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如期举行。学校在操场上搭了个舞台,配备了二十台光速灯,六十台帕灯,演唱会一样。
谈晏压轴登台,依旧是一场热舞统治全场,下台后来找她合影签名的不计其数。除了原先一班和十一班几个要好的同学,谈晏统统拒绝,奈何热情群众前仆后继,她不得已只好躲进厕所。没想到裴宋和魏单单,祝酒他们居然也在。她又不想显得太尴尬,就没有出去,靠在墙边接之前室友的电话。
室友问她有没有在宿舍看见她的充电宝,正巧魏单单她们爆发出一阵狂笑,谈晏没听清,让她再说一遍。
魏单单背对着她毫不知情,侧对着她的裴宋却忽然抬手,支起食指在唇上一抵,声音很小地“嘘”了一声。
谈晏还在讲电话,但余光瞄到了。
她一颗心瞬间被那个动作点得嘶嘶啦啦直冒火花。
魏单单啊了一句就安静了点,谈晏顺顺利利地打完了电话。
她没敢看裴宋,径自出去了。
最后一个环节是大合唱《我相信》。
这一天结束之后,他们就将冲上更广阔的蓝天。会面对更颠簸的气流和更强大的挑战,可能遭遇失意与迷茫。但每当他们想起高中时代,希望他们能记起曾经的荣光与梦想,重新找回十八岁的勇气和希望。
记得在这一天,一群热血少年在青春最炙热的土地上挥舞手臂大声喊——我相信!
“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想做的梦,从不怕别人看见”
“抛开烦恼,勇敢的大步向前,我就站在舞台中间——”
这是一群热血沸腾的少年,这是一群光芒万丈的少年。在这个晚上,所有的付出都被印证他们值得,所有的大笑都是青春的广播。
“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青春没有地平线——”
“我相信自由自在,我相信希望——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
升旗台前面开始放烟花了。烟花照亮后面的教学楼,焰火冲上天空,缤纷交错地绽开,发出尖锐的啸响,众人欢呼起来——
背景音是周杰伦的《回到过去》,宁含明举着麦克大喊:“祝贺南一高......届高三生,你们毕业啦!”
欢呼的浪潮一浪一浪地拍打过来,扔衣服的,撇领带的,吹口哨的,仰头对着冰汽水狂吹的,还有王小白带领一整个班用卷子折的纸飞机漫天飞舞——
“毕—业—快—乐——!!!”
毕业典礼之后,谈晏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无所事事起来。没有了洗不完的笔刮不完的颜料,没有人会催她快点起床,生存压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时候无聊至极会铺一张纸画一张画,每周去烧烤店打打工,接接插画养活自己,更多的时候她就在南海晃荡,穿过洒满阳光的大街小巷。她路过可乐贩卖机的时候,会站在那儿花几秒钟思考是买百事还是可口。
她每次都选可口,但也每次都会花上那么几秒钟思考要选什么。她留着那条百事可乐的项链,有时候就会戴一戴,让它晒晒太阳。所以有好多人看见了就会问她,你也支持百事啊。
谈晏总是说,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喜欢百事,我喜欢可口。
有的时候就在海滩的树荫下面铺一块凉布,然后躺在上面看一整天的云。
早上的云比较淡,到了上午就开始浓郁了起来。下午的云飘得快,傍晚的时候漫天华彩。
有时候运气好能看见火烧云,夕阳将整个海面铺得血红。谈晏坐在摇动的树叶下,面前支着画架,伸长手臂在上面画画。
相比于素描,她更喜欢色彩。她喜欢颜料涂抹在白纸上的感觉,喜欢提亮的高光,喜欢大片大片铺下去的颜色,喜欢毛笔在白纸上留下的笔触,喜欢最后挑一支最好用的高光笔,在画面点上画龙点睛的神之一笔。
南海的波浪要被她画蓝了。
大多数时候画风景,偶尔也画一画人。
沉默有时,汹涌有时。爱意有时,悲伤也有时。
爱与恨无所代表,亘古不变的只有时间。
日子就这样流水一样过着,高考出分那天所有人都紧张,从早上开始在微信里互相串门问你查到成绩了没。只有谈晏躺在燥热的沙滩上睡了一天,到晚上她被凉风吹醒,一摸手机,九十九加的信息。
分数跟她预想的差不多吧,第二天谈晏填报志愿,然后丢掉手机继续之前看天看云看大海的日子。
阳光不断穿过飞跑的云落在她脸上,时间飞驰一往无前。
又过了一个月,一批录取结果下来了。谈晏输入考生号,但不是她的。
某人被B大录取了,城市在首都,专业是汉语言。
谈晏输入自己的考生号,内心异常平静。
中途输错了一位,她又把所有的数字删掉,倒回去重新输。
她选择查询。
她在上美,花庭市。
两个结果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
谈晏扔掉手机,向后倒去。
手机忽然响了。
谈晏手掌在地上乱摸,将手机举了起来。她睁了睁眼仔细看去,屏幕上晃着一个来电,显示的是魏单单。
“喂。”谈晏躺着接了电话。
“出来撸串啊。”
谈晏坐起来,靠着树:“都谁啊。”
魏单单道:“我,小白,祝酒,还有阿宋。寻思着结果也出来了,咱几个聚聚。”
谈晏开始听见居然把王小白和祝酒凑了一桌就相当惊讶,等听见还有裴宋后顿时头疼了起来:“这什么玩意儿?前任局吗?我能不去吗?”
