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一觉睡到下午, 等她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书蝶又趴在旁边桌子上打盹。

  大家都以为连衣前天出去追刺客,昨天又车马劳顿回来, 肯定累坏了, 所以见她睡着, 也不敢叫她,任她直接睡到下午。

  连衣没有叫醒书蝶, 只是拿了件外衣盖在书蝶身上,以免她着凉。

  现在的时节已经进入冬天,算着她进来这个世界也已经快半年,也算是摸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可越是这样, 她就越乱, 越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走。

  她最初只想混吃等死, 然后等着做富婆,可现在, 她却觉得自己身负重任,特别是她现在知晓了一段这么重要的记忆,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连衣轻声一叹, 伸手打开房门, 想出去院子里透口气。

  房门一打开,立刻有阵无名的风裹挟着薄雪扑面而来,冷地她抖了一下, 赶忙拉紧身上披着的薄外套。

  没想到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这么毫无征兆, 她昨天回来的时候, 外面还艳阳高照,她都差点忘记了现在已经是冬季。

  书蝶听到门扉打开的声音, 迷迷糊糊地醒了,又被冲进来的冷风一激,瞬间睡意全无,她整个人跳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小姐!”

  她看到连衣的床铺空无一人,慌了一瞬,然后才发现门边正要抬脚往外走的连衣。

  “公子!你要去哪里啊,外面好冷。”她焦急地一拽连衣的手臂,见连衣停住了,她跑去偏殿,拿起偏殿架子上挂着的披风,几步就冲到连衣身后,将披风盖在连衣的肩膀上。

  自己被冷风一吹,又打了个喷嚏:“今日是咱们冬日里第一场雪呢,可是很冷的,公子莫要贪凉。”

  “没事,也没有很冷。”连衣笑了笑,将一边房门往外关了一点,将书蝶的位置遮了遮。

  她自己现实中生活的地方是南方,很少见过雪,但她想起的那一大段阮连衣的记忆里,关于雪的记忆并不少见。

  她想起曾经无数次阮连衣骑着马从树林小路经过,那路边盖地都是厚厚的白雪,白雪中站着一个秀丽的女子,她就站在那里,肩膀和头上还有薄薄的雪没有拂去,却好像丝毫不知冷意一般,微笑着朝她挥手:“连儿,我在这里。”

  那雪里的女子一张小脸被冻地透白,印着那微红的嘴唇煞是好看。

  然后等那女子上了阮连衣的马,会先伸手为阮连衣拂去身上的雪,偶尔还会多说一句:“你下次出门不要这么赶,慢一点,我可以等的。”

  若是雪下的大了,她还会说:“你怎的不带伞,该冻坏了。”

  凡此种种,历历在目。

  连衣微叹一口气。

  睡眠果然只是暂时止住了记忆而已,睡醒了,该记得的还是会记得。

  虽然这些都不是她自己的记忆,可这些记忆清晰的可怕,她现在脑袋里还十分混乱,乱地她都有点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她得找个地方清净清净。

  连衣把最近这段时间需要做的事情在脑袋里绕了一遍,然后侧身问:“小蝶,咱们家最近没有什么安排吧,要不咱们出趟差怎么样?去外面逛逛?”

  书蝶愣了一下,才缓过来连衣的意思:“您是说,您要去咱们布庄查账吗?”

  “也可以这么说,就是想出去逛逛。”连衣看着外面的风雪,脑袋转起来,“咱们家旭离城那边的布庄怎么样?我还没有去过呢,我们一起去看看?”

  书蝶有点为难的摇了摇脑袋:“公子,咱们去不了那么远,咱们这边去旭离城少说也得半个月路程,来不及的。”

  连衣一头雾水:“什么来不及?”

  “噢公子,奴婢昨日忘记告诉您了。”书蝶说着一拍脑袋就跑回屋内,从偏殿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请柬,跑到连衣旁边,“喏,昨日您回来的时候,奴婢看您有点累,所以就没有跟您说。”

  “昨日您还未回来的时候,舒府派人来送请柬,说是舒小姐生辰日快到了,要宴请世家公子小姐去参加,您就在其中。”

  连衣将信将疑地打开请柬,请柬上的事情果然就如书蝶说的那样。

  她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阮连衣和舒清晚分开那天傍晚的事情,那时候好像也在下雪,然后舒清晚跟阮连衣说,要她明日早点来,明日是她的生辰,她要告诉阮连衣一件事情。

  如果记忆没有错的话,那舒清晚的生日确实在冬天。

  不过请柬是她昨天还没有回来的时候送的,前面两天她都跟舒清晚在一起,舒清晚提都未提,那这场宴会应该只是商业交际而已。

  大家都是商贾之家,自然也知道生辰宴只是一个幌子,多半只是用来增进世家之间的商业关系。

  可就算这个宴会只是用来增进商业关系,阮连衣也不可避免会见到舒清晚,这毕竟是舒清晚的生辰宴,主角不可能不在。

  何况舒家也不把舒清晚当做亲生女儿一样藏在闺阁待嫁,早就让她出来抛头露面,像个男子一般从旁帮着舒清彦做事,这种商业场合她更是协助在侧。

  但以连衣目前还没捋清楚的混乱记忆,根本不适合见舒清晚。

  让她郁闷的是,这种场合她还不能不去。

  舒家和阮家虽说生意场上偶尔也会有隔阂,但表面上一直交好,而且这段时间所有的宴会她都有露面,总不能单单舒家的不去,这确实说不过去。

  可这个宴会又大都是宴请年轻的世家子弟,让阮老爷去又不适合,何况阮老爷很早就已经不露面参加宴会了。

  连衣目光往下,赫然就见上面的宴会时间显示的就是后天。

  难怪书蝶刚才会说来不及,这可不是来不及吗?

