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松念沉默着, 沈霖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霖觉得她刚才绝对是猪油蒙了心,才让自己现在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刚才,就在秦华商输了棋局朝她伸出手邀请她一起离开正厅的时候, 她居然鬼使神差地就跟着秦华商走了。

  实在是秦华商笑的时候太好看,他是清雅如竹的气质, 剑眉星目染了笑意便如徐徐的风。沈霖向来是对美人有优待的,所以一瞬间脑子就空了,还好最后还记得没有顺从地握住秦华商的手。

  最后还是沈霖先心虚了:“那个……太子妃……我今天本意不是要来百花楼的……”

  “嗯?你叫我什么?”徐松念皱了皱眉轻轻道, “我费尽心机给你找证据, 你不领情算了, 反倒疏远我了?”

  徐松念的语气里虽是不愉,但听起来就像是淡淡的嗔怪, 沈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而且这种可怜巴巴里带着道德绑架的语气……这本是她的拿手好戏,什么时候被徐松念学去了?

  沈霖终于正面感知到了自己这招的攻击力有多强,尤其是当徐松念这种大美人用出来这招的时候。

  明明徐松念也没有什么委屈的神情,只是稍微睫羽下压, 唇角弧度变了变,就让沈霖觉得她自己绝对是犯了天大的错误, 居然惹得这样的美人不开心。

  于是沈霖慌忙改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个……念念?”

  她试探着开口, 见徐松念没有继续的表现才说道:“是刘夏枝强行带我来的, 而且这局棋也是意外。”

  徐松念垂眸之间似乎是笑了笑, 但仔细去看, 又找不到她曾笑过的痕迹。

  她似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 我知道。”

  徐松念也没料到沈霖会出现在这里, 她今日是来见方凝之商议江南盐政的事情的, 遇到秦华商露面下棋, 就去看了两眼,没想到沈霖被刘夏枝带了过来。

  不得不说沈霖的法子倒是挺好用的,这人现在完全忘记了问徐松念为什么在这里,转而只顾着给自己辩驳了。

  沈霖并没意识到自己钻到了徐松念的套子里,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你信我。”

  说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桌上的凉茶水,咕嘟咕嘟一口灌了下去。

  刚才太紧张了,出了一脑门子汗,现在才意识到口渴。

  其实不必她这么解释,徐松念也不会怀疑什么。方凝之是她的人,秦华商也是她的人,她自然很清楚,沈霖从来没有来百花楼追求过秦华商,甚至不曾见过秦华商。

  就算是今天为了秦华商而来,最多也只是仰慕名声。这只小狐狸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顶着太子侧妃的身份在百花楼为所欲为。

  “太子妃……念……念念……你帮我跟方姑娘说一声,今日的棋局作废。”沈霖还是不习惯这个称呼。

  说着,沈霖转身就要往外走。时候不早了,她还要回沈家去找沈怀泽商议是否要帮长公主的事情。

  只是忽而又想到秦华商,转头回来,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个,念念,你也是为了秦华商而来吗……”

  怎么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徐松念下意识隐瞒了沈霖:“不是,只是有人相约,这里说话方便。虽然嫁给太子,但是也没有任何规矩说不能入百花楼,无论你我,出现在这里都是平常。”

  徐松念说得对,的确如此,并没有任何规矩限制太子妃的自由。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经过,并且忽然传来纷纷议论之声。

  “长公主这次恐怕是难以脱身了。”

  “还有那个穆滢滢,她这么拼命护着长公主,我才知道她和长公主之间竟然有过渊源。”

  “什么渊源?赶紧说来听听。”

  “穆滢滢是冀州人士,十余年前长公主去冀州治理水患,当时穆滢滢的双亲就已经在水患之中被冲走了,长公主知道了之后亲自帮她安顿生活,又资助她的生活,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据说,后来长公主在代先帝巡查冀州的时候,穆滢滢又和长公主相遇,还主动做了长公主帐前的文书工作……”

