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在院子里的最后一个刺客躺在地上, 被连衣的巡院打手们团团围住,迟迟没有缓过劲来。

  他在地上深喘了几下,然后猛的往一边俯身而去, “呕”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接着就昏了过去。

  舒清晚从院墙上飞下, 立在刺客位置的不远处,脸上也蒙着一块黑布, 在场除了书城,其他人皆是不知她的身份,但看书城和连衣都对她没有敌意,那些打手和帮手自然也猜到她是自己人。

  舒清晚走过去的时候, 打手们因为她身上冷肃的气场, 纷纷不自觉地让开了面前的路。

  她走到刺客旁边, 一把拽下刺客的蒙面黑布, 观察了一会刺客的面容,随后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连衣从旁边几步小跑过来, 也跟着挤进人群,看到舒清晚眉眼里凝重的神色,便猜测事情可能有些超乎她们原本的预想。

  但现在人多口杂, 她也不方便问些什么。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她赶紧示意书城招呼大家把三个刺客绑好,带到西院的某一处放置杂物的房间里,留下她和舒清晚以及书城后, 便遣散了其他的人。

  连衣拽下自己的蒙面黑布, 踢了踢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大半张脸都是血水的刺客:“这货不会是已经死了吧?刚才吐那么多血, 要是死了就丢了吧,看着怪吓人的。”

  舒清晚也拽下黑布, 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出声。

  舒清晚脸上的情绪连衣看出来了些,似乎有些什么话要说,但却还在犹豫。

  连衣看了眼自觉跟她们拉开距离,而且敛着眉目的书城,伸手揽过舒清晚的肩膀,笑问道:“你这种表情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还是说你有什么话要对这些刺客说?”

  舒清晚被连衣一搂,稍稍歪了下身子,但却没有推开,只依旧蹙着眉头,好一会才道:“我见过他。”

  “啊?”连衣诧异地松开了搂着舒清晚的手,“你见过他啊?那他是?”

  舒清晚还没来得及回答,地上昏过去的刺客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咳了几声,看见面前站着的舒清晚,表情稍愣,随后叫了一声“小姐”就突然俯身过来,想靠到舒清晚的身上。

  舒清晚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一步的同时,连衣也往前踹了刺客一脚:“有话说话,你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刺客被连衣踹的又摔在了地上,喘了喘,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顺了顺气,抬头看着舒清晚,惶恐地开口央求道:“小姐,您饶了我们吧?我们都是按照公子的吩咐行事的,你别杀我们。”

  连衣:“......”

  这啥情况?这操作有点超纲了吧?

  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

  “你认错人了吧?”连衣惊的有点结巴,“你你你不要乱叫,谁是你家小姐,莫名其妙!”

  刺客急道:“我没有认错,她就是......咳!就是我们家小姐。”

  “闭嘴!”连衣气地狠踹了下刺客,威胁道,“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威胁完刺客,连衣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舒清晚,却见舒清晚的眉头蹙的更紧,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只一言不发地看着地上的刺客。

  连衣心慌了下,心里的震惊更深半分,结巴的停不下来:“晚......晚晚,你们......你们真认识啊?”

  舒清晚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解:“不认识,但我见过他。”

  “小姐!我是......咳!是公子的手下啊,我们之前见过的。”刺客突然焦急起来,又要扑过来靠舒清晚的腿,“我是阿钱啊小姐!我叫阿钱!”

  连衣被刺客的聒噪吵的心烦,她从腰间迅速拔出软剑,“唰”地一声横在了刺客面前,冷声道:“不要动她,不要靠近,后退!不然后果自负!”

  她见刺客终于收声,才继续看向舒清晚,温声道:“晚晚,这是怎么回事?”

  舒清晚的眉头越凝越深,解释道:“我确实在我兄长身边见过这个人几面,但我并不知道兄长叫他们来杀你的事情。”

  连衣还没开口继续问,刺客就急着抢话。

  “是是,咳......我们小姐是无辜的,她并不知情。”刺客一边咳着一边解释,“这些事情都是公子一个人的决定,真的跟小姐没有关系。”

  刺客的话除了故意把罪责都泼到舒清彦的身上,连衣还觉得这刺客的话里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可细想又说不上来情况。

  连衣思考了会,看向刺客:“你说的公子,确定是城区舒府的舒清彦公子吗?”

  “是。”刺客干脆利落地应道,“我确实就是舒府的人。”

  连衣追问:“你刚才的意思是说,你们是舒清彦派来杀我的?动机呢?为什么要杀我?”

