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初白, 叽叽喳喳的鸟鸣唤醒万物。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歇,积水如泉顺着丘壑涌向山脚,寒雾难消, 爬满霉斑的墙壁里头,是缺了脚的木床和床上凸起的大鼓包。

  薄被不算大, 平躺都只能勉强遮住手脚, 更何况是被人撑起,从缝隙往里头瞧, 只见黑发黑瞳的少女蜷缩在其中,红透的耳垂和脸颊,不仅没有消散的迹象, 还在往脖颈蔓延。

  昨夜的事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 覆着水雾的眼眸虚晃、瞧不清眼前樱树, 难耐的泣声从唇齿中挤出……

  江辞卿猛的翻了个身, 结构松散的木床顿时响出刺耳声音,甚至肉眼可见的晃动了些。

  怎么会做出那么丢人的事情。

  想起自己在Omega面前哭哭啼啼的模样。

  她又是一个转身平躺在床上,同时大力掀开被子,剧烈呼吸下的胸膛上下起伏, 杂乱发丝遮住眼眸, 只能瞧见不同于女孩子般柔和的轮廓,清晰且凌厉。

  心里清楚是怎么个回事,标记后Alpha和Omega本就不应该分开, 他们应该已经栓上铁链的连体婴, 时时刻刻粘着对方,依赖着对方的信息素。

  可江辞卿偏生在被标记后, 离开了自己Omega三年, 发情期全靠意志硬抗, 仍由自己身体本能折磨,之前好不容易尝到了些甜头,结果又是几个月的死扛。

  如此反反复复地糟蹋自己的身体,就不能怪腺体受损,虽然没有严重到很离谱的程度,可仍是出现发情期、易感期混乱颠倒的问题。

  江辞卿本以为这个月的热潮已熬过,故而才不怕见到许浮生。

  没想到昨夜被对方故意释放出来信息素一勾,易感期就冒了出头来,之前的委屈和嘴唇上的痛苦被百倍放大,Alpha变成了可怜大狗,噼里啪啦地落下眼泪。

  清楚原因是一回事,可面对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江辞卿长腿曲起,脚趾蜷缩,在灰色床单上扯出杂乱痕迹。

  好丢人,怎么会有她那么丢脸的Alpha,被一个Omega压在温泉池里头……

  就算她是个被标记的Alpha也不能……

  她转身又是一翻。

  木床又是一晃,陈年积累的缝隙中的灰抖落而出。

  这一回没有来得及多想,屋外传来敲门声,人未靠近,熟悉的龙舌兰香就已幽然溜进屋内。

  江辞卿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少有的不想面对。

  屋外的人却不等她回应,直接推门而出,伴随着咿呀声响起的是又一次翻身声,Alpha掀开被子又把自个给藏了起来,背对在门口,一副缩头乌龟不敢见人的模样。

  脚步声不紧不慢,江辞卿脊背越发紧绷着,如同被猫抓到的老鼠,心存侥幸的装睡,却忘了掩饰急促的呼吸声。

  “阿辞?”对方轻声开口,语气是自己都难以想象出的温和,披散的银发垂肩,依旧是那身杏白旗袍,许是昨夜闹到半夜的缘故,眉眼带着几分倦意,无端多了几分懒散。

  江辞卿蒙头装睡,席卷全身的羞/耻感让她没办法和对方正常见面。

  身后的人等了一下,最后背着江辞卿坐到床边,本就结构松散的木床又发出尖锐声响,Alpha也跟着一颤,曲起的指节揪住床单。

  热烈日光穿过格窗,洒落在青石砖上,形成破碎稀薄的光斑,小院里的樱花树展开枝叶,被雨水洗刷过的花瓣越发动人。

  许浮生未转过身,低声开口:“祁家仆从已冒雨赶来,只是怕下山路不好走,石阶上到处都是青苔,又加之昨夜积水,万一一个脚滑,仍谁都遭不住。”

  江辞卿扯了扯被子,默默拉下来些,露出红透的耳垂。

  昨天他们是等雨水干得差不多才上山,自然没感到有多难走,可现在祁尚必须要有担架抬着,肯定要比之前多注意些。

  “他们都回屋休息了,等到下午些再离开,你可以多躺一会。”

  江辞卿早上没起得来,三皇女派人来催,就借口昨夜受了凉,身子有些不适,众人也没怀疑,毕竟江辞卿身子骨差是众所周知的事,三皇女只好派人给她送了吃食,自己恼火半天,本来是拉拢别人的好事,没想到这个受伤那个受凉。

  蒙在被子里的人闷声答应,偷偷翻了身,抬眼瞥向许浮生的背影,确定她没有转过来的意思,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就像个随时会缩回壳子里去的乌龟,时刻注意着对方的动态,十分警惕。

  而她的猎手则很有耐心,毕竟昨夜已餍足,眼下只需慢慢等着小兽探出脑袋。

  江辞卿也不说话就看着她,即便是一个背光的背影也很有瞧头,不同于自己的瘦削、好似骨头要往戳出的硌人,许浮生的身段有着恰到好处的美感,肩颈线条优美流畅,露出皓臂紧致薄软,纤薄腰肢更是像轻轻用力一掐就会折断的花茎。