  “倒是可歌可泣的君臣情谊。只是穆滢滢看不清如今的形式吗?长公主自身难保,她如此只会把自己折进去。”

  “她可不是能用常规想法去约束的人,当时沈家沈怀泽被怀疑泄题的时候,朝堂上也就穆滢滢敢直接为沈家说话。”

  这里来往的达官贵人不少,聚在一起谈一谈最近的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很正常。

  穆滢滢帮过沈怀泽?沈霖倒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可这件事听起来就像是穆滢滢能做出来的事情。

  当时在猎场的时候,穆滢滢甚至不顾封彧和徐元的面子,直接下手抢了猎物。她从不在意官场上是否会得罪人,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意。而且,她这种性子是满京城都知道的。

  冀州生祠这件事纯粹是时太尉的构陷,封仪无错,穆滢滢也没错,而且若是时太尉得逞,最后李太师必定受牵连,沈家也难以避免受到影响。

  沈霖已经做下了决定,不必去和沈怀泽商议了,她要去找穆滢滢,亲手把冀州协领的坦白书交到穆滢滢手里。

  门外的人已经走了,沈霖开门走了出去,恨不得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去找穆滢滢。

  望着沈霖离开的背影,徐松念的眉宇之间皱了皱。那天晚上的事情沈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明明那天晚上叫念念叫得那么顺口,甚至还主动吻了她,现在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方凝之已经把锦盒拿了进来,掀开盒子放在徐松念的面前:“这是江南盐政官第一笔银子,想必封彧也想不到会落到我们手里,我们背地里养的暗卫要花不少钱,光靠着百花楼确实有点撑不住,有了这笔钱就好说了。”

  “就按你的想法拿去用。”徐松念的语气淡淡的,“按照之前说的继续下去,东窗事发之前,要让封彧赚够了钱,到时候他养的兵马也都是我们的。”

  方凝之有些意外,刚才徐松念明明很在意这件事情来着,但现在总觉得徐松念有些心不在焉。

  沈霖直接去了穆府,倒不是她不想伪装,而是在这都是眼睛的京城,时太尉不可能查不到是她给了穆滢滢证据。而且若是让别的人去送,穆滢滢未必会相信,不如这样直接上门,倒还省掉了麻烦。

  穆滢滢的目光顺着纸张上的文字一行一行读下去,捏着纸张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不太长的坦白书,她足足看了半个时辰,良久,才从嗓音里挤出来带着微微颤意的声音:“谢谢。”

  末了,她又继续说道:“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得,若来日有需要,我必倾尽一切回报。”

  沈霖忽然想起在百花楼听到的议论,忍不住问道:“值得吗……你这是在和陛下作对,明明可以明哲保身的……”

  穆滢滢把沈霖手中的文书收起来,贴身放好了,才缓缓说道:“我们不是外界传闻的关系,我喜欢她,并且只喜欢她,可她只当我是累赘,想丢便丢了,她从不曾喜欢过我。”

  穆滢滢的声音僵住了一瞬间,讪讪笑了笑:“无论她有没有喜欢过我,我愿意的,谁叫我喜欢她……”

  穆滢滢显然已经不把沈霖当外人了,其实,这么久以来,她也很缺一个倾诉之人。

  沈霖还没说什么,她就继续说道:“或许你会问我为什么京中全都是我放荡不羁的传闻,更是在府里养了不少侍君和侍妾。我怕她大门紧闭,青灯古佛,便再也听不到我任何的消息,传言如此沸沸扬扬,甚至有人参到了陛下面前,她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她从来不在乎。”

  “她若是喜欢我,怎么会不在乎我有别的人。我于封仪而言不过是随手养大的小孩而已。”

  听完这句话,沈霖始终有些心神不宁,她忽然觉得自己和穆滢滢同病相怜。

  她知道她喜欢徐松念,是一种和喜欢别的美人不一样的喜欢,她想要亲吻徐松念,想要和她耳鬓厮磨,想要和徐松念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像是那晚梦里的一样,这是一种完全不受控制的情感。

  但是徐松念就如同封仪一样,一点都不在意她今天去百花楼这件事情。

  徐松念在百花楼绝对听到刘夏枝说沈霖是为了秦华商而来,但是她一点都不在乎,甚至都没有问一句。

  穆滢滢说得很对,若是喜欢,怎么会不在意对方的心里和生活里有别人?