魏单单只说了三个字:“毕业了。”
谈晏沉默了一下,起来收拾东西。
“地址在哪儿?”
“就南一高对面那家烧烤大串,室外的桌,你站马路对面就能看到。”
谈晏从海边过来,到的时候串已经上了一半了。
“靠,筋皮给我剩点!”谈晏大叫道。
魏单单立刻号召大伙快抢筋皮。
“喂!”谈晏眼见最后两串被王小白一手捞走,心疼得要命:“强盗!”
裴宋手上有两串,闻言要吃的动作慢了一下,低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王小白咬了一口,含含糊糊道:“来晚了就要承担后果。”
魏单单嘻嘻笑:“再给你点嘛。服务员,再来二十个筋皮!”
“好嘞!”伙计跑远了,谈晏挨着魏单单和祝酒坐下来,裴宋和王小白在对面。
店里面几乎全满,吵得厉害,外面倒还好,支着凉棚,吹着晚风。
“椰汁。”谈晏把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两个插着管的椰子:“谁喝?”
祝酒抢了一根粉色吸管:“快给我来一口!”
魏单单挑了根紫色的,满足地吸了一大口:“哎呀呀,爽。对面那俩,喝椰汁不?”
谈晏低着的眼睫毛微微一动。裴宋没说话,但也没拒绝。魏单单把另一个椰子推了过去,道:“尝尝,加冰了。”
裴宋顿了一下,拿了一根蓝色的吸管。
由于这边仨人有俩不愿意和对面说话,活跃气氛的任务全程就由魏单单来做。
“今天别喝大窑了,咱来点酒吧!”
没人有异议,魏单单叫了一打冰百威。
“走一个!”
五支啤酒磕在一起,撞出一点金黄色的酒液。
谈晏喝得急,头有点小转,专心致志对付一只大虾。虾是整个串在签子上面的,她拿筷子夹着虾脖子,使劲往下撸。虾跟她作对,磨磨唧唧不肯下来,谈晏一生气,劲就使大了些,整只虾飞速弹出,高射炮一样甩了出去,又在桌上优美地一跳,随即打着旋儿掉到裴宋脚旁。
“......”
裴宋低头看了看鲜红的虾头,又抬起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看着她。谈晏傻眼了,酒也醒了点,一手签子一手筷子愣在座位上,感觉自己像个被人观赏的二臂。
剩下的人已经笑疯了,魏单单趴在她肩膀上直抖:“哈哈哈哈哈哈哈谈晏牛逼。”
裴宋倒是没笑,抽了两张纸弯下身去,垫着手将那只油乎乎的虾捡了起来,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做完这件事以后她拿湿巾擦擦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东西,动作优雅极了。
谈晏羞愤欲死。
“服务员!再来一□□胡椒牛肉,然后再上一碗红糖糍粑!”
后来啤酒喝没了,魏单单有点兴奋,叫了白的。
大家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挖了一块西瓜芯,然后掉了。
它掉了。
它居然掉了。
我的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