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什么地方？”十分钟后，谈晏问道。
“滨海大道。”
谈晏早看见了旁边树和另一侧的海滩，她只是想张嘴说话。
然后对话结束，沉默。
“舞挺好看。”又五分钟后，裴宋道。
谈晏：“哦。”
对话结束，沉默。
又五分钟。
“你是要在这守零跨年吗？”谈晏问。
“是。”
谈晏接着问：“为什么等我？”
“想和你一起来。”
“为什么是和我？”
“有两件事要和你说。”
“我们在冷战。”
“哦。”裴宋以牙还牙，拿谈晏的话堵她。
硬闷了十几秒，谈晏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狂笑出声。
“我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他妈好像那个小傲娇......还哦，哦你个大头鬼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裴宋站在原地，垂头望着她，眉眼间拢着无奈的浅笑。
可能是认定了一些事情，心境发生了变化，她这次没有生气，连发火的欲望都没有。
原则之上，还有偏心。
“和好吗？”裴宋问。
笑声戛然而止，谈晏抬起头。
裴宋换下了主持的衣服，这时候穿着一件白卫衣，配一条很简约的项链，下面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裤，脚上踩着谈晏熟悉的那双帆布鞋。
她嘴上涂着浅色的口红，有一部分因为吃饭喝水被蹭得斑驳，深深浅浅看着非常性感。头发又长了，发尾被风吹起来一点，在肩头轻轻跳动。
“第一个事情？”
“是。”
“今天那出戏是你整的吧？”
裴宋不否认，眸光依旧专注地望着她，道：“嗯，但双黄蛋是巧合。”
谈晏服气了：“这是你哄人的方式吗？”
“对。”
裴宋不会哄人。她对人好的方式就是送礼物。
包括抢椅子送的那只狗。
谈晏板着张脸：“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一点诚意都没有。”
裴宋解释了一下她当初生气的原因，想了想，又道：“之前的事情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没怎么和人吵过架，不太清楚正确处理问题的方式，出了问题没有第一时间说明白，是我的不对。”
谈晏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对。”
她又补了一句：“那句话是我说错了，跟你道个歉。”
“没事，以后都可以说。所以，和好吗？”
裴宋有点紧张，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谈晏反问：“我要是不同意呢？”
裴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谈晏一看，上面写着“裴宋以下学期的零食换和谈晏和好”，右下角有片贴上去的纸条，赫然写着她的大名。
谈晏反应过来这是王小白之前玩游戏的时候跟她要的签名，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明白了，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一学期零食就想收买我？”
“那两学期也可以。”
谈晏指着那张破纸冷笑：“你这是造假。”
裴宋无辜地抬头看她：“你要告我吗？”
谈晏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一颤，差点没结巴：“我穷，没钱打官司。”
裴宋笑笑，诱惑似的问她：“那要和好吗？和好就不用打官司了，也不用花钱了。”
她这样子好像在引导小朋友犯错。
偏偏谈晏最喜欢犯错。
她憋着气，挑衅一样道：“和。”
裴宋笑起来，过了片刻，谈晏又问道：“所以你说有两件事，第二件呢？”
裴宋抿了抿唇：“没到时间。”
谈晏来了兴致，心中隐隐有了点期待：“哟，还有惊喜咋的？”
“是啊，也是应个景儿，不然怕人不同意。”
谈晏追问：“怕人不同意？什么人？我吗？同意什么？”
她心里冒上来一种猜想，随即又自我否决了，心想自己真不愧是学艺术的，一天天脑子里天马行空。
裴宋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任由谈晏软磨硬泡了半天，始终守口如瓶。
谈晏磨累了，开始在身上找烟。
零点前的一分钟，海滩上的人群开始倒数。
“五——四——”
裴宋停下脚步，单手插着兜，朝远处望。
谈晏一手拿着刚吸了一口的电子烟，跟着望过去。
“三，二......一！”
一连串的炮声，然后是烟花高亢的啸叫，激昂而慷慨，高高地冲上夜幕。
裴宋就在这漫天烟火里冲她转过脸。
“大小姐，新年快乐。”
“啊，”谈晏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的脸红，所幸烟花有好颜色，照在人脸上也能遮挡许多说不清缘由的心虚：“大少爷，新年快乐。所以现在能说第二件事了吗？”
裴宋见她如此执着，不禁笑了一下。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温澜，唇角也跟着弯起，面容柔美像未满的月亮。
谈晏心脏跟着漏跳了一拍。