  “公子为什么派我们来杀你,我这个做下人的又怎么会懂?”刺客停顿少许,露出有些不爽的表情,还冷笑了下,“大约是因为,你老是破坏我们家小姐的名声吧?”

  这个理由说出来别人可能会相信,但连衣却是不会信的。

  不管是原网剧里还是这里,两个舒清彦皆是没有把舒清晚当做亲人看待,更不会在意她的名节,他们恨不得能用舒清晚的声誉换来舒府永久的荣耀,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去冒险刺杀一个朝廷命官,惹上一身腥。

  原网剧里,舒清晚被钟七七再三陷害,舒清彦从未帮舒清晚说过好话。

  每次事情发生,他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对舒清晚好一顿不分青红皂白地数落,甚至合着钟七七对舒清晚道德绑架,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在意妹妹的好兄长。

  连衣笑了笑,讽刺道:“别说,你这理由说的还挺有理的,不过你们这样一上来就把背景抖出来,不会真的要我相信你们就是舒清彦派来的吧?”

  那刺客被连衣的话噎了一下,莫名开始理直气壮:“我们不需要你的相信,我们只是希望小姐可以饶过我们而已。”

  刺客这话说的很是勉强,什么要舒清晚饶过,这里可是阮府,要求饶不应该求她吗?

  隐约想来,好像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连衣简直被刺客气笑,但她没有拆穿,只拿着软剑拍了拍刺客的胸口,嗤笑道:“好,那我就当做你是舒清彦叫你们来杀我的,但我有个小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连衣说着,也不等刺客回答,就兀自先问了出来:“按理说,我成亲那日,应该是你们刺杀的最佳时机,那天你们为什么没来?”

  刺客想都没想,直接回道:“那日我们来了,但发现你在院子里有部署,而且我们看到小姐进了你的房间。”

  “你若死了我们小姐又刚好在你的房里,那肯定脱不了干系,所以我们就临时收手了。”

  原本连衣只是抱着嘲讽的态度,看看刺客会说出点什么不着调的内容,没想到说出来的理由竟然逼真且贴合实际,莫名就让连衣的心头紧了起来。

  因为那天舒清晚在她房里的这件事情,只有安涟和书碟知道,就连书城她都没有提起过,如果刺客连这个都知道,那是不是代表这些刺客说的内容含有一定的真实性。

  这里面是不是有一些她没有猜到的内情,或者是,舒清晚暗地里又瞒了她些什么。

  连衣假装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好整以暇道:“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按你这么说,那你们第二天晚上过来,速度溜的那么快,是因为发现舒清晚还在我的房里?不想跟她正面刚,所以赶紧跑?”

  书城不是外人,连衣也顾不得脸面的事情,她现在只想知道舒清晚跟这些刺客到底有什么关系。

  刺客点了点头,表情还算诚恳:“是,我们怕被小姐发现,所以就赶紧撤离。”

  随着刺客的这个“是”字出来,连衣的思绪飘回那天晚上刺杀的场景。

  连衣将那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地想了一遍,虽然当时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连衣还是控制不住被刺客引导,开始抓住边边角角反复斟酌。

  她突然也觉得以这刺客三人的武功,当时其实可以再抵抗一会,或者可以再拼尽全力试试刺杀她,可他们被舒清晚偷袭后,却火急火燎地只顾逃跑。

  连衣不由自主地逮住那些她自以为的少许异样,反复咀嚼,然后心惊地发现,事情似乎越来越贴近刺客给出的解释。

  “你说这些,不过是想离间舒家和阮家的关系吧?你以为我会上当吗?”连衣强撑住对舒清晚的信任,调笑着想让自己也放轻松点,“你家公子早就私底下把你家小姐许给我当二夫人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连衣看到刺客露出不相信的眼神,靠近舒清晚的身边道:“怎么,不相信?那我今天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她说完就揽过舒清晚的脑袋,对着舒清晚的嘴唇猛亲了一口,然后扭头看着刺客挑衅道:“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吗?”

  刺客被连衣呛了一下,顿时有点面红耳赤。

  连衣嘲讽地笑了两声,靠近继续道:“现在我们来聊点别的,你们一共来刺杀过我几次?”