  沈霖忍不住继续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就一直如此吗?”

  “她是长公主,我又能如何?”穆滢滢语气里有淡淡的怅然,“我只求这次能救她出来,不敢想太多。”

  冀州协领的自白书显然迅速在京中掀起一片哗然,穆滢滢很聪明,她知道皇帝容不下封仪,所以直接把证据挂在了宫门口,一夜过去,满城知晓这件事背后都是时太尉在搞鬼,而目的就是为了针对李太师。

  时太尉连夜进了次皇宫,据说是气到直接躺着被抬出来的,老头子年纪不小了,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他这么一病,皇帝倒是不好再重罚时太尉,毕竟没有时太尉指挥冀州协领污蔑封仪的证据,也只是一封自白书的一面之词。

  封仪在长公主府已经被软禁了好几日,听得身边的侍女讲外面发生的事情,轻轻蹙了蹙眉:“也是胡闹……”

  虽然说直接张贴证据是最简单有效的,但是也极有可能激怒皇帝。

  为了自己的形象,皇帝绝不会擅自处理“姐弟情深”的姐姐,但是会记恨上穆滢滢。封仪之前做的一切都白做了。

  封仪停住了手里轮转的佛珠,眸子里隐隐有肃杀之意,缓缓说道:“去告诉皇帝,依旧是我之前的说法,若是穆滢滢平安无事,父皇传位给我的遗诏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反之,哪怕是我死了,我也能保证他这个皇位坐不安稳。”

  “是。”侍女躬身走了出去,眸子里却压不住的忧愁。

  这穆大人怎么就不知收敛呢?哪有人这么胡闹还能稳稳坐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地胡闹,不过是有人拼尽一切在护着她而已。穆大人科考的时候那么有才华,到底还是年纪小,遇上感情就是个幼稚的小孩子。

  赋华苑那两只兔子在笼子里没有关几天,就又被放了出来。

  最忧愁的太子府的花匠,才刚刚种活过来的花花草草,不过几天就又被啃死了。

  倒不是这两只兔子有多能吃,它们被宠坏了,在院子里肆无忌惮地胡闹,只啃植物最嫩的部分,从根部汁水丰盈的位置下嘴,这花花草草哪还有存活下来的可能性……

  沈霖这几天明显有些心情不好,就连绿禾都注意到了,碗里的杏仁露放了好久都还在那里。

  不吃倒也好,少吃点零食对身体更好。绿禾一边把杏仁露收起来,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贤贵妃把太子妃诏进了宫里,到现在都没回来,太子也早早出去了,偏偏刘氏哭着闹着要见太子,我已经给挡回去了。”

  刘氏怀孕的月份已然大了,近了产期,绿禾知道封彧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很重视,所以一直都避着刘氏,生怕出了事,责任被扣到沈霖的头上。后院里的纷纷扰扰,绿禾还是听说过不少的。

  “哦。”沈霖提不起精神,只浅浅应了一声。

  她才不在意刘氏,这几日满脑子都是徐松念。穆滢滢的例子就在眼前,她好像只能像穆滢滢所说的那样,明明喜欢,但最多只是看着守着,因为穆滢滢也帮她分析了,徐松念绝对不喜欢她,否则在百花楼不会那么淡定。:

  作者有话说:

  穆滢滢:听我的,没错!

  封仪:自己谈恋爱的成绩是零,还这么自信满满……也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念念:谁说的我绝对不喜欢霖霖???啊?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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