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会拒绝精心准备的假日早餐。
吃过早饭, 两个人就坐上了车，一个小时候，车辆停在了星舰面前。
这便是虫族的空中交通工具之一, 它的外表看起来确实更像一艘舰艇，整个呈现为梭形，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钢铁虫茧, 中间部位的钢板上下活动着分开，这是私人星舰，空旷的星舰内部是整齐排列的座椅, 和酒水吧台。
随行的当然也有厨师和服务员，等星舰落地，宴灵枢和陈泽去做他们想做的事, 这些随行人员也大可以四处逛逛。
毕竟现在还算是和平年代，正常情况下，倒不会出现什么命案。
二人很快坐上星舰，不过几分钟, 星舰便正式启动了。
坐上去之前陈泽还有些遗憾这样的星舰包裹严实, 不像此前的私人飞机一样可以尽享云海风景, 可星舰彻底进入云空之后陈泽才发现虫族的星舰所使用的的科技相当发达。
他的手掌压在舰舱内壁上时, 以他的手掌为圆心, 立刻便如有矩阵波纹泛开，接着这一整块地方就都透明了，他看见自己双脚悬空，白色球鞋下是牛奶色的棉花云, 被抚摸成风的形状。
身侧的云层更是覆盖着橘黄色或者蓝色的糖霜, 给人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耳边有衣料摩挲声靠近, 接着便是宴灵枢倾身靠了过来, “如果你喜欢，可以把星舰调整成全透明的模式。”
“下面的人看不见的。”
这样倒是很刺/激。
陈泽收回了手，“只是有一点儿好奇，不用这样麻烦。”
“除了母树，真的没有别的想玩的地方了吗？”
宴灵枢难得有三天假期。
如果陈泽愿意，他当然可以把这三天的时间都拿出来。
“我并不了解这些……一切都看您的安排。”
陈泽当然不熟了，无论是原身还是他自己，都对虫族好玩的地方没什么印象。
不过星舰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星舰看起来，可以容纳的人员数量远远不止两个人。”
陈泽询问宴灵枢。
“它之前是拿来做什么的？”
“交通工具。”
宴灵枢回答陈泽。
“只是运载的人数更多的交通工具而已。”
这样的设计可不像是作为普通的交通工具来使用的，但陈泽也没有再多问，十几分钟之后，他们便到达了帝都。
这倒是比从家里坐车到星舰的位置更快，可距离却长了不少。
但星舰显然还可以更快。
因为它的造型，和特殊的设计，以及几乎不需要反应，一旦准备好便立刻可以起步的速度，以及良好的减震和预防措施，都暗示着它的这些设计是为了更加难以想象的行驶速度做准备的。
星舰停在了一片空地上，这一处空地专为私人服务，一年所需要交纳的租金和管理费都令人咋舌，但好在服务周到，也确实足够隐私。
因为并没有承受所谓的旅途劳累，所以两个人先去了母树所在的地点。
陈泽想象过母树的存在地点，按照他在入梦时看到的那一点儿零碎的画面，大概是一个巨型温室里的巨大树木。
但等真正到达目的地之后，陈泽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与其说这是一棵树，不如说它已经是一整片巨大的森林。
并且它庞大的足够令人胆怯，陈泽抬头看它时甚至看不到树冠的尽头。
只是听见宴灵枢说。
“母树的表层占据了帝都三分之二的面积，而帝都一共有三十六万平方公里，最开始帝都之所以被称为帝都，就是因为它是最靠近母树而可以供虫族生活的唯一一块土地。”
与母树的庞大相比，周围那些围绕母树而建造的防护就显得更加渺小了，像是一条细长的白色带子，如此单薄地围绕在外侧。
“近些年母树的状态好了很多，根系枯死的速度和数量都有所下降，”宴灵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几乎让人看不出异常，“或许是和军部与皇室的那项养料计划有关。”
“这是什么？”陈泽问道。
“一部分人认为，母树毕竟是需要精神能量作为支撑，才能一直存活下去的，虽然孕育虫嗣的过程中也有雌虫作为主要的精神能量提供者，但母树也损伤不小。”
这种有些荒谬的提议在最后得到了一直通过。
这当然是因为审判庭只由雄虫组成，而被选为材料的只是雌虫。
“所以如果可以用死去的雌虫作为养料供奉给母树，想必是可以更多的填补母树的空白的。”
但仅仅只是号召并没有任何用处，因此皇室给予了这些雌虫，尤其是军雌，一份特殊的荣耀。
——最高荣誉勋章。
