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1 星星花06】
韩璇所说的内容太过震撼，偏偏她又莫名有着与众不同的信服力，令女巫们不敢置信，人心惶惶。
伊莲恩不由得看向为首的那人：“多萝西奶奶，我们……”
身为主神的造物，女巫自然有着能跟主神沟通的特别手段，那就是请神仪式。只是主神至高无上，并不是什么小事都能用来打扰祂。
而那仪式对魔力的耗费也十分巨大，因此只有魔力最为高强的多萝西对此略通一二。
多萝西奶奶的眼神变得浑浊起来，握着魔杖的手也微微颤抖，足以彰显她的内心已经产生了动摇。
不，女巫是主神的恩宠，怎么能因为面前这个堕入地狱的黑女巫的一番话而怀疑祂呢？这正中了恶魔的圈套！
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璇说的是实话呢？
确实，作为先天女巫的她，天赋本就比别人高，本不应该如此轻易就被欲望驱使，与恶魔为伍才对。
更何况她已叛变，又怎么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召唤主神？难道说——
“多萝西奶奶……”
艾德琳和伊丽莎白等人求助般地望向她，似乎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决定。
多萝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事实上，真相永远不怕被验证，只有谎言才会一戳就破。
“去找出我房间里摆着的那束鼠尾草吧。”她低声嘱咐身后的人，“放到烟囱上……”
城堡顶上的烟囱，是连接人间和天上之处，燃烧浸泡过特制魔药的鼠尾草后，缓缓升起的烟雾会将讯息带给主神大人。
女巫们对主神心存敬畏，就算情况再艰难也不愿求援打扰祂，因此这是几百年来，她们第一次动用这种手段。
多萝西的眼睛望向烟囱，一道火焰顷刻间从上面燃起，鼠尾草刺鼻的味道传来，随后顺着云的来处，慢慢升向天空。
至多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主神便会接到她们的祈祷。
众人就这么僵持在城堡的三楼，谁也没说话，空气中只剩下鼠尾草的茎在燃烧中发出的响声。
每燃烧一寸，便有一寸的灰烬掉落在她们眼前，积攒成一个小灰堆。
当没有多余的灰掉下来时，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代表什么。
却迟迟没有开口。
半晌，伊丽莎白颤声说：“多萝西奶奶，鼠尾草……烧完了。”
主神明明听到了她们的呼唤，却迟迟没有现身。
主神预测到了璇会堕落成黑女巫，却没有伸手拯救……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韩璇像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不敢。”
“即便是神，也会有害怕谎言被揭穿的时候。”
“现在，你们相信我的话了吗？”
***
那一日，对于女巫保护协会来说是天翻地覆的重要时刻，重要到她们将它珍而重之地记载了羊皮纸上，妥善保管在藏书之中。
两个东方面孔的出现，让她们对主神的信仰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但信仰这种东西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多萝西最终只对二人说了一句：“让我好好想想。”
便闭关不出，足足好几日。
不过众女巫对她们的敌意倒是消退了大半，剩下的只是犹豫和猜测，但态度明显不似之前防备了。
正好画展还未结束，韩璇便带着褚素素在女巫协会住下了，画展开放时便到场参加，闲暇时便在协会里侍弄花草。
伊莲恩将自己的那片土地让给了韩璇，她将一些种子埋了进去，在魔法的加持下，没过几日便生根发芽，结果开花。
那是种顺着墙壁蔓延的植物，有种五角星形状的淡紫色花朵，褚素素眯眼瞧去，只觉眼熟得很。
良久，她认了出来：“这不是你那幅画里的花吗？”
学名叫Cypress Flower，中文叫茑萝花。
只不过韩璇那幅画的色调太过黑暗，和现实里的模样大相庭径，所以褚素素花了时间才想起来。
她起身摸了摸其中一朵小花，将它摘下来，戴在了头发上：“这么可爱的花，为什么偏偏要画它长在地狱里的模样呢？”
韩璇若有所思：“可爱么？”
“是啊。”褚素素随口答，“没什么攻击性的感觉。”
茑萝花的颜色很多，韩璇画里画的是大红色，和黑色的地狱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下子便能将人的目光吸走。
而她在女巫保护协会里种出来的，靠近花心的部分是纯洁的白色，外围染着淡淡的紫，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生长，孱弱又无辜。
“那你喜欢哪一种？红色还是紫色？”
褚素素不由得笑道：“一个是你画的，一个是你种出来的，你让我怎么选？非要问的话，当然是都喜欢了。”
“真的？”
蹲在地上给茑萝花根部修剪枝叶的韩璇，抬起头问。
“不会觉得我那幅画很可怕么？”
