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7 星星花02】
过大的文化差异让褚素素从没想过还有这么个协会的存在。不过想想也是，国内的女巫少得可怜，而在这边就不一样了。
凭她的经验判断，伊莲恩目光真诚，表情自然，应该像是真心邀请她们的样子。
不过褚素素并没有急着答应，出于谨慎，还是问道：“在哪里？”
伊莲恩有些不解：“有区别吗？对女巫来说，地点不重要吧。”
确实，女巫们只需片刻就能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
褚素素的认知里自己还是个普通人，难免会意识不到这些小的破绽。她轻咳一声，出言掩饰自己：“抱歉，只是我们以前轻信其他女巫，遇到过一些不好的事，所以……”
“噢。”
同类相残这种事在国外也并不罕见，伊莲恩大概也能猜到。她了然地露出一丝同情的目光，便也没再继续邀请对方跟自己走，而是换了个话题。
“我跟你们一起在这里逛逛好吗？顺便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协会。”
在挂满画作的长廊中，她将关于女巫协会的事情娓娓道来。
在以前，女巫原本只是神话及民谣中的内容，并没有关于这种存在的实际记载。
然而在中世纪时，西方的女巫文化迎来了一个巨大的转折。彼时的欧洲宗教文化盛行，异教徒罪不容赦。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时的宗教也只不过是统治者的工具罢了。
而更重要的是，“女巫”成为了一个用来污名化无辜女性的工具——只要法官将一个女人冠上“女巫”的名字，就可以判处她残忍的死刑，甚至还专门杜撰了一本用来描述女巫特征、教人们辨别这种邪恶存在的书。
那阵风波持续了整整三个世纪，近十万女性冤死。她们什么都没有做，却因为信口雌黄的怀疑，被捆上手脚扔到水里，被用利器刺入身体。
——这就是当时的人们验证女巫的荒诞方法。如果在水中活了下来，又或是没有流血，那就是邪恶的女巫！
然而可笑的是，这一切不过是上位者为了进一步加强统治、清洗“异教徒”而使的手段。试问，若女巫真的有那么邪恶，那么可怖，又怎么会任凭他们屠杀，而毫无还手之力呢？
这些残酷的历史，褚素素以前在关于女巫的书里读过，可从红发蓝眼的伊莲恩口中说出来，便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不过。”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中世纪的欧洲，没有女巫存在吗？”
伊莲恩目光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没有。”
否则就不会有十万个无辜女性失去她们的性命了。
“那，后面的女巫是怎么来的呢？”
闻言，伊莲恩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微微的冷笑：“还不是因为他们干的好事。”
那时的欧洲人人自危，唯恐自己被法官宣判有罪，每天谨小慎微地生活着。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女性惨遭毒手。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她们根本没有能力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堕入死亡的宿命。
日复一日，许多女人的脑子里都冒出了一个怨恨又剑走偏锋的想法——
“如果我真的是女巫就好了。”
如果真的是与魔鬼做交易的女巫，以眼睛为媒介，只消一眼就能毁坏人的身体，颠覆整个国家，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们为什么不干脆成为女巫呢？！
变革总建立在流血之上。中世纪欧洲的女人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开始不择手段寻找变成女巫的手段和途径。
她们不过一介凡人，这样的机遇何其难求。然而众志成城，在一点一点的探究下，她们竟然真的发现了些什么。
“后来，持续了整整三百多年的迫害，在十八世纪终止了。明面上的理由，是欧洲各国总算意识到了这样做的荒唐之处，所以下达了审判女巫的禁令。”
褚素素听了这些过分压抑的往事，心中涌出几分不忍，可随即又生出疑惑：“明面上？历史书上是这样说的，难道……”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千千万万的身躯与鲜血，铺就了走向真理的道路。她们终于发现了与主神立下契约，成为女巫的方法。
反抗权柄的唯一方法，就是自己也手握权力，让别人无法为所欲为。
在真女巫的出现之后，欧洲对女性的迫害总算停止了，而女巫保护协会也是这个时候成立的。
为了防止类似的历史重演，女巫们自发组成了联盟，以保护自己和后代。
“幸好科技发展迅速，很快就进入了文明社会，当时的惨案也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不过，女巫保护联盟的传统依旧延续了下来。”