  江辞卿很喜欢看她穿旗袍,不是觉得别的衣服不好看,只是觉得只有旗袍才能将对方的身段彻底勾勒出来。

  风吹过树梢,大殿里的僧人念叨着听不懂的经文,时有时无的檀香幽幽飘散。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起,江辞卿朝着对方挪了挪,额头抵着对方脊骨,阖上的浓睫微微颤动,像是个小兽似的蜷缩在她身后。

  猎手微微偏头,又很快移开眼望向另一边,随着风动,那光斑就像嬉戏玩闹的蝴蝶到处晃动。

  “阿辞,”她柔和着声音开口,不同于以往的轻佻逗弄,像是一坛埋在时间裂缝中的佳酿,拍开泥土掀开盖子后,只剩下香醇润口的酒香。

  “嗯?”Alpha回应,实在是昨夜太烦嗓子,声音到现在都是低沉沙哑的,无意识地仰头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滑过布料,酥麻感一路窜至尾椎。

  Omega僵直了脊背,分不清这人到底是不是故意使坏。

  “许浮生,”她拉长了语调,哭得红肿的眼睛削薄了平日的凌厉感,当真变成了圆圆的狗狗眼。

  “嗯?”许浮生如是回应,两个人也不说明什么事,和叫着玩一样,一个喊一个答应,一个答应一个喊,没完没了。

  置在身侧的手微微往后放,随意曲起的指节是鱼钩,鱼儿故作矜持地停顿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探出手,牵住她的小拇指。

  院外有人走过,不小心踏过翘起的石板,溅起水花,免不了几声咒怨。

  许浮生反手将鱼儿压住,掌心贴着掌心,十指紧扣。

  后头的江辞卿颤了颤,却没有用力挣开。

  “你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得手的猎人终于转过头,银丝坠下,眉眼低垂,红瞳覆上一层朦胧雾气,温柔又清媚。

  “那你呢?”江辞卿反问了句。

  “明晚我来找你?”

  虽然方才进屋时到处查看过,可总归是不安心的。

  “嗯,”江辞卿答应了声,易感期还没彻底过去,像只粘人小狗一样,只想和自己的Omega粘在一块。

  “再睡一会?”

  江辞卿将对方攥得更紧,小声地问了句:“你呢?”

  “陪你?”

  “好,”江辞卿答应的很快。

  许浮生也是个行动派,当即松开手弯腰脱鞋,江辞卿就黏糊糊地抱住对方的腰肢,埋在对方的腰窝里头,熟悉酒香好似温柔的安抚,很是轻易的赶走了之前的纠结羞赧。

  床下的鞋并列成一排,木床发出艰难的刺耳声,薄被被掀开后又很快盖住。

  怀里的人依旧硌人,幸好体温不算太低,勉强可以当做一个硬邦邦的暖炉,许浮生收拢手臂、拥住对方,江辞卿顺从的埋到肩颈,无意识地蹭了蹭。

  不知何时又飘起细雨,南梁的春天总是这样,一场连着一场,看着天空澄蓝,万里无云就以为要迎来久违的晴天,结果一转身就开始下雨。

  今天怕是回不去了……

  江辞卿抽出一丝理智,又很快沦陷在酒香浓郁的柔软中。

  脚趾一下又一下地点在脚背上,有些冰凉的触感,Alpha微微抬起脚背,完全贴住对方脚心,对方便没了上下移动的空间,只能在她脚背上轻蹭,不急不缓,却带起很酥麻的感受。

  江辞卿用力回抱住对方,终于露出几分Alpha的样子,蛮横又霸道,好似要把Omega揉进自己的骨肉里。

  “江辞卿,”可能是不舍得打破此刻的静谧,声音都被刻意压低。

  “嗯?”江辞卿抬起眼,澄澈润凉的眼眸里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你困吗?”磨人的语调,如同风刮过水洼,掀起一阵阵涟漪。

  “有点,”江辞卿哑声回答,不知何时已解开旗袍的扣子,可能是专门琢磨过,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三两下就攀到最里面去。

  许浮生轻笑出声,笑对方言行不一。

  Alpha面皮薄,肤色又白,才散去的红意席卷而来,染上眼尾、耳垂,像是早熟的樱桃,忍着羞赧开口:“姐姐,你哄哄我罢。”

  “嗯?”

  “像昨晚那样,”她话锋一转,又着重强调了句:“我是Alpha。”

  又是一声轻笑,这回是笑对方终于肯诚实一次。

  许浮生自然会答应她,轻盈而细碎的吻从额头到鼻尖,一点点往下挪。

  薄被被往下扯,杏白的旗袍凌乱散落,露出瓷白的圆润肩头,细碎的光斑映在上头,转眼就被出现的红痕打碎。

  屋外不知是谁在咒骂这老天阴晴不定,该下雨的时候不下,不该下雨的时候噼里啪啦个没完,远处的古钟被敲响,沉闷的钟声传遍整个山林,结构松散的木床再遭摧残,咿呀咿呀地响着。

  这雨越下越大了,成长不少的小翠竹终于不再被大雨压制,在石头缝中挺直了脊背。

  作者有话说:

  很喜欢今天这一章,

  我和基友说:我的读者好喜欢虐,还说自己是抖m,但是我后面写甜了,他们也很开心,他们到底喜欢甜还是喜欢虐?

  然后基友来翻了翻文,非常严肃的警告我:你不要再pcu她们了。

  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2923881 59瓶;硷性离子水、PP2sk、霍西山 5瓶;是阿琅啊 3瓶;yyds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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