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她不愿意对任何人提起，只当是一场幻觉的梦里，自己大学时的女友顶着韩璇的脸，小心翼翼地送给自己一枚一模一样的对戒。
而它现在正在眼前的韩璇手上。
这种巧合令褚素素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怔了片刻，方才问道：“这是你的戒指？”
话一出口，她方才发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都戴在韩璇的手上了，还能是别人的？
于是褚素素改口道：“新买的？”
那双执笔画画的手，一向是素净且不带任何装饰的。
韩璇闻言，笑了一下，缓缓转了一圈手指上的戒指，窗外的阳光落在银白的边缘，折出耀眼的芒：“不算新，有几年了。”
“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
“偶尔戴过一两次的。”韩璇说，“不过这种小细节，你没注意到也正常。”
她语气十分自然，褚素素想了想，便不由得没再怀疑了。
都说梦是潜意识的投射，虽然她没注意到韩璇之前戴过这枚戒指，但兴许是潜意识在梦中作祟呢？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把韩璇脑补成那副模样……和现实中一样，又不一样。
虽然情节很离谱，但又分外真实，不论是梦中女主角说话做事的风格还是外表，都如出一辙。
不过褚素素随即又想到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细节。梦里韩璇的眼睛颜色是褐色的，跟普通人并无区别。
可韩璇的眼睛，要么是本来的紫色，要么用美瞳遮挡着，从来都不是褐色。
正如现在，褚素素瞥向她的眸子，入眼是纯净而不含杂质的黑，美瞳片似乎将大部分情绪也悉数遮挡。
“怎么了？”韩璇有些担忧地问，“你看上去心神不宁的。”
褚素素自然不会将这个梦说给她听，否则显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她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没有，只是想到一些事。”
“什么事？”
“关于Rebecca的……”
虽然这些流言蜚语在同事间都传开了，韩璇大概早已听过，但这毕竟是在办公室里，以防隔墙有耳，褚素素还是很谨慎地没提Rebecca的八卦，只拣着峰会的事说了。
“她要带我去参加的这个峰会，让我有点忐忑。”褚素素叹了口气，这确实是实话，没有作伪的成分，“总感觉自己难以胜任。”
她刚才抓紧开会的空隙去看了一下Rebecca发来的资料，只觉得是完全没涉足过的领域，没有任何经验，偏生还要帮Rebecca准备发言稿。
时间很紧张，无疑是个棘手的活儿。
“那你想放弃吗？”韩璇专注地倾听着，问，“我想，眼馋这个机会的人应该很多，如果你主动放弃，应该也不缺人选。”
“当然不。”
褚素素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地说：“我去定了。”
韩璇盯着她的表情，眨了眨眼，随后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反应令褚素素生出些莫名的羞赧来，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儿傻，低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没。”韩璇收起笑容，认认真真地说，“知难而上，很可贵。”
“哪至于用‘可贵’来形容……”
“快吃饭吧，不然要凉了。”
… …
两人又说了些什么，时不时夹杂着欢声笑语。由于办公室的门关着，如果不是凑太近的话，基本上听不太清晰。
这会儿是午饭的点儿，大家要么在会议室里吃饭，要么下去拿外卖了，因此无人经过，也就没人发现Rebecca倚在门口，仔细将耳朵附上，把她们说的内容纷纷听了进去。
“嗯……”
也不知Rebecca为什么要听这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闲聊，总之，她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无法通过表情辨别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在两人结束午饭之前，她便静悄悄地离开了，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曾来过褚素素的办公室门口。
时间飞逝，离要去参加峰会的日子仅剩两天。
褚素素其实是不喜欢出差的，因为家有小狗，如果总是离开它、把它托管给宠物店或者朋友，她不放心。
不过好在她平时出差并不频繁，一年都赶不上一次，这次峰会只能说是突发任务。
而且还有韩璇在。
前不久韩璇过了试用期，工资也高了不少，便把周末宠物店的兼职辞了，负担减轻了很多。
这回她主动提出帮褚素素照看皮皮，说可以把皮皮带回自己家。
这倒是勾起了褚素素的兴趣，说起来，韩璇去过她那儿好几回了，可她却从没去过韩璇的住处，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来。
