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9 星星花04】
整幢城堡被漫天的雾气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紫色，由于掺杂了太多人的气息因此颜色或浓或淡，深浅不一。
另一半则是彻底的黑。
以多萝西为首的女巫谨慎地打量着这边，目光中满是戒备。
就连主动邀请她们过来的伊莲恩，脸上也尽是怀疑：“璇，你们来到这里到底怀着什么目的？”
这些刺耳的言语，纷纷落入韩璇的耳中。或许是因为以前听多了比这更过分的话，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褚素素却无法忍受。
即便被韩璇的左手拦在身后，她也丝毫没收敛，用同样的目光回瞪着那些人，厉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褚素素抬眸，对着那道红发身影，面色渐冷。
“伊莲恩，画展上明明是你主动来找我们说话，又邀请我们来这里，怎么现在变成我们居心不良了？难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我——”伊莲恩一时语塞。褚素素说的没错，的确是她感受到了女巫的气息，才主动找上她们的。
可多萝西奶奶是女巫保护协会里实力最强的人，她年事已高，为人稳重，不可能信口雌黄。如果她说韩璇是黑女巫，就一定有直接的证据。
伊莲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想出来个合理的回答：“我，我是在画展上看到了那幅画，才知道有女巫在场的。难……”
她在协会里的人缘不错，很快就有其他人出来声援伊莲恩：“难道你们来到画展，就是为了故意吸引伊莲恩的注意力，好骗她带你们过来？”
“平常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东方人来，怎么想你们俩的出现都很可疑啊。”
“是啊是啊，搞不好就是故意的！”
“黑女巫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和我们白女巫开战吗？”
你一言我一语，织成一张牢不可破的网，将两人包围在中间，无处可逃。
“你们！”
褚素素面带愠色，她只觉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这些人和那些拿无知当做挡箭牌欺侮韩璇的人如出一辙。
刚想要继续开口回击，却被身前的那只手轻轻拍了一下。
在那群人的防备中，韩璇总算开了口。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婉而平静，不疾不徐，就算被这么多人质问，也不慌不乱：“多萝西奶奶，您为什么说我是黑女巫？难道您知道如何辨别黑女巫？”
对于普通女巫，也就是白女巫来说，黑女巫是完全未知的存在。
甚至就连和恶魔做交易这件事，都只从传闻中听说，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出乎意料地，多萝西奶奶摇了摇头。
“不，我不知道如何辨别黑女巫。”她说。
“诶……”
她的身后传来一片惊疑的吸气声。她们没听错吧？如果不能辨别，岂不就是没有证据？
多萝西奶奶顿了顿，手中的手杖轻轻敲了敲地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但，璇的母亲多年前造访这里时，曾经留下了一些东西……”
***
许多年前的场景已经在记忆中变得陈旧了。
多萝西只记得，彼时那个叫做孟筱念的女人来到这里时，模样狼狈，黑色的头发遮着脸颊，满是疲惫的伤。
值守的女巫们都吓坏了，纷纷为她找来上好的魔药治疗。可即便敷上精良的外伤药，服下精心熬制的药剂，都对女人的伤势无济于事。
只有经验丰富的多萝西看出了什么。
她走到女人床边，拍了拍对方的手：“孩子，你的伤，是诅咒反噬造成的吧。”
上弦之月的夜晚，是白女巫受到魔法反噬的日子。不论施下怎样的魔法，只要对别人造成伤害，都会三倍还在自己身上。
可彻骨的痛只在那一晚发生。一旦撑过去，在下个日子到来之前，就不会有事。
除非有人不自量力，施下大型诅咒，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人都是惜命的，女巫也不例外。因此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只在一些魔法书籍里有过记载。
多萝西博览群书，一眼便认了出来，孟筱念身上的伤和书上的记载一模一样。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但能猜到一定是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多萝西没有问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只是道：“孩子，不论什么，都不值得让你伤害自己的身体。”
孟筱念仰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眼无神。
“我知道，可是已经不能后悔了。”她喃喃自语，“是我太过天真，轻信了不该信任的人。”
多萝西握着她的手，安慰道：“现在还为时不晚，我们可以试着帮你找到停止诅咒的方法。到时，你的身体一定能恢复很多。孩子，只要你自己不放弃，就还有希望。”
浑浊的泪水从眼角垂下，其中的意味只有孟筱念自己明白。
“谢谢您。”她目光仍旧灰败，勉力挤出一个微笑。
孟筱念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具身体已经时日无多了，就算再努力，也不过是多撑几天的事情。
“我这次来到这里，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她稳了稳呼吸，开口说，“我为我的女儿做了一次预言，但我没有能力解读它。或者说，我看不出来结果到底是什么。”
多萝西一惊：“你……都这种时候了，还费力去做预言？”
孟筱念的身体就像快要灯油枯竭的一盏灯，必须小心翼翼，才能维持烛火。
而做出预言无异于加速燃烧，自寻死路！
孟筱念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握住了多萝西的手：“拜托了，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一个母亲临终前最后的嘱托，多萝西没有理由，也没有办法拒绝。
多萝西痛心地闭上了眼睛，答应了她的请求：“好的，孩子，我会完成你的愿望。”
几天之后孟筱念默默离开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去了哪里，而大概的结局，女巫协会的人也都能猜到。
一个失去了自保能力、油尽灯枯的女巫，是饕餮般的猎人眼中最好的美食。即便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也避免不了被分而食之的命运
她们为孟筱念的遭遇感到惋惜和不解。一个女巫，拥有比普通人更强大的能力，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呢？
孟筱念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只有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留下了一卷羊皮纸。
那就是她口中所说，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拼上性命也不惜做出的，关于女儿的——
那个预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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