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夜十二点的海风里，两人慢慢往回走。
手牵着手，十指相扣。
星星簇拥着白练一样的素月，柔柔月光落在地面上，一片明澈盈白。
云彩一散就勾勒出两个长长的影子。
高一些的那个颀长温柔，矮一点的那个瘦削袅娜。
月光水光灯光盈盈亮亮，映在两个人不同色泽的眼睛里。
谈晏悄悄转头看牵着自己的人，一颗心总有点飘，醉酒一样。
她习惯把不好的东西先露出来给人看清楚，谈晏有些不安地开口：“我以前不太好，你没烦我吧。”
“什么？”
裴宋不明所以地转过头，黑漆漆的眸子注视着她。
谈晏被看得发虚，突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坚持说道：“我初三开始抽烟，偶尔在外面喝酒。我打架，旷课，斗殴，我还和好多男生谈过恋爱，这些你都没怎么见过，我——”
裴宋和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掌骨一收，将人往身边一带，拢进怀里。
——她整个人就这样完完整整地跌入到她怀中了。
谈晏下巴落在她肩膀上，后脑勺被一只手一下下地抚摸，像在给刚刚被收养的猫咪顺毛。
“我喜欢你，我不在乎。”
这句话在谈晏心里来回穿梭，心房被它鼓胀得满满的。
别墅里依旧是没有人，静悄悄的。裴成竹忙工作去了，反正今天两个孩子在学校跨年，李若芬也跟着走了。
完美地愉悦了裴宋的心情，和这一天都很般配。
“晚安。”裴宋站在谈晏门口，一手扶着门，微低着头看谈晏。
少女浅棕色的眸子微微一荡，回了一句晚安。
“么么叽。”她又坏笑着补了一句。
落在裴宋耳尖上，迅速激起一层薄淡的粉。
裴宋将要离开的脚步顿时一停，回头，眸子里黑漆漆的。
谈晏赤着脚，没穿拖鞋。
别墅里众所周知，谈晏的睡衣就是一件比梵蒂冈还袖珍的吊带小背心。
有男性的时候会加一件超短裤，全是女性的时候她只穿着吊带和内裤在家晃荡。
裴宋这段时间被迫看了无数次，早就做到了心如止水无动于衷。
但此时她看着那片黑色布料，还有唇边一缕若有若无的笑，喉咙不自觉上下滑动了一下。
谈晏没穿裤子，一双笔直瘦削的长腿从内裤下伸出来，支在她面前，从腿根到脚趾，一片晃眼的雪白。
暖调的灯光下，少女的身体犹如一片奶油。
谈晏靠着门站，明晃晃的勾引和诱惑。
她很满意裴宋的反应，长腿一动，向前靠了一点。
“我冷。”谈晏说着直白的谎言，脸上发起烧来，觉得自己真是不要脸。
裴宋没说话，但也没有走。
“我能行使一下我作为你女朋友的权利吗？”谈晏又往前靠了一点，大着胆子问：“我想和我女朋友一起睡。”
她其实紧张极了，手心都在冒汗，指甲死死扣进掌心，随时等着裴宋的回答然后竖起刺。
“什么都不做，就是......和你一起睡，我——”
谈晏觉得自己很不要脸，像□□在索欢，她很害怕这样的自己被裴宋嫌弃。
裴宋生长在让人只能仰望的雪山上。她也是高山上最笔直的青松。
但她又实在很想和裴宋亲近，想闻着她的味道入眠。她刚刚得知自己拥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心里其实慌乱不安，害怕一觉醒来，这人就走了。
拥有这个词，对于她来说一般只是想想。
她如果拥有了一个什么东西，总会紧紧地抓在手里，怕它飞走，怕被抛弃。
不过她也没拥有过什么东西。连那只猫都是帮裴宋养的，不属于她。
裴宋迟迟没有说话，谈晏的心在这难言的沉默中一点点死寂下去。
她觉得这时候真是难堪极了。
裴宋会怎么看她？
自轻自贱不自重，求欢索爱不要脸......
本来就交过那么多男朋友，现在还提出这种要求，她们才刚刚交往......
她头一次后悔自己放荡随意的曾经。
谈晏正胡思乱想着，手腕却被人牵了起来。
“你干嘛？”谈晏盯着根根分明的掌骨和指节处漂亮的拐角，语气有点懵。
“不是要和我睡？我带你进去。”裴宋手指下移，探进谈晏指缝里，和她十指相扣：“女朋友。”
虽然才刚刚交往，但裴宋敏锐地察觉到，谈晏其实很没有安全感。
自己和她亲密接触的时候，例如拥抱与接吻，或者十指相扣，都能给她恰到好处的安全感。
“啊。”谈晏跟着她往卧室走，道：“其实也不用......”