用这枚奖章来褒奖为了帝国而牺牲的雌虫，赞美他们的牺牲意识，赞美他们的伟大和高洁的品德，尤其是军雌，因为本身就服从于军部，而军部本就是为了保护帝国而设立，所以当他们理所当然地用死去的尸体为帝国做最后的奉献时，没有人觉得这很突兀。
何况不是有勋章么？
家中有雌虫获得最高荣誉勋章的雄虫甚至可以借此官运通达，宴挥山的陇山市审判庭副庭长的职位当然不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
是凤轩死的太恰到好处，而宴挥山对此十分满意。
至于怎么死的，死了之后宴灵枢怎么办，这些都不重要，当最高荣誉勋章出现时，总是有人希望自己的雌虫也能获得这样的殊荣的。
但他们通常有些不耐烦等待，又因为精神力等级不超过a级就无法作为回收利用的养料，所以也不得不去挑选合适的对象。
当然，即使雄虫过分扶不起，但如果成婚的雌虫死去了，也可以立刻翻身百倍。
无论是来自帝国的奖赏，又或者最高荣誉勋章给他们带来的便利与荣誉，都使得他们对此蠢蠢欲动。
但偏偏军雌又不是全然无法反抗，只说成年后绝大部分雌虫面对绝大部分雄虫时体力上的绝对优势，就让这份妄念变得轻薄可笑了起来。
至于军雌，因为需要有着竞技场上“发生各种意外”的可能，和雄主可能不断拒绝给予军雌精神力疏导治疗的可能，所以越来越多的军雌对成婚都非常抗拒。
宴灵枢作为少将，本可以拥有更多手段去推拒延后这件事，但是可惜的是，他站的位置还不够高，而军部本身也有着各个派系。
但好在他匹配到的雄虫还不错。
宴灵枢询问陈泽。
“要进去看看吗？”
母树内部是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入的，但作为新婚夫夫，他们拥有一次提前探望的特权——给想要孕育虫嗣的夫夫们提供一个提前参观的机会。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
陈泽便点了点头，跟着宴灵枢走向防护栏般耸立的白墙的入口。
他想要在现实中去接触一下这棵母树。
但与此同时，他也会担心，宴灵枢会不会不高兴。
精神触须勾住宴灵枢的手腕，两个人并排走着，从外人的视角来看他们并没有握手，但宴灵枢能够感觉到陈泽的触碰。
此刻倒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只是因为想做，也就做了。
陈泽的大脑没有对这个行为给出解释，他也没有想过对宴灵枢的话是否要回应些什么，表达自己的理解支持，他只是用触须勾着宴灵枢的手腕，除此之外甚至没有多说半个字。
当两个人逐渐熟悉以后，相处之间，在有些时候看来就会有点儿“随便”了。
他们没有走太远，经过工作人员的核对之后，两个人都被请了进去，陈泽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母树的根系。
现在这颗母树很安静，与他使用精神力看到的不同，它沉默地像是一棵真正的树，只是大了很多，凸起的嶙峋的树根们蜿蜒爬行，母树上正孕育着无数个小生命。
随行的讲解员正在给他们科普母树的特殊性，不断强调母树的崇高地位。
“无论雌虫身在哪里，当虫嗣孕育而出时，母树就会和雌虫一起为虫嗣提供必要的能量了，当然，也有雄主宠爱自己的雌君，不仅仅是在最初融合时提供精神力，甚至也会在孕育过程中辅助提供，缓解雌虫的压力。”
陈泽落后宴灵枢半步。
他正想着，为什么结合时只要雄虫有意愿，就一定会产生虫嗣的原因。
忽然脚下踩住了什么。
他定眼一看，发现那是一截拳头粗的树根，而就在刚才，陈泽可以确信，地面上没有这个东西。
那截根系似乎察觉了自己被看见，缓慢而迟疑地停顿了一下，接着便如同蛇一样地抬起来，根尖如同蛇头一般对着陈泽。
然后从尖部分开成六瓣儿，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尖牙，和一条散发着不详味道的细长红舌。
张开的“嘴巴”正对着陈泽，然后缠住了陈泽的手腕。
“雄主？”
宴灵枢停下脚步，不顾还在解释的讲解员，转身快速地走到了陈泽身边。
陈泽刚才就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宴灵枢轻声询问他。
因为有讲解员在，所以两个人的称呼便改变了。
陈泽不再叫宴灵枢宴先生，而宴灵枢称呼陈泽为雄主。
陈泽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树根，又看向宴灵枢。
宴灵枢的双眼中没有惊讶。
甚至因为察觉到了陈泽看手腕的动作，而用手指捏住陈泽的腕骨，微微俯身，仔细察看了一下。
