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久久不见许小圆不说话，抬眼看许小圆。盯了片刻，冷笑一声：“你在同情她？觉得她可怜，王爷对她过分了？”
许小圆被人说中心事，也不知说什么，只好沉默不言。
宁王妃见许小圆不答，忽然坐直身子，伸手挑起许小圆的下巴：“妇人之仁！用错地方的善良不叫善良，那叫愚蠢。”
许小圆被宁王妃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再听到她这番话，不由心生怒气，伸手拍掉宁王妃的手，气愤地反驳：“心存善意怎么就蠢了？”
宁王妃也不介意他的粗鲁行为，收回自己的手看着许小圆问：“倘若王爷不假意对她好，后果会怎样？”
许小圆被问得一怔。
宁王妃继续道：“她会把在宁王府探听到的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往东宫。就算我们防着她，她也在宁王府，就不可能任何事情都能完全瞒得住。”
“你有没有想过，她不死，最后死的会是谁？”宁王妃诘问。
许小圆答不上来。
“不敢说？那我替你回答。”宁王妃冷笑道，“只要太子顺利登基，死的就是整个宁王府上下和我们卫家，还有跟随我爹南征北战的很多将士。如果你明知一个人接近你是为图你性命，为自己荣华富贵而来，你还会爱上他吗？”
“妾妃之所以死，是跟错了人，也是命中注定。”宁王妃看着许小圆道，“她并不无辜。如果说真有人对不起她，那也不是王爷。”
许小圆被宁王妃说得哑口无言。
世事复杂，很多事都无法用对错来判断，许小圆内心一时杂乱无章。
宁王妃看着许小圆，忽然问：“你知道淑妃娘娘，我的姨妈是怎么薨逝的吗？”
许小圆被问得一愣，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宁王妃说的淑妃娘娘，她的姨妈是宁王的母妃。
许小圆摇了摇头。
宁王妃道：“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人就是王爷的母妃，淑妃娘娘。皇上即位时，大梁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当今皇上在我外公、皇后父亲等几位得力能臣的助力下力挽狂澜，保住了摇摇欲坠的大梁。但当时皇权势弱，这些从龙之功同时也让其中一些人坐大。”
“他们开始对皇命阳奉阴违，甚至张家长子率领的边关大军时常皇命不畅。很多大臣都看出此中情形，忧虑不已。”
“于是当时淑妃娘娘的父亲，我的外公太尉大人在诸多大臣的建议下，上本呈请皇上更改将兵之法，轮换大军主将，因此被张家一伙怀恨在心。”
“恰逢那年我舅舅在张掖大胜犬术班师回朝，皇上十分高兴，遂恩准外公一家回老家祭扫。为了以示恩宠，皇上还允准深得恩宠的淑妃娘娘带着皇子宁王殿下一并回老家祭扫。”
“然而在淑妃娘娘的凤驾回乡途经九原城时，本应出城迎接的九原城守将，张皇后之兄张秉全借口九原城遭犬术部落小股兵力骚扰，暂且不宜接淑妃娘娘凤驾入城。”
“为保安全，张秉全让淑妃娘娘的凤驾及其护卫营在九原城以外三十里的山坳处扎营，躲避戈壁滩上夜晚的大风。待他们解决犬术的骚扰之后，再前往驻地迎接。”
“谁知半夜十分，淑妃娘娘的凤驾却遭犬术大军突袭。犬术人记恨此前我舅舅在张掖大败他们的军队，所以这次偷袭手法极其残忍。很多护卫营士兵在睡梦中便惨遭屠戮，随行宫女被犬术兵士□□后残忍杀害，事后犬术兵士还放火焚烧大营。”
“凤驾营地到处一片火海，随行军士和宫女太监被残杀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当夜那处山坳，就是人间地狱……”
“面对十倍于己的兵力，又被偷袭，外公和姨妈都知道这次绝无逃生的可能。唯一的希望就是保住表哥，保住表哥那就是保住了荣家的未来。千钧一发之际，外公和姨妈当机立断，让护卫营一队最精锐的护卫带着年幼的表哥突围逃生。”
“外公和舅舅他们都战死了，姨妈为了不受□□，跳入火海自焚而死……”
宁王妃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许小圆惊呆了，难怪宁王说他外家没人了。当时他还纳闷怎么会一个大家族，一个人也没有了，还猜测过是不是被抄家之类的。
现在想起来，他都想倒回去打当时的自己几个耳光，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许小圆自己前世也是孤儿，所以他很能体会到失去父母的痛苦。但万万没想到，宁王的母妃和外公一家竟是如此惨死的。
他不知不觉地又想起，在解剖妾妃尸身时，他故意吓唬宁王。宁王没有被吓到，反而说“本王见过地狱，这些东西吓唬不了本王”。
当时他只以为宁王故弄玄虚，不成想他竟有如此惨烈的童年经历，真见过人间地狱。
原本他以为瑞王的童年已经很凄惨了，没想到宁王更甚。在想起平日里宁王没心没肺的样子，在那么幼小的年纪见到了那样人间惨状还能有现在这样的心态实属难能可贵。
许小圆痛惜愤怒之余，他发现这件事中一处不合逻辑的地方。
淑妃的凤驾肯定是在大梁的境内，在淑妃的凤驾和犬术的大军之间有驻扎大军的九原城，还有延绵千里均有戍边将士的长城，犬术大军怎么能一夜突破防线夜袭自此呢，难道驻守的九原城城破了？
可要是城破了，张秉全就不可能如今大权在握，张皇后和太子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势力啊。
许小圆遂向宁王妃问出心中疑问。
宁王妃拿出手巾擦了擦眼泪，冷笑一声：“张秉全说是犬术大军绕过九原城，从一处长城断裂处绕道后方，才致使淑妃娘娘的凤驾遭难。这个说法，你信吗？”
许小圆赶忙摇了摇头。虽然他不懂军事，但这也太荒唐了。边境城池没事，后方皇妃的凤驾被袭，全军覆没，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是啊，这样荒唐的借口原本是没有人相信的。但是我外公一家和淑妃娘娘都死了，因此满朝文武基本都信了，连皇帝也不得不信。”
“有那么几个质疑的声音，都被张家逼得抄家了。从此堂上十余年再无二话，近几年才稍微好一点。”
许小圆不解：“为，为什么皇帝也要信？”
这分明不合逻辑！
“我外公一家已经战死，忠于皇帝的军队无人统领，那就只是一盘散沙，朝堂上再也没有能跟张家抗衡的势力。”
“后来我父亲接手了一部分，却远远不是张秉全的对手。”宁王妃道，“没有兵权，一切都是虚的。皇上不信又能如何？他只能相信。”
说到这里，宁王妃直视许小圆：“如此，你觉得，太子他日若是登基，会放过表哥和我们卫家吗？”
许小圆答不出话来。
“那你还觉得妾妃可怜吗？”宁王妃再问。
许小圆无言以对。
“你既然走了又要回来，愿意跟在王爷身边，那就要做一个跟他一心一意的人。倘若你做不到，那就离他远点，不要留在他身边成为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宁王妃冷冷地道。
“倘若我发现你此番回来对表哥别有二心，我会杀了你的。”宁王妃说话间，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抵在了许小圆的咽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