中感觉到的寒冷。

  “不,你不爱我。”

  “我当然爱你,”悲悯的目光注视着他,像是仁慈的神,“如果我都不爱你,还有谁爱你呢?”

  寒冷,饥饿,干渴。

  他需要水,哪怕只有一滴。

  “我想,你已经想清楚你的答案了。”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仅是一个音节,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会丢下我吗?”

  “不会。”那个声音说,“我永远,永远不会丢下你。”

  甘甜的水是赏赐,是神明对愚蠢的世人无私的爱意,这对于神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足以让弱小的人铭记一辈子了。

  爱,爱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重要吗?重要的是答案,还是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的。”不是那个声音,是原本回答的人,这次,角色转化。

  “我没有丢下你。”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必须做出这个决定。”

  什么决定?

  江秋凉皱眉,他感觉到坐在椅子上的人也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我不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你只要知道,我做出这些牺牲,都是为了你好。”

  真的是为了我好吗?

  江秋凉听见这个身体的主人问,但是这个人没有开口。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会陪着你,就像曾经承诺的一样。”

  “好。”

  血,从身体里流出来了。头发,保留着临死前的光泽。皮肤,瓷质的皮肤。

  呼吸,温度,这些都不重要。

  他就像他承诺的那样,永生了。

  他会一直陪在身边,永远不会离开她,她永远,永远拥有了他。

  他,是她最完美的作品。

  毕竟,是他教会了她。

  时间,堕落,爱欲,钥匙和锁。

  不过,什么是永远呢?

  “骗子!骗子!”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了平静的过往,相框被狠狠摔在地上,砸碎了眼前的画面。

  江秋凉骤然睁眼,他的视线落在角落一处不起眼的相框上。

  照片里的小女孩羞涩地看着镜头,她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像是一只毛茸茸的雪娃娃。

  是安娜。

  江秋凉下意识握紧了手指,掌心传来轻微的摩擦感,他低下头,对上了那把瑞典军刀。

  这时,他发现麻绳被凌先眠绑的很紧,但是即使这样,麻绳上的血迹也无法和身体吻合在一起,脚缩在铁链里,显得很局促,他感觉到了明显的不适。

  可是过往里,被绑在椅子上的人却没有这种感受。

  这意味着,那个人的体格很娇小。

  娇小。

  江秋凉想到了一个人。

  或许说,他不确定是不是人。

  电光石火之间,有一个可能性浮上了江秋凉的脑海,像是乌云密闭的天空中一闪而过的闪电,凭空劈裂了沉寂在黑暗中的天地万物,又像是在无数个夜晚,在一阵脚步声之后,突然亮起来的灯光。

  这不是黎明到来的预兆,而是至暗时刻的警告。

  凌先眠说得对,凛冬快要来临,而他们避无可避。

  “这个世界代表的符号是什么……”

  江秋凉自言自语,不需要凌先眠回答,他先说出了答案:“L,是鞭子……”

  “我想,江教授已经有答案了。”

  凌先眠松开江秋凉身上的麻绳,当空气涌入胸腔,其实人的第一感受是窒息。

  江秋凉的视线定在瑞典刺刀上。

  “原来线索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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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无需亲临幽室便能体味精神折磨,无需亲临暗宅,思想能带你穿越置身其中。

  ——美国诗人艾米莉·狄金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