她开玩笑般地说：“什么时候，让我去你家蹭顿饭。”
可令人意外的是，一贯好说话的韩璇居然婉拒了：“过段时间吧。”
“嗯？为什么？”
“最近新画了些油画，家里有点凌乱，还在琢磨怎么摆放。”韩璇说，“等整理好了再来吧。”
“油画？很大幅的那种么？”
韩璇浅笑：“嗯，有几副半人高、一人高的，其中有些是半成品，还在纠结怎么上色。我在这方面有些强迫症。”
艺术生的执念，可以理解，褚素素也没强求。“好，那就之后再说。”
在出发的前一晚，韩璇下班之后就把皮皮连着狗粮一起带走了。而褚素素在家中收拾行李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通视频电话。
是哭唧唧的李乐儿。
褚素素已经习惯了她咋咋呼呼的模样，于是反应并不是很大：“你又怎么了？”
李乐儿没说话，只是对着手机屏幕，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褚素素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李乐儿平时都是夸张地假哭，如今是真的一直在流泪，嗒嗒嗒淌个不停。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她百般追问之下，李乐儿方才抽抽噎噎地开口：“刚才，周晓莹跟我表白了，呜呜呜呜，怎么办？”
？！
这确实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她们几个也一块玩了好几年了，虽然褚素素早就看出来周晓莹对李乐儿有意思，但没想到她居然会真的表白。
毕竟李乐儿直得不能再直了，别爱她，没结果。
“刚刚的事情吗？”褚素素疑惑地问，“在什么情况下跟你表白的？”
李乐儿盯了她片刻，忽然少见地聪明了起来，飞快地意识到什么，咬牙切齿道：“你一点都不奇怪她为什么喜欢我，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这确实是真的，褚素素无法反驳，吐了吐舌头，“但她跟你表白，你哭什么？”
一说，李乐儿更难过了，这下子眼泪鼻涕一块儿流，毫无形象：“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唉！如果你最好的朋友跟你表白，你不会被吓到吗？”
褚素素沉默了一下：“你和晓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然，还有几个上学时要好的同学，虽然关系仍在心里，但现在联系比较少了。
“……”听了这话，李乐儿惊悚地缩了缩脖子，突然不哭了，“莫挨我，你找你的韩璇去！我们才不会跟你表白。”
“……你哭成这样都没忘了嗑CP呢？”
在李乐儿称得上是鸡飞狗跳的叙述中，褚素素理清了事情经过。
李乐儿平时就是颜控加花痴，见到帅哥就走不动路。最近她认识了一个男生，接触得还不错，感觉快要成了——可就在这个档口，周晓莹跟她表白了。
说是无法忍受眼看着她和别的男生交往，却什么都不能做，索性挑明了说出来。
当然她也没强迫李乐儿跟她在一起，只是阐明了自己的心意。
这下困扰的人就变成了李乐儿，她懵了很久都不能接受自己最好的朋友居然暗恋自己这个事实，于是赶忙向另一个好朋友求助。
“这还能怎么办？”褚素素叹了口气，“你要是对晓莹没那个意思，就直接拒绝她呗。”
李乐儿扁扁嘴：“那要是连朋友都做不成怎么办？”
“你总不能答应她吧，那岂不是违心？”
“对啊。”李乐儿抱头痛哭，“我就是不想失去我的好朋友嘛，呜呜呜。”
这种事别人没法劝，只能靠自己理清楚。
好在她哭了一会儿过后，情绪便平静下来：“你和韩璇也会有这种困扰么？一旦表白了，就可能当不成朋友。”
“那应该没有。”褚素素说，“我蛮喜欢她的，我感觉……她也还挺喜欢我的吧。”
有些话就算不说，眼神也是藏不住的。
“……你好自恋！”
“就事论事而已。”
其实在李乐儿提出“表白”这个情侣的常规流程前，褚素素都没往那方面想。
怎么说呢，韩璇毕竟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因此和她的关系，褚素素总是无法用常理去考虑。
就譬如，普通人的恋爱中，如果有人一天不回消息，那有一方一定会很不高兴。但假如对方换成上弦月之后虚弱的韩璇，这似乎就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虽然她们还到恋爱那一步就是了，还得再过段时间。
正出神地想了一下，李乐儿忽然惊呼一声，随即掩面道：“卧槽，卧槽！！！原来你们已经……呜呜，小丑竟是我自己。”
“你说什么？”褚素素不明所以。
李乐儿缓了一下，才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在屏幕上点了点：“哎呀！你身边！”
褚素素刚才在整理行李，所以是坐在地板上和她视频的，闻言低头一看，骤然变了脸色。
如果不是手机拍到，她根本就没发现，在隐蔽的床角下，静静地躺着半个被撕开的指套包装。
像是有人忘了清理视线盲区
【作话】
周晓莹：呵呵，受伤的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