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之前，褚素素自然是和同事们打过招呼的。
因此Rebecca也并不是特别意外，见到她，只是自然地笑了下：“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嗯，一切都好。”
两人随口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Rebecca虽然一如既往化了精致的妆，打扮得体，但褚素素能看出来，她隐藏在妆容下面的脸色并不算好。
黑眼圈重得遮瑕难以盖住，双眼浮肿，这明显不是一天两天没睡好造成的，显然Rebecca近期有什么烦心事。
为了什么，褚素素大概心知肚明，毕竟上次Rebecca的丈夫都找到公司来了，大概是离婚官司仍旧进展不顺吧。
毕竟现在有“离婚冷静期”这玩意儿，单方面想要离婚并不是那么容易，还得和对方再纠缠好一阵子。
褚素素想，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Rebecca的丈夫还有没有来公司闹过。如果有的话，大概场面很不好看吧……
而她的预感很快就成真了。
一进办公室，平时熟悉的几位同事就朝她挤眉弄眼的，示意她过来听故事。
这两三个小女生小男生都刚工作没多久，也不懂职场的一些禁忌，所以有什么八卦就直接口无遮拦地说了。
“素素，你不知道。”他们神秘兮兮，絮絮叨叨道，“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好多事。”
首先自然是和Rebecca有关的。据他们说，某天有个陌生男人闯到了公司楼下，也不知是谁给他刷了卡，居然从电梯上到办公区域了。
那男人一进来就嚷嚷着要找冯立冬，虽然很快就被保安拖走了，但大家都在疑惑——冯立冬是谁？核对了一下才知道那是Rebecca的中文名。
那个男人来闹的时候，Rebecca全程都没出面，只是呆在办公室里没动静，甚至当天一点饭都没吃，肯定是不想见人。
这事儿跟褚素素想得大差不差，听完，她没忘了叮嘱这几个小孩一句：“以后少议论这种事，被别人听去了，跟Rebecca打你们小报告怎么办。”
他们吐吐舌头表示知道了：“肯定的，我们也不是傻子嘛。也就是等你来了私下说说，没在群里聊。”
“你们刚才说……第一件事？那难道还有第二件事？”
“对呀，第二件事其实也和Rebecca有关。”
雇凶杀人的Jack早就被公司解雇了，原本对于这种员工，公司都是直接把他们的东西打包寄回家的，不让他们再出现在公司。
但Jack之前多少也是个项目负责人，手里有不少重要的客户资料，因此公司不得不让他最后来一趟，交接给同事，顺便把自己东西拿走。
“你不知道，Jack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同事描述得活灵活现，“形容枯槁，头发掉了好多，估计是在看守所里的日子不好过。”
“而且来的时候还有警察陪着，那画面别提多惊悚了。”
这幅画面，褚素素大概可以想象到。
“不过这和Rebecca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同事压低了声音，道，“当时Rebecca刚好露了个脸，Jack就跟疯了一样，想冲上去，还好很快被警察拉住了。”
“冲上去？冲上去动手？”
“可能是吧，总之他神情挺狰狞的，好可怕。”
说到这里，同事打了个寒颤：“他嘴里一直嚷嚷着什么……‘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对对，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Jack那样子好像神智不太正常，跟个野兽似的，一直嘶吼……”
“他估计是在迁怒吧，觉得要不是Rebecca更倚重素素，他也不至于一气之下生了歹念……”
说到这里，同事连忙住了嘴，生怕勾起褚素素不好的回忆。
褚素素本人倒不是特别在意，毕竟在见识过了韩璇的事情之后，已经觉得被绑架不算什么了。
“没事啦。”同事们拍了拍她的肩膀，“Jack估计会被判刑吧，以后见不到了。”
他们为了欢迎褚素素第一天回来，给她买了点小点心跟咖啡。
“还有这份是给Rebecca的，你帮忙带过去吧。”
道了谢之后，褚素素便拎着纸袋，敲响了Rebecca办公室的门。
“进。”
Rebecca坐在电脑前，说不清情绪地揉了揉眼睛，看样子有几分疲惫。
褚素素将点心放在她桌上。
“你买的？”
“不，是小沈、小李他们几个。”褚素素没邀功，在Rebecca对面坐下，随即又放下一份策划案，“这是……”
复工之前，她就和Rebecca大概聊过。而今两人就更深一步的细节沟通了一下，Rebecca给出了一些修改意见和可能的拓展方向。
