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天边被彩霞染透一整片红色,太阳隔着水平面大半晌都不想下去,挂着摇摇欲坠地挣扎, 犹如舒清晚此时的心情。

  阮连衣载着她, 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 悠哉悠哉地朝树林里走来。

  阮连衣的小马已经长成了大马,比从前更健壮了, 它嚼着刚进树林时在地上拽下来的几根小草,步伐渐渐慢下来。

  到了路口,它不需要阮连衣多么用力去拉缰绳,就已经习惯性地懂得在这个位置停下。

  多年来, 它的主人经过此处必然会拉紧缰绳让它停下, 渐渐地它也懂得规律, 每次到了路口, 都自觉地停住,然后用嘴去叼那路口地上的小草玩耍。

  久而久之, 那一片地的小草稀稀疏疏,仿佛都被它吓得不愿再伸出头来。

  而它还乐此不疲,每到此处, 都要用嘴去拱一拱那地上恹不拉几的小草们, 逗地它们无处可逃。

  马蹄停下,舒清晚双手抓着马鞍,轻轻一撑, 身姿轻盈地跳下马背。

  阮连衣没有架马离开, 也一手按着马鞍, 转换身体,然后从马背上也跳下来, 轻轻巧巧地落在舒清晚旁边。

  她整了整衣摆,转了转手里的狗尾巴草道:“晚晚,你今天为何心情不好呀?”

  舒清晚原本正想着怎么开口让阮连衣跟她去树林深处,蓦地被她一问,有一瞬间不知所措,而后她定了定心神,回道:“没有心情不好。”

  阮连衣不解道:“那你为何今日都不怎么说话呀,下午了慧师兄问你问题,你也走神了。”

  舒清晚一哽,觉得心跳好似快了点:“下午我......我在想事情。”

  阮连衣继续追问:“那了明师兄问你问题的时候,你也在想事情?我看到后来你还看着我呢,你看着我的时候也在想事情吗?”

  原来她都看到了,舒清晚没来由心上一紧,胡乱应了个“嗯”字,脸色却止不住涌上热意。

  “啊?”阮连衣张着嘴不可思议地歪了下头,觉得今天的舒清晚好像有点莫名其妙。

  舒清晚不等阮连衣接着问她问题,她就被自己身体里七上八下的心思折磨地坐立难安,最后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

  她脸颊微红道:“连儿,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阮连衣拉着缰绳,不明所以:“看个东西?看什么东西?”

  舒清晚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衣服的下摆上拽了一下,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你......你跟我去看看,你看到就知道了。”

  阮连衣已经看到舒清晚的小动作,她打趣起来:“你紧张什么呀?莫不是瞒了我什么重要的事情。”

  舒清晚被拆穿了心思,脸颊更红了一些,她没有接话,率先迈开步伐,往树林深处走去。

  “你怎么不说话了呀?你要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你跟我说啊,我会原谅你的。”阮连衣牵着马,跟在舒清晚的身后,继续追问,“你说说嘛,你可不要逃避问题哦。”

  舒清晚不敢接话,生怕自己的心虚会跟着话语被阮连衣察觉,只埋头往前走着。

  “你不会,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吧?你跟我说说看呀。”阮连衣不甘心又问道。

  不知怎的,舒清晚从前也听阮连衣絮絮叨叨,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般紧张。

  阮连衣说一句,她的心跳就快了一点,随着阮连衣的话越来越多,她的心跳也不可抑制地疯跳起来,仿佛她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阮连衣的事情。

  没走一会,舒清晚埋剑的地方就到了。

  她示意阮连衣留在原地,自己则往那半人高的草丛里钻去。

  阮连衣自然不是个安分的,她将马儿往旁边的大树上一绑,也跟着舒清晚的脚步,钻进了草丛里,想跟在后面探个究竟。

  她进去的以后,就看到舒清晚正拿着一根粗树枝在挖什么。

  而她挖出的小坑里,正躺着两把秀气的木剑,此时木剑已经被挖出了大部分的木身,上面盖着树叶,还有一小节剑尾,还埋在沙土里,跃跃欲出。

  两把木剑整齐地挨着放在一起,虽说剑身没有太多花纹,但通体光滑,笔直油亮,看得人心里痒痒,就想伸手去摸一下。

  阮连衣眼睛一亮,几步冲了过去,站在坑旁边惊道:“哇塞!晚晚,你这挖的是谁的东西啊,这剑好漂亮啊!”

  舒清晚被她一问,好不容易褪色下去的脸颊又红润了一点,她稍顿一下,压着心跳反问道:“这剑好看吗?”

  阮连衣双手撑着膝盖,俯身看着坑底已经全部挖出来的木剑:“好看啊,这是谁埋的啊,你埋的吗?”