  她压根就不用走了,刚出城门没多久就得回来,根本没时间散心。

  连衣的脑袋又疼起来了,她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要找点事情做,不然容易胡思乱想:“行吧,那就不去那么远了,咱们要不这几天找几家近一点的店铺逛逛吧?”

  虽说连衣这句话是问句,但书蝶听起来完全只是告知她的意思。

  书蝶也看出连衣心情似乎不大好,只应了一声,便没有说多余的话,静静地陪着连衣看着门外纷纷扬扬的雪。

  生辰日当天,下了三天的雪终于停下来了,一大早起来,太阳躲在还未消散的云层里,微微发着暖意,让人心情无端就明朗起来。

  虽然到处都还铺着没有融化的雪,但这丝毫不影响人们出游的好心情。

  连衣带着书城书蝶,拎着昨晚吩咐这两兄妹象征性选的几样礼物,大大方方地骑着马,朝舒府而去。

  这两天她带着书城兄妹去了几家她很少去过的小布庄,那布庄的掌柜受宠若惊,毕竟往年来验收查账的都是阮府的管事,这还是他们布庄第一次有少东家亲自来巡查的。

  掌柜不仅带着她们把整个布庄能看的地方都看了,能翻的账都翻完了,还热心地带着她们把周围逛了一大圈,吃喝玩乐一样没少,弄地她们好像真的是去旅游一样。

  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后,连衣的心境平和了不少。

  可等她真正地站到舒府门口,心底还是没来由地冒出一丝怯意来,那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像身体里有两个小人正打着架。

  一个说进去,一个说不去。

  只是现在说不去的那个占了上风,说进去的那个虽然被踩在脚下,但蠢蠢欲动地有马上就要翻身的趋势,造成了一种想进又不敢进去的混乱错觉。

  算了,今天能躲着舒清晚就躲着吧,然后早点离开就好。

  连衣这样想着,胆子也大了起来,她端出阮林一的温润儒雅,微微扯了扯嘴角,然后抬脚迈进舒府。

  等连衣被舒府的仆从引进前厅的时候,大多世家子弟已经到了。

  她定了定心神,晃掉脑袋里纷纷扰扰的记忆片段,将嘴角的微笑扯地更大一些,上前去与他们问候寒暄。

  不过能让她缓一口气的是,此时舒清晚并没有在前厅。

  而且舒家也许是为了避嫌,特地将男区和女区分开,毕竟是舒清晚生辰日,不比平常宴会,来的女眷较多,并且都是世家小姐,要是和男子全部聚在一起,传出去估计有伤风化。

  毕竟封建时代里,名节比什么都重要。

  这让连衣暗自庆幸不少,这样的话,她起码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舒清晚拉开距离,等重要情节过的差不多,就找个机会开溜。

  连衣目光扫过女区,确定舒清晚真的没在,她暗自高兴着正准备收回目光时,一眼就看到坐在一群小姐们中间的钟七七。

  她此时正被一群连衣有些模糊印象的小姐们围着,看那表情,是正在享受来自周围的吹捧。

  连衣愣了一下,感觉脑袋里有根不知名的神经狠狠抽了一下,然后“砰”了一声,发出巨大声响。

  糟糕!她怎么忘记这茬了?

  她怎么就这么贸贸然来参加舒清晚的生辰宴呢?

  失策啊失策!

  她现在可不是阮连衣啊,她现在在所有人的心里,是纯正的不能再纯正的阮家独子阮林一,而且还是个与舒清晚有点形容不来的暧昧关系的未婚男子。

  最近这大半个月没有什么相聚的机会,她渐渐都把对钟七七的防备降低了,再加上这两天的信息量有点大,弄得她脑袋混乱,都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是阮林一。

  而且按照恶毒女配钟七七作死的进度条来看,距离上次抓奸诬陷的时间已经过去蛮久了,不出意料的话,她肯定会想办法让她和舒清晚再次出糗。

  何况钟七七前面几次对他们两人的陷害都没有成功,说不定这次的恶意会来得更凶猛。

  唉......这钟七七确实个大麻烦,得想办法整一整。

  可问题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她完全没准备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连衣:钟二这货,真是麻烦。

  舒清晚:连儿,我长大了,可以罩着你了。

  作者君:晚晚威武!

  跟追文到这里的小可爱们唠个嗑--

  我的女主连衣只是个普遍人,我觉得我写的这些情节,真的是站在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的最多内容。

  我觉得,连衣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低调是对的。

  而且钟七七这个恶毒女配,她是礼监的侄女,大家不要忽略她的身份,她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就是因为礼监给她撑腰,连衣如果贸然动她,不小心会殃及阮家的。

  就连晚晚现在已经开大,面对钟七七的时候,都知道避其锋芒,不要轻易对付她,何况连衣。

  当然钟七七肯定是要整的,但后面连衣和晚晚是有计划的整,而不是明知有风险,还冒险。

  感谢追文到这里的小可爱,感谢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