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鞠景这些年喜欢的东西一件接着一件换，习娅思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说有喜欢的人。
好奇心被勾起：“什么样的人？”
鞠景细想了一番。
“很聪明，秋大外语系直博，二十四岁就做了助教。很厉害，参加过联合国演讲，带过辩论队，还开了一家酒吧，好像什么都会。关键是，很漂亮。”
习娅思是笑着听的，直到末尾一句。
她微愣，“漂亮？”
这形容是不是不对？
咽了咽口水，鞠景郑重其事的点了头。
“嗯，漂亮，她是女生，我们学校的校花，也是很多人心里的女神。”
说完这句，她有点不敢抬头，甚至不敢猜测习娅思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觉得她有病？
半响，习娅思似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想法，只淡淡问道：“然后呢？你喜欢她什么？她的优秀并不是你不能够到的高度？单纯觉得她漂亮吗？”
轮到鞠景沉默了。
母亲如此开明是她没想到的，会丢出这么多问题更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喜欢谌之双什么？
一开始，确实是冲着颜值去的……
怎么说的出口？
片刻，她抿了抿唇，“妈，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我喜欢女生，你可以接受？”
“你的喜好你自己决定，我生下你不是为了给你的人生指手画脚的。”
习娅思的语气很平静，“但作为你的母亲，我要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在这事上没有经验，我起码可以以过来人的经验帮你一把。”
这些年各国游历上节目，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听各式各样的故事，她早就看淡同性别的爱情了。
不过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也会如此，所以一开始还是惊了一下。
但想到也许此刻鞠景比她更惶恐，她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冷静。
至少辨清女儿是不是真的喜欢。
听到她的话，鞠景明显放松了些，唇角弯了又弯。
“我真的很喜欢她，她很坚强也很独立，和我完全不一样……”
鞠景边吃边和母亲聊天，将谌之双的家世背景大概描述了一遍，也没瞒着为她花一百万的事，诚恳之至。
“看见她哭的时候，我会很心疼，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哭又不敢问，知道她身世的时候特别想保护她，却头一次觉得现在的自己这么弱小，唯一能贡献的一百万有一大半还是老爸资助我的。”
她只字未提为什么喜欢谌之双，又似乎字字在说如何喜欢她。
喜欢到连她这般没心没肺的性子都会有难过无助的时候。
习娅思静静的听她说完，神情渐渐凝重了些。
“我想，钱不是你们不是造成你们有隔阂的原因，先不说赡养父母的问题，光是有这样的弟弟，她哪怕有再多的钱，也无济于补，精神上的压力迟早会把她压垮的。你要考虑清楚，一旦你成了她精神上的支柱，如果有一天你不想继续了，她要怎么办？”
过来人看问题确实一针见血，一击即中。
鞠景怔了片刻，愁眉苦脸的。
“妈，怎么你也觉得我会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你从小到大什么样子自己不清楚吗？”
展开笑颜，习娅思刻意放轻松语调。
“自己算算，喜欢什么东西有超过三个月的？换专业，折腾点钱，这对我们家来说是小事，但她可经不起你的新鲜感。妈妈对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不会有任何的干涉，但你自己要想清楚了，如果不是认真的，就不要开始。如果是认真的……”
她顿了顿，在鞠景期待的目光下抿了口咖啡。
“找个机会，让妈妈见见她。”
*
在金融系大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鞠景猫腰踩着遍地的白雪，神色愈发着急。
聊这么久，闫老师该不会不同意她跨专业考研吧？
又约莫十多分钟，她可算瞧见了习娅思窈窕的倩影，一个箭步迎了上去。
“妈，闫老师答应了吗？”
“答应了，你铁了心要走，她也不能拦着你啊，不过相关的手续得你自己去办。”
将闫雪梅给的文件通通交给她，习娅思长舒口气。
“以后可别再来这种请家长的事了，我真不擅长和老师打交道。”
特别是闫雪梅这般急性子的，她说一句，对方回十句，理由充盈的她几乎反驳不得。
谁让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再难也得宠着。