  舒清晚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旋即伸手拨开她盖着木剑的树叶,然后拿出一把,用手拂了拂上面粘着的沙土,递给阮连衣:“这个,送给你,你一把,我一把......”

  舒清晚的话尾淹没在徐徐而过的微风里,她抬眼观察着阮连衣的表情,生怕对方会生出跟厌恶有关的情绪来。

  阮连衣一愣,眼睛更亮了些,她抢过舒清晚拿给她的木剑,握在手里随意地挥了挥:“哇!真的吗?送给我一把啊,这是谁做的,你做的吗?”

  “嗯。”舒清晚小声地应了一声,心口悬着的心并没有因为阮连衣惊喜的表情而放下一点,反而越涌越上,堵得呼吸都有点艰难起来。

  “你做的啊,好厉害呀!”阮连衣又挥了两下,疑惑道:“这个怎么有点重,好像比我们师父那里的剑还重一点,是什么做的呀?”

  阮连衣说完,拿着木剑翻来覆去地观察。

  “这木剑里有一片铁片,所以会重一些。”舒清晚小心地拿过阮连衣手里的木剑,指了指侧面的缝隙,“在这里面,你用的时候需小心一些。”

  阮连衣的眼睛微微睁大,再次抢过舒清晚手上的剑,惊喜道:“真的吗?我看看我看看,在哪里啊?”

  舒清晚的心底泛起一缕不甚明显的甜意,虽然不多,但她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欢喜,她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指给阮连衣看:“在这里,很锋利,你小心些,别割到手了。”

  “好的好的,你放心,我不会弄到的,我看一下哈。”阮连衣就像刚收到新玩具的孩子,兴致勃勃地把木剑拿到眼前来细细观察研究。

  但也许是蜡水打的过厚,实际根本看不到木身里的铁片,却越发激起阮连衣探究的好奇心。

  舒清晚弯腰拿起另外一把木剑,用手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犹豫着轻声道:“你从前帮我许多,我从来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

  “我......我听别人说,送礼物要买两个一样的,各自留着,这样才有意义。”

  原本阮连衣喜欢她的礼物,已经是她最开心的事情了。

  但也许是因为刚刚那缕甜意太过美味,让她有些上了瘾,忍不住又伸出小小枝丫做出暗示地碰一碰。

  阮连衣还在研究木身里的铁片位置,随口道:“这是谁说的啊,买礼物要两个一样的?奇怪,我倒第一次听说。”

  舒清晚的心又提了上来,小声解释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阮连衣眸光转动一瞬,好像想起了什么,她扭头看着舒清晚:“噢!我知道了,你不会是听媒婆说的吧?”

  舒清晚脸色一僵,只觉得心脏好像马上就要跳出喉咙口了,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这样紧张过,好像一颗心被人捏住一般,紧张地马上就要窒息:“什么......媒婆......”

  阮连衣没有察觉她的窘迫,兀自笑道:“媒婆就是给男子和女子做媒的啊,如果是媒婆说的,那就不奇怪了,男子和女子之间送礼物的时候,好像是要一人一样,我之前听我母亲说起过。”

  “如果对方收下礼物了,就说明他接受你的感情,这样的礼物是要一人一个的。”

  舒清晚有点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她刚刚挖的那个洞。

  阮连衣说完,见舒清晚满脸通红地怔怔地看着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晚晚呀,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呀?你给了他们很多钱吗?”

  舒清晚抿了下唇,摇了摇头。

  “没有啊?那就好,我跟你说啊,外面坏人是很多的,他们就看你什么都不懂,就会骗你。”阮连衣摸了摸剑身,笑地开心,“不过没关系,我们就一人一把吧,谁叫我们感情深呢,对吧?”

  阮连衣说着,用手里的剑轻敲了下舒清晚手里的那把,就像喝酒时干杯的动作一样。

  舒清晚紧抿着嘴唇看了阮连衣一眼,轻轻地点了下脑袋。

  阮连衣伸手揽过舒清晚的肩膀,把她拉地微微一踉跄,然后带着她转身向外走去,她边走边道:“你送我一样的剑,将来我也给你送一把一样的剑。”

  “我说的是真的剑哦,这样等我们都长大了,就拿着一样的剑一起去闯荡江湖,你说好不好?”

  舒清晚跟着阮连衣的步伐,红着耳尖小声地“嗯”了一声。

  阮连衣自我陶醉地继续道:“到时候,我们就是女侠了,我们一起把那些坏人打的片甲不留!”

  “哈哈,晚晚,我是女侠了,哈哈......”

  她将手里的剑舞地欢快,好像真的在打一群坏人一般。

  舒清晚没有回答,任阮连衣揽着她的肩往外走去,心底有个不知名的地方缓缓冒出甜味,将她整个心都笼罩地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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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暗恋,最苦却也最甜。

  晚晚怕阮连衣不开窍,却也怕她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