宴灵枢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讲解员终于发现这一对来参观的新婚夫夫掉了链子，也折身回来，口中还在不断地介绍着。
“因为雌虫与母树一样为虫族的繁衍做出了不可忽视的牺牲，所以对于孕育虫嗣的雌虫，我们才会将之称呼为雌母，拥有和母树有同一个重复字眼的荣誉，这是很伟大的。”
“两位，介绍到这里就结束了，两位如果愿意，可以再四处参观一下，如果有急事要做，也可以先行离开。”
那条树根吃了一口陈泽的精神力。
陈泽尝试收回手，这一次他的手腕可以自由活动了。
而那条树根则收了回去，爬在地面上，像是其他所有的树根一样安静。
“没什么好看的了，灵枢，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吃饭吧。”
“这里的树根看起来像是密密麻麻的蛇群，我觉得有些头晕。”
他这样说，宴灵枢当然不会拒绝，甚至询问几次，需不需要去找医生看一下。
“其实只是觉得里面待着没意思而已，灵枢，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得到这样的答复之后，宴灵枢总算放心了一些。
离开母树之后，两个人没有回酒店，而是就近找了一家高档餐厅。
点好菜之后，宴灵枢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着龙渊的缩写。宴灵枢立刻神色微变，于是他不得不起身离开，去处理这通来电。
宴灵枢离开了，座位上就只剩下陈泽一个人。
陈泽滑动手机，开始检索母树的相关信息。
但忽然有人接近了他。
对方是个长相帅气阳光的雌虫。
“恕我冒昧地询问，”这名雌虫说道，“您有雌君了吗？”
陈泽看向他，而这名雌虫并不后退。
“您可以叫我关越。”
“我喜欢您的长相，如果您愿意，现在我们就可以缔结婚约。”
在大街上这样对一名陌生雄虫说话，即使是在帝都，也很吸人眼球了。
周围已经有人侧目看了过来。
陈泽面色平淡，“我拒绝。”
“我已经有雌君了。”
陈泽忽然瞳孔微缩，看见了关越身后不远处，安静站着的宴灵枢。
宴灵枢一定听见了。
而且宴灵枢竟然转身便要离开，面前的雌虫则伸手阻拦陈泽，并且对陈泽说，“那么，其他什么身份，也都可以，您……”
“滚开！”
陈泽根本不关注其他人，用力推开关越，追向宴灵枢消失的方向。
这种狗血的剧情为什么要发生在他身上？
宴先生误会了？还是生气了？
这个关越又是从哪里来的人？
陈泽喘息着追到电梯旁。
宴灵枢没有直接离开，只是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里没有别人，甚至光线都是昏暗的，因为这一侧的电梯坏掉了，所以就连服务员也不怎么经过。
陈泽走向宴灵枢，声音低哑地询问，“您为什么要离开？”
宴灵枢没有回答，而陈泽步步紧逼。
直到陈泽已经近乎贴近了宴灵枢的后背。
“你想要解除婚约吗？”
宴灵枢忽然声音沙哑地开口。
“你可以分走一半财产，然后寻找合适的雌君……”
宴灵枢给出的条件很优渥，陈泽如果想要一辈子躺平，这个时候拿钱走人，也再好不过。
“不要。”
陈泽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
宴灵枢似乎被他的回答梗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才轻轻叹气。
“我毕竟……陈泽……你离开以后，会过的更好的。”
宴灵枢后背上贴上一具滚烫的身体，一滴水珠落在他的脖颈上。
“宴先生……我只有e级。”
“如果离开您，就再也没有人会保护我了。”
陈泽的举动出乎意料，而且让宴灵枢手脚僵硬，脑子里想过的那些劝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得承认……
如果他选择放弃，当然可以和陈泽一起生活下去，但宴灵枢甚至没有迟疑多久，就选择了另一个方法。
让陈泽离开，而他继续做他想做的事。
但现在，他的雄主流下了一滴眼泪。
对他说。
——他很脆弱，很弱小。
不能离开他的保护。
“请不要赶我走，宴先生。”
宴灵枢只能说好。
然后又说。
“如果有一天你后悔，可以随时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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