褚素素稍稍想了想：“不会。”
她不懂艺术，虽然也不知道那属于是什么流派风格，但好在审美很包容，能做出客观的评价。
“我觉得你画得很有道理，毕竟主题是‘地狱’，如果画面很温馨的话，那才奇怪吧。”她笑道。
“那么，不觉得红色的花很吓人么。”
褚素素奇怪地看她。
“当然不啊。既然是生长在地狱里的花，被血染成红色也很正常吧？”
“非要责怪谁的话，也只能怪环境，花本身的存在又有什么错呢。”
听完，韩璇没再说话。
褚素素的注意力也很快转移到了别的事情身上。她没忘了鬓边别着的那一朵花，忍不住打开手机，自拍了几张照片。
她没化妆，比起平时艳丽强势的妆容，此时更多了几分素净和淡雅，人与花相映，粉面之上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紫。
“素素。”韩璇突然说。
“嗯？”
“我想做。”
褚素素没想到她莫名其妙说起这一茬，一慌张，手机都差点握不住，紧张地看了旁边一眼。
远处有其他女巫也在修剪植物，在确认她们没往这边看之后，才镇定下来。
虽然这里没有其他人会说中文，但女巫们又不受语言限制，想听就能听懂。如果被不熟悉的人听到……相当尴尬啊！
“你小点声。”褚素素微微愠怒，“大庭广众的，这种事不能回房间再说么……”
韩璇长睫翕动，带了一点点委屈：“不能。”
“嗯？”
“一秒钟都忍不住了。”她眼睛很亮，语速很快，脸上泛起了莫名的红潮，“突然就很想要。”
在这种事上韩璇永远想一出是一出，仗着自己有魔法，不顾时间和地点，直到满意了才停止。
和她在一块这么久了，褚素素大概也能明白，如果不答应的话，韩璇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在什么事情上都十分乖巧顺从的小绵羊，唯独这种时候不会听话。
“行，听你的。”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一向无可奈何，“走吧，回房间吧。”
褚素素伸手想将那朵花摘下来，却被韩璇握住了手腕。
“就留着吧。”
褚素素不解：“会压到啊。”
刚刚种出来的花，怎么能这么快就压坏？多可惜呢。
“想看你戴着它晃的样子。”
不论过了多久，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褚素素还是会可耻地脸红。
“你够了。”她低声警告韩璇，却并没有几分说服力，“不许得寸进尺。”
***
虽然如此说，但最后还是让韩璇为所欲为了。
那朵刚刚摘下的茑萝花被施下了保护的魔法，即便是再春水搅动、波光潋滟的时候，它也好端端地呆在黑发之间，只轻轻随着动作摇晃。
那抹淡淡的紫色仿佛映入了褚素素的眼睛里，让韩璇无法移开目光，为之着迷。
如此之下，即便“不要”这两个字在耳边说了一遍又一遍，韩璇也没有停下来。
直到弄脏为止。
直到一点都不剩下为止。
她伏下头，轻声在褚素素耳边说：“其实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对方的声音被迫断断续续的。
“害怕会失去你。”
那种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痛苦，即便现在已经获得了圆满，却还是会时不时回忆起来，并因此患得患失。
“即使你就在身边，即使你就在眼前，我也很害怕。”
害怕到必须要像这样，一遍一遍做到哭泣为止，才可以确认褚素素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温热的手抚上韩璇的脊背：“不要怕。”
明明已经脆弱成这样了，却还想着安慰她。
韩璇的吻落在她的面颊上：“你知道吗？其实茑萝花有另一个名字。”
“它叫星星花。”
茑萝花有着五角星的形状，并不是真正的星星，却依旧被起了这个绰号。
“我画它，是因为想起了自己。”
和星星相去甚远、卑劣又阴暗的自己，却得以成为某个人的星星。就好像攀附着墙壁而活的星星花一样，寻到了依靠便再也不会离开。
“花本身的存在又有什么错呢？你大概，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人吧。”
别人说韩璇堕落，却从不在意她为何堕落。只有褚素素会说，不是星星花的错，是环境的错。
如果能好好活着，谁又愿意被地狱染黑。
韩璇的额头抵着她的：“我想要变回紫色的星星花，可是……已经被弄脏了，没有办法。”
洗不干净了。
却又害怕，自地狱长出的红色花朵会吓到最珍视的人。
褚素素仰头，望着韩璇的眼中有片刻迷蒙。
片刻，不在意地笑了：“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是你的话，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不论哪种颜色，都是她一个人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滴儿童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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