有专门的人负责将每个女巫的名字、年龄、国籍等信息记录下来，并给她一个遇到危险时可以紧急求援的信物。一旦捏碎信物，就会有魔力高强的女巫前来支援。
伊莲恩微笑道：“协会里的亚洲面孔很少。我看你身上的魔力波动不强，大概是才成为女巫没多久，所以想邀请你加入协会。我们允许带家属的，你女朋友也可以一块来哦。”
事实上她说得还挺委婉。褚素素哪里是“魔力不强”，根本就是个沾了韩璇光的半吊子而已。
凭目前的判断，伊莲恩不像在撒谎。她悄悄瞥了一眼韩璇的眼神，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之后，便欣然道：“好啊。”
“不过。”褚素素扬头示意，“画展还没完。我们结束之后见吧？”
两人约定了时间地点，伊莲恩也没多叨扰，礼貌地离开了。
“呼。”
在真正的女巫面前装模作样还是挺有心理压力的，望着对方的背影，褚素素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一旁，全程没怎么开口的韩璇总算说话了：“很紧张？”
“还好。”
虽然知道有韩璇在，不至于出现什么危险，可如果被当面揭穿，还是挺尴尬的。
韩璇似笑非笑，又问：“怎么突然想去那个协会。”
褚素素看了她一眼：“你说呢，当然是为了你。”
她又不是真的女巫，去女巫协会能干什么？这不是想着，带某个完全不社交的人去认识认识新朋友么。
可韩璇怎么好像还不领情似的。
于是她假装不高兴，抿唇沉起脸来，眉头下压，露出一副生气的表情，决心好好逗一逗对方。
韩璇却眨了眨眼，在人群向这边涌来的时候，再次轻轻勾住了褚素素的手。
“谢谢。”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尾音却带着几分满足的甜腻。
褚素素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笑意丝丝缕缕蔓上脸颊。她知道自己再也维持不住拙劣的伪装，直接破了功。
吃软不吃硬的人，就是受不了这种撒娇般的口吻。
***
几个小时之后，画展顺利结束了。值得惊喜的是，今天有几位不知名富豪的代理人到场，看样子是看上了其中的几幅，想要买回去。
褚素素冥冥之中总有种感觉，那就是有人看中了韩璇的画。不过现在画家这边还没有得到任何通知，因为具体的事宜要主办方去帮忙联系，大约几天之后会有消息。
两人手牵着手，来到了之前和伊莲恩约好的地方。
国外虽然开放，但同性之间其实很少当众牵手，一般这样做的，都会默认是情侣。
路人只看到一个眉眼精致、面貌昳丽的黑发女人，散发着几分冷的气质，牵着身后清纯出尘，像小绵羊一样温软的女孩，匆匆从出口走了出去。
没人能凭借外貌猜到她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完全逆转的，只凭借刻板印象认为前头那个女人是强势的乙方。
褚素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对此只想冷笑三声。
韩璇她根本就是只披着小绵羊皮的小狼崽子。
然而别人只能看到她的表面，无法看穿她的内心。像极了某部电视剧里的那句话……“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妾室啊。”
确实柔弱，柔弱到兴起时满脸无辜的表情，把她按着哪也不许去，持续一晚上也是有的。
时空逆转之后，也许是日子过得太顺，韩璇那种骨子里的疯越来越藏不住了。有的时候，褚素素都觉得自己拉不住她。
只能尽力在后面拽拽缰绳这样子。
伊莲恩十分守时，已经在原地等待了。见到两人紧扣的十指，笑道：“你们两个真是甜蜜啊，一定感情很好。”
韩璇微微红了脸，声若蚊呐，明显一副文静内敛的模样：“谢谢。”
……这人怎么回事？
褚素素额头上险些挂上三条黑线，也不知道这人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又究竟打算装到什么时候。不过既然她准备继续演戏，那自己就配合一下吧。
伊莲恩将一片平平无奇的树叶递到她们的手中：“燃烧之后，就可以到协会的所在之处了。”
她转眼想起韩璇是“普通人”，又道：“璇的那份，素素替她烧掉就可以了。”
虽然她没明说，但褚素素能看出来，这也是潜在的一道考验。
如果连这种小事都无法做到，那想必也不够格成为女巫。
在家时，韩璇偶尔会教她一点咒语用来防身。虽然褚素素在这方面一直表现平平，算不上有天赋，但简单的魔法还是可以一试的。
在她的努力之下，掌心总算燃起了零星的火焰，须臾，将那片叶子烧了个干净。
两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异国的街头，即便行人众多，却也完全没有注意到。
只觉一阵微风拂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中世纪欧洲历史那段是真的，后面女巫起源部分是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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