裴宋想了想，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遇见的那天晚上？”
谈晏道：“当然记得啊，你还害我被我妈抓了。”
裴宋笑笑，道：“那天晚上我们分了四队找你。”
谈晏不明所以，道：“然后呢？”
裴宋弯了弯眼：“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啊......嗯。”谈晏看着她，之前那个猜想隐隐往上冒。
“第十六年夏，我遇见一个人。”
“她是从天而降的彩虹，也是我所有关于夏天的比喻。”
“见她的时候，像沥沥雨声，像时针停摆，像宇宙呼吸，像心脏跳动。”
“我没法控制心跳，因为它和呼吸一样自作主张。”
裴宋立在木栈道上，微卷的鲻鱼发被夜风微微扬起。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听着挺放松，心脏却跳得执着，人也紧张的腰背笔直，活像要去升国旗。
“这个人是你。”
谈晏的心忽然疯狂地跳动起来，一下一下地过着酥麻的电流，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上轻轻挠着，像初春疯长的青青草芽，顷刻间漫山遍野。
“你——你什么......什么意思？”谈晏手里拿着烟，完全忘了吸，嘴炮王者难得地犯了结巴：“我语文不好......你说的这些，我听不大懂，你说明白一点，我——”
裴宋向她告白的声音平静坦然：“我喜欢你。”
世界陡然安静，时钟仿佛在往回拨。午夜时分，风张着冲动的翅膀。
“你听清楚了。裴宋喜欢谈晏，不是姐姐对妹妹的喜欢，也不是同学对同学的喜欢，是想要你做我女朋友，想要亲吻你，拥抱你，和你十指相扣。”
全世界的声音又回来了，甚至多于幻想。谈晏能听见风在耳边呼啸，雨在叶上弹跳，夕阳在眼前坠落，闷雷在天上炸响。
裴宋今晚的话多得吓人，从联欢的送礼到现在的表白都是，和前些日子的冷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谈晏几乎都要心梗了。
啊，裴宋在和她表白。
啊，裴宋还在说。
谈晏吐出烟雾，已经无心听她长篇大论事无巨细地和自己解释她的喜欢了。她再不堵住这人的嘴，自己心脏怕是会出毛病。不知道是跳得还是梗得，她感觉全身的血液以一个疯狂的频率随着裴宋的每一句落地有声涌进了心脏。
“我同意了，什么时候盖章？”
“我也喜欢你。”
裴宋一下子住了嘴，望着少女明艳艳的笑容眨了眨眼。
谈晏脑子有些时候其实转得很快，比如刚才。
裴宋采用各种论证方法来证明自己喜欢她的时候，谈晏恍然大悟地明白了自己这些天忽上忽下的心情和山重水复的犹豫，所有她注视她纠结她说的反话不过是因为她喜欢她。
这人对她真的很好，给的东西又多又好，有形的无形的一大堆，是她怎么也偿还不起的重量。
她确实是刚意识到喜欢，但其实她早就离不开裴宋了。
“你同意了？”
谈晏看她反应想笑：“啊，需要我提供反悔服务吗？”
“不需要，”裴宋生怕她反悔，赶紧将其制止：“你刚刚说，什么盖章？”
谈晏慢慢露出一个狡黠的坏笑。
“你才说过呀，想要亲吻我，拥抱我，和我十指相扣。”
“这些就是盖章。”
裴宋脸上的皮肤慢慢变热。
谈晏朝她走了一步：“我也想。接吻就是盖章，我现在是你女朋友了，你可以开始了。”
裴宋脸上的皮肤慢慢变烫。
她还没亲过人呢。
然后被谈晏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怎么，敢说不敢做？”
“......”
裴宋抬眼望进谈晏眸中。
少年眼睫薄薄的，瞳孔像下过雪一样。
“过来，抱抱。”
谈晏收起电子烟，慢慢踱了过去，心里有点不大高兴。怎么，是不好意思还是嫌她脏？她是交过很多个男朋友，初吻也早就不在了，但她从来没对谁上过心，也从未对谁认真地说过一句“我喜欢你”。裴宋是第一个，是她的第一次心动，是——
然后她被人抬起下巴，嘴唇覆上柔软的清凉。
她姐的唇微凉，很薄，很软，落在她的唇角。
温柔地，珍惜地，一触即离地亲吻着。
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在亲吻最珍贵的宝贝。
谈晏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模样，声音也被远处的海浪淹没。
裴宋不会接吻。但谈晏的嘴唇有着令人无师自通的魔力，她就会了。
果冻一样的触感，薄纱一样的柔软。
裴宋闭着眼睛吻她，长长的睫毛落下来，将皮肤拢得极为白皙。眉毛修长，头发漆黑，面容柔美——与这一切禁欲冷淡截然相反的是，她嘴唇滚烫。
谈晏瞧见了这副画面，脸上绯红疯狂蔓延，心脏也乱得不像话，瞬间把眼睛闭上了。
谈晏觉得裴宋该是趁她不注意，在什么时候偷偷喝过酒。
那味道清冽醉人，蜜糖般的甜意从唇齿间一直流淌到心底。裴宋的温度从嘴唇烫到她心尖上，有血向上直冲，麻痹了神经，谈晏整个人战栗起来，脑子里就只剩下一片软塌塌的我好喜欢她了。
“你骗我？”被松开以后，谈晏喘着气，没什么底气地质问。
“没骗你。”裴宋将人拢过来，眸里涌动着浮光：“亲完就抱。”
谈晏刚刚被亲没腿软，听见这句话却不行了。
“我还以为你嫌弃我......”谈晏窝在裴宋怀里，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裴宋没太明白，她微微低头，把少女的脸轻柔地扳了过来，眸光温柔：“我不嫌弃你。”
谈晏有点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