她喝着咖啡，忽然道：“素素，我之后可能就要被调去鹏城的办公室了。”
“嗯？”
褚素素蹙起眉头，这确实是一个很令人惊讶的消息。
他们公司在各地都有驻点，灵活办公，但大部分人都想往帝都调。这里毕竟是首都，不论是业务资源还是薪水都更上一层。
Rebecca才刚刚调来几个月，成绩还不错，又没犯什么大错，怎么就又要走了呢？
“这事我就先跟你说，你暂时别告诉其他同事。”
Rebecca对此事态度倒是淡淡的，没什么不悦的表情。
褚素素随即猜到这说不定是她自己的决定。
而她接下来说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首先是发生了Jack的事，我作为直系领导没有及时关注下属，难辞其咎，即便公司没有处罚，我在帝都这边呆得也不自在。”
“其次是我前夫的事。他三番两次地来这里闹，虽然现在还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我想同事之间已经开始传些风言风语了。”
“最后就是我年纪也不小了，留在这边高强度工作，没什么时间陪伴家人。”
说着，Rebecca露出了个轻轻的微笑：“我的女儿也5岁了，我不想忙得没空陪她长大。”
她低头，从抽屉里拿出张相片，上面Rebecca搂着女儿，笑得很开怀。
小女孩戴着红色帽子，肤色白得过分，表情有点懵懵的。
褚素素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有个女儿，不免讶异地挑眉：“她叫什么名字？长得很漂亮。”
“芷兰。”Rebecca说，“岸芷汀兰。”
“很好听。”
褚素素真心地夸了两句她的女儿，犹豫了下，又问：“不过，您真的不考虑留在帝都了么？之后再想要调过来就难了。”
Rebecca浅笑道：“嗯，我已经决定了。”
褚素素只得面露惋惜，她深知做到Rebecca这个位置一定很不容易，却甘愿为了女儿“退居二线”。
“等你有了孩子，大概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Rebecca叹了口气，随即意识到什么，掩面而笑，“不过……或许素素你将来不生小孩。”
话中意有所指，令褚素素眨了眨眼。
她早就察觉到Rebecca看出来什么了，就算直接点破她是同性恋，也并不会令她意外。
“或许吧。”褚素素回以一个笑容。
Rebecca点了两下鼠标，调出一个文件，翻转电脑屏幕给她看，道：“刚好你来了，另外还有件事情跟你说。”
“下周在外地有个峰会，需要出差，本来只有总监及平级能去的，但我临时想带上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褚素素盯着资料看了眼，光凭介绍来看，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Rebecca继续道：“我过两个月才离开，我想这段时间你可以跟着我工作。在新总监来之前，也可以了解一下工作内容，到时候好相处。”
听上去，是在真心实意地为褚素素考虑。
这种机会，她自然不会推辞：“好，当然没问题，谢谢您的赏识。这个峰会是在下周三？”
“嗯，晚些我把资料发你邮箱，你提前准备一下吧，这两天我不会给你安排太多活儿。”
“好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刚刚开完一场会，而有人又悄然将一个小巧的饭盒放在了会议室门口的桌子上。
里面是照烧鸡腿饭，摸上去温温热，照烧汁泛着诱人的香气，旁边还有色泽鲜艳的青菜。
韩璇还没走远，褚素素看到之后，便上前叫住了她。
“一起吃？”她笑问。
韩璇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于是褚素素没跟其他同事一块儿，两人一同在褚素素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开了饭盒。
门关得好好的，没人能听见里面的对话。
褚素素咬了一口鸡腿肉，只觉得好吃到灵魂都被洗涤了。皮皮也眼巴巴地蹲在她脚边，希望能得到一口投喂。
可惜人的食物里加了太多调料小狗肠胃受不了，所以皮皮还是只能去吃狗粮。
它愤怒地嗷了一声。
“那天之后，你就没回复我的消息。”褚素素问，“回去之后还好吗？身体感觉怎么样？”
韩璇点了下头：“嗯，那晚之后就没事了，一切都好。”
她不经意地抬手，令褚素素忽然瞥见了对方手上的戒指。
银制的，设计简洁，看上去不太贵重，只是莫名有点眼熟。
片刻愣神，她猛地回忆起了在哪里见过它。
那个梦……
【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