裴宋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突然轻笑着凑近，微微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我也想，”裴宋道：“我也想和你睡一张床。”
“女朋友。”她又给她添了称呼。
谈晏被人牵着手，整个人迷之感觉。
很舒服，很安心，很温暖......
“去把裤子穿上。”裴宋现在不敢多看这样的谈晏，稍稍把眼睛挪开。
谈晏问：“什么样的裤子都可以吗？”她没有穿长裤睡觉的习惯，一年四季都习惯了光着两条腿。多余的衣物会让她觉得束缚，整个人都不自在。
裴宋想了想，道：“可以。”
谈晏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为裴宋的宠爱和纵容。
“笑什么？这么开心啊。”
“我开心还不行了？你这么专权的吗？”
裴宋笑道：“怎么会。看见你这么开心，想问一问。”
“真想知道？”
“真想。”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问问题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我付就是了。”
谈晏傲娇道：“你猜啊。”
“哦......”裴宋拖长了调子。
这一猜就是一段长长的沉默，没有人说话，走廊的灯光寂寞地落在地板上。
“还猜吗？”裴宋再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哑。
“......你属狗的啊。”
裴宋轻笑：“你的小狗。”
谈晏脸上一红：“我已经养猫了。”
裴宋不依不饶：“猫也是我的。”
“也？”
裴宋亲了她一口：“你也是我的。”
“......”
谈晏脸上和脑子都难得出现了大段的空白，仿佛思绪被人提看起来，带到了其他国度。
“所以现在能说说，为什么这么高兴了吗？”
“这还用问？”
“想听你说。”
谈晏别扭道：“因为和你谈恋爱了啊。”
裴宋惊奇地拎了下眉毛：“和我谈恋爱，让你很高兴吗？”
“......你就自恋吧。”
在长长一段时间的冷战破冰以后，她们之间的对话和从前又有了某种不同。这种不同使谈晏感到一种奇异的眩晕，像喝了一杯加了冰的百利甜。
奶油味的威士忌初尝起来口感甜美，清冽冰爽，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可它的劲道却是后知后觉，光晕从每一个角落飞出来，笼罩在她周围。大脑很兴奋，像踩在了云端。她望着下面的高空，心里有些恐惧，可脚下触感魔幻，却又让她觉得美好而快乐。
谈晏自觉酒量很好，可这种眩晕并没有消失。直到她和裴宋并排躺在床上，屋里熄了灯，窗外偶尔会有烟花在很远的地方炸开，那时候房间里会安静地亮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谈晏口腔里仿佛都带着一股百利甜的味道。她睡不着，躺在床上数羊。
裴宋的床很大。按照常理，一人一边，谁也不会打扰谁。
刚开始确实是这样，谈晏虽然有点小小的遗憾，但也十分满足。她躺在裴宋的床上，只需要一个转头就能看见裴宋的轮廓。
是十六年来，她床上第一次有人。
感觉很奇异。
谈晏觉得光是这样，自己脑子都不大清醒。
如果这人能过来亲亲她，抱着她睡觉......
裴宋的被子动了一下，清淡的气息靠了过来，将她整个人笼罩。
裴宋大概有读心术，不然怎么总能适逢其时地满足她的小愿望。
她只穿着一件衬衫，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传过来，告知谈晏对方暖热的身体。
谈晏没受过这样的热度，一时被烫得有些上火，但她又不讨厌，往前拱了拱，整个人蜷缩在裴宋怀里，发顶不安分地蹭了蹭，毛绒绒的。
裴宋下巴被她拱的发痒，眸光里含着点无奈的浅笑。
“睡吧，很晚了。”
“明天又不用早起。”谈晏声音从怀中闷闷地传来：“你还没给我晚安吻。”
裴宋低笑一声，稍稍向后退着看她。很远的地方放了个烟花，声音是听不清了，光却照了进来，五彩的朦胧落在脸上。
“亲一下就行，我不用太多......”
谈晏还没说完，下巴就被人捏住了。
对面心上人一双狭长的眸子里眯缝出一点光。
烟花灭掉了，窗外重归暗淡。屋里漆黑一片，谁也看不见谁。
她们安静地接吻。
“像心脏漫过月亮，清浅而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
想喝百利甜。特别好喝，上面浮着一层冰凉凉的奶泡。
但作者喝完第二天会比较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