鞠景嬉笑着吐了吐舌头，佯装乖巧的收起文件。
“好了好了，不会再有了。你这次回来待多久？我陪你四处逛逛好不好？”
“住一晚吧，明天去找你爸爸，我们也好长时间没见了。”
提起鞠成周，习娅思的笑容更灿烂了些，柔情到了骨子里。
鞠景打了个哆嗦。
从小打到爸妈的恩爱可没少秀，她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意外。
“也不知道你看上我爸哪儿了。”
嘀咕一声，鞠景挽着母亲的手臂，踏进漫天飞舞的雪花中。
“你啊。”
没好气的敲了敲女儿的额头，习娅思哈出口凉气。
“你的事，记得先别和你爸说，等妈先试试他的态度。他的脾气你也知道，万一不同意，你俩可有的闹。”
这事指的自然不是鞠景要换专业，而是想追求谌之双。
父女俩脾气秉性相似，平日以兄弟相处，真杠上了是谁也不让谁的倔脾气，反而让习娅思夹在中间难受。
眼下要考虑的还很多，况且谌之双也没答应自己的追求，鞠景不急于一时，痛快的应下了。
一路边走边笑，转眼到了外语系的大楼。
金属大门敞开着，来来往往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打破了雪天原有的冷清。
习娅思投去好奇的目光。
“你们学校，这么热闹？”
“外语系的活动，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但秋大近几年确实和国外的几所高校联系密切，交接什么都得外语系来办吧。”
怀疑的语气。
鞠景忽然惊觉，她和谌之双哪怕待在一处也极少谈论自己，从工作到生活，了解甚少。
她做的还远远不够，谌之双又怎么可能彻底放下心来？
懊恼中，一道爽朗的笑声从楼内传来，西装革履的外国人先后走出，随之是杨温纶和谌之双。
站到门口送别，几人高声谈论着，似乎聊的很开心。
唯独谌之双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沉稳安静的守着杨温纶。
鞠景盯着她看了会儿，扭头对习娅思介绍道：“妈，她就是谌之双。”
声音很轻，没让不远处的几人听到。
习娅思闻言抬眸，目光中隐隐有惊讶和欣赏。
女孩看着年纪轻轻的，姿态成熟又得体，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的青涩和怯场，气势也不输给在场的任何长辈，却自愿敛去锋芒，谦虚的将自己藏进无人注意的角落。
很聪明，很懂事。
确实也很漂亮，往哪儿一站，犹如在苍白的雪景中开出了一朵骄傲艳丽的红玫瑰。
怪不得鞠景会喜欢她。
似乎是察觉到了过于炽热的关注，谌之双朝她们的方向望去。
早在电视上见过习娅思几回，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是鞠景的母亲，礼貌的颔首示意。
能猜到她是为了鞠景跨专业考研的事情而来，和自己大概是碰巧遇见，也就无需太过张扬的凑上去，不然，反而容易惹人嫌。
况且，鞠景未必会和她介绍自己。
见着她如此稳重，习娅思眼底的喜悦渐渐盖过了担忧。
她轻笑了声：“行了，别看了，不要影响她，我们回去吧，晚上陪妈妈住一晚？”
“好啊。”
和母亲大半年就见上这么一回，鞠景自然不会拒绝。
“妈，晚上我们逛商场去吧，有好多想买的东西呢。”
习娅思笑的宠溺：“行，顺便帮妈妈挑几件小礼物。”
“啊？你要送礼？送给谁啊？”
目送鞠景兴高采烈的挽着母亲消失于雪景中，谌之双后知后觉的收回目光。
唇角依旧扬着笑，挑不出半点毛病。
工作到了尾声，杨温纶似乎是看出她的魂不守舍，干脆放她回去休息。
“行了，我这儿没什么要忙的了，你回去准备准备下周的活动吧，我打算把大三准备考研的学生交给你，没问题吧？”
“您放心吧。”
温声答应，谌之双取了背包，扯下椅背上挂着的绣着红玫瑰的白色围巾，慢吞吞的出了门。
荆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兴冲冲的朝她招手。
“双双，上次那小子来酒吧了，还赔了钱和你道歉，看上去是被强迫着来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能耐，出了我一口恶气啊！”
“范凌？”
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又很快被她甩了出去。
谌之双温和的笑笑，“嗯，晚上还是得麻烦你帮我看着酒吧，医生说阿晨最近病情稳定住了，可以出院了，我去接他。”
“真的？”
荆晓激动的狂呼：“太好了，早就想念阿晨的手艺了，快点让他回来调酒给我喝。”
阿晨的病说严重是严重，但不发作时和普通人没差，谌之双让他待在酒吧，一来是方便自己看着他，二来是他喜欢热闹的环境，即使听不到，心情也会舒畅。
他自小懂事，也明白姐姐开酒吧的用意，偷偷学了调酒的技艺，是为了帮姐姐减轻负担。
谌之双又怎么忍心让他一直待在缺少温度的医院。
“嗯，我会先带他去一趟商场。出院了，给他买套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