  刺客仿佛被刚才连衣亲吻舒清晚的画面噎到,一改刚才的侃侃而谈,装作置若罔闻地闭嘴不言。

  连衣将软剑架在刺客的脖子上,轻划了一条血口:“怎么?现在不想活了吗?你刚才不是很能说,还让你们家小姐饶了你们吗?我现在给你机会说,说了我就考虑饶不饶你。”

  刺客铁青着脸,依旧紧闭嘴唇,露出刺客应有的冷峻傲骨。

  连衣拔出旁边一个刺客嘴里的布条,用剑指着他:“那你说,你们一共来刺杀过我几次?”

  那刺客也不肯吭声,一副誓死不从的表情。

  连衣不信这个邪,她又拔了最后一个刺客嘴巴里的布团,威逼利诱道:“换你来说,你要是说了,我就饶了你,放你一条生路。”

  那个刺客似乎有些动摇,憋了一会,还是别过脑袋不肯回答。

  连衣冷笑了声,决定给这个刺客一点惩罚,她挥动手腕,将手中的软剑舞动翻飞,没一会,那刺客就惨叫连连,因为他的一张脸上此刻已经鲜血淋漓,被连衣的软剑割的面目全非。

  连衣继续逼问:“几次?”

  那刺客惨叫了一会,声音渐渐销声匿迹,还是不愿开口。

  连衣没了耐心,换了一个方法问:“我一共被刺杀了五次,其实这五次里面,并不是全部都是你们,对吧?”

  “你们其实只来了两次,我新婚那次和今天这次,是不是?”

  之前吐血的刺客表情微变,但却还是没有回答。

  连衣继续道:“另外三个人在哪里?你这么想隐瞒,是不是跟你们一伙的?”

  连衣早就发现,这三个人的身形虽然见过,但里面却没有她穿越过来那一晚,来家里刺杀她的那个人。

  那个人后来又来过一次,就是补交新品之后,她一路追着出了郊区,后来跟舒清晚一起对付的那次。

  而且她从阮连衣给她的记忆里隐约感知,当时刺杀阮林一的那三人与今天的三人也有所不同,那三人的武功似乎也比这三人高些,仔细对比就能看出差距。

  那刺客果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冷声回复:“一直就只有我们三个,没有其他人!”

  “好,那我问你。”连衣敷衍地点了点头,“你说一直都是你们三个,那六年前,刺杀我和我妹妹阮连衣的那三个人也是你们对吗?”

  刺客没有正眼瞧连衣,冷哼道:“自然是。”

  连衣的声音突然庄肃起来,反声质问:“好!那么那一次,你们是在哪里杀的她!你们又刺了她哪里!”

  刺客嗫嚅两下,然后放弃,一副答不上来的模样。

  “原来,你们有两拨人,而且你们两拨人还认识,呵呵!”连衣再次把剑架在那个刺客的脖子上,冷声道,“说吧,我留你们一个全尸。”

  提起六年前的刺杀,舒清晚的寒意再也压制不住,她往前一步,把她手中的软剑也横在另外两个刺客的面前,声音比上连衣更冷几分:“不想吃苦头的话,我劝你们还是老实交代。”

  那三个刺客相互递了个眼神,吐血的刺客看向舒清晚,神情很是慷慨就义:“小姐,我们没有完成公子交代我们办的事情,也没脸回去见公子了,这就不拖累您饶过我们,只求小姐看在我们为舒府办事的份上,保我们一个全尸。”

  刺客的话音刚落,连衣和书城刚刚察觉情况不对,那三人突然就嘴角流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连衣看了眼书城,不解道:“这三人怎么回事?”

  书城往前两步,蹲到其中一个刺客的面前,掀开他的嘴唇看了看道:“公子,他们自己服毒自杀了。”

  “服毒?便宜他们了。”连衣气地用力踹了一脚尸体,“这三人骨头可真硬,看来幕后的人有两把刷子。”

  舒清晚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几眼,然后拿着软剑抬脚就出了房门。

  “晚晚,你现在要去哪里?”连衣把现场留给书城,紧跟舒清晚出门,她追上舒清晚道,“晚晚,刚才刺客说的那些,你有没有想给我解释的?”

  舒清晚没有分一个眼神给连衣,只面色冷峻地看着旁边的花草,然后摇了摇头。

  连衣的心里突然有丝不安:“晚晚,你......你有没有,瞒着我什么事?”

  “连儿,我先回去,这些事情等我弄明白了回来跟你解释。”舒清晚没有否认,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脚尖轻点,飞上阮家院墙,消失在深邃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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