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如何迅速成为主角GL(快穿)>第304章 色即是空(3) ◇

  ◎看自己的回忆看得面红耳赤。◎

  栖山寺,心灯殿。

  住持这几天老是往这里跑。一开始,守殿弟子还有些惶恐,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后来见一切如常,便也渐渐放松下来,只是心里仍然保持着几分好奇。

  所以当住持不来的时候,她也会在殿里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没有住持那样的敏锐,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这天,守殿弟子依旧在殿里逛了一圈,正要离开时,忽然注意到那盏被单独放在一列架子上,火焰比周围的灯都要小一些,却十分明亮的灯,似乎有些不同。

  她连忙走近了观察,这才注意到,这盏灯的火焰一直在晃动。

  心灯殿里自然是没有风的。

  何况就算有风,也吹不动这用灵物制作,又以点灯人的神魂点燃的心灯。

  只有心动了,风才会动。

  所以守殿弟子看到这一幕,简直要怀疑自己是眼花了。她真的抬起手,在眼眶上揉了揉,定睛再看过去,那火苗确实是在摇动!

  这怎么可能呢?

  作为守殿弟子,她对殿里的每一盏灯,不说是了如指掌,至少哪一盏是属于哪一个人的,不会弄错。

  这分明就是烛师妹的心灯啊!

  在整个栖山寺,烛都是非常特别的存在。虽然大家还是按照她入门的时间来称呼,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列辈分、不修功法,因为她是本寺祖师的转世身,并且这已经是第十世了。只需这一世功德圆满,便可得证菩提、肉身成圣。

  有着这样特殊的身份,她对于佛法的理解之深刻,就连住持也甘拜下风。

  不过,因为烛过了十岁之后,就搬去无名山峰苦修,大部分时间不下山,也不与寺内的弟子们交流,所以大家对她都不太熟悉。

  这样一个佛法高深的出家人,什么事情会让她心绪不宁,以至于连心灯都跟着摇曳?

  ……

  林淞换了夏花,纯白掩去绚烂,转眼半年时间过去。

  巫洛阳仍然没有弄明白那狗屁功法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第五层的功法渐渐圆满,整个人都麻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烛所说的“天资”二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算你不想学,功法也会自动替你学完,拦都拦不住!

  但是一想到等第五层功法大成,自己又会被控制,失去意识,不知道会(对小尼姑)做出什么事情来,巫洛阳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对于那十天发生的事,烛越是不想说,她就越是好奇。

  因为烛一直很坦荡,就连初见时,也完全没有隐瞒,直接告诉她,这是封印阵法,而她就是被封印的魔头。所以,让她无法宣之于口的事,必然十分严重。

  巫洛阳甚至已经在这半年的浮想联翩之中,猜到了一点。

  毕竟那个功法讲究的就是随心所欲,看看她自己在想什么,就知道失控的时候会做什么了。

  可是,对于自己究竟做到了哪一步,巫洛阳有些不确定。

  因为烛实在是太淡定了。

  除了最初时身上留下的那处红痕,她全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让巫洛阳时常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心底又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

  巫洛阳每每想到这里,就难免有些口干舌燥。

  理智骂自己居然如此肖想一个出家人,简直是孽障。可是感情上,又忍不住有一种禁忌刺激的快意。

  弄得她心痒痒的,很想找烛确认一下。

  但这种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问烛,对方是不可能承认的。而且,即便烛的性格再好,贸然在一位出家人面前提这种事,似乎都不太恰当。

  唯一的选择,好像就是努力在失控之中找回意识、保持清醒,那样,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如何保持清醒?

  如果这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就不会有一代又一代的魔头出现,甚至成为整个修真界谈之色变的存在了。巫洛阳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会比那些惊才绝艳的前辈们更加出色,能解决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唯一能依靠的似乎就是自己的意志力,但老实说……巫洛阳对此并不乐观。

  在这种忧心忡忡之中,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这天巫洛阳从早上起来就有些心神不宁,烛也比平常更加沉默安静。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却连眼神都不敢对视,都在默默地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下午,烛在山林里捡拾柴火——其实作为一名苦修者,她是不需要柴火的,越是极端的天气和环境,越是可以锤炼她的身体和意志。但巫洛阳不这么认为,她坚信烛一个凡人,会很需要这些,所以不仅造了木屋、种菜做饭,冬日自然也要生火取暖。

  不得不说,冰天雪地之中,坐在温暖的小木屋里,听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望着外面荒寂的山林,别有一种舒适与惬意,对于意志力实在是个非常巨大的考验。

  烛索性将之当成一种修行了。

  既然自己也享受了好处,她自然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打扫屋子,给菜地浇水除草,以及现在的捡拾柴火。

  作为出家人,烛自然不会砍伐树木。好在冬日山林之中,本来就有不少枯死了的树木,烛口中念诵着往生经,将这些已经在林中晾干的木柴搜集起来,捆扎好带回去,便能满足一日所需。

  冬日不能在瀑布下修行,正好改成这个。

  这天她看到了一株枯死的松树,树干比她的大腿开粗,松木耐烧,若能带回去,半月之内都不必担心柴火不足了。

  烛正扶着松树的树干,琢磨要如何将它砍下来,并且带回木屋,忽然察觉到周遭的气氛不对,慌忙回头,却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貌,便被巫洛阳扑倒在了铺满了厚厚落叶的地上。

  她试图挣扎,却只被禁锢得越来越紧。

  对上那双迷蒙而又带着渴望的、湿漉漉的眼睛,烛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本挣扎的手渐渐失了力道。

  既然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更多次。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时间地点都不太对,但她决定不做无用的消耗。

  好在巫洛阳似乎并不打算真的在这里对她做点什么,只是整个人贴在她身上蹭来嗅去。

  这样不带任何欲望的亲昵,让烛忍不住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巫洛阳仍然清醒着,知道她是谁,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然而错觉只能是错觉,这个念头才刚刚出现,烛便觉眼前一暗,下一瞬,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周遭的环境就从山林换成了木屋——对修士来说,这点距离确实可以转瞬即至。

  这是烛第二次躺在巫洛阳的床上。

  跟上次一样,她仍然觉得,这让人一深陷其中就很难动弹挣扎的高床软枕,实在是一种消磨意志的利器。

  巫洛阳的吻仍然是急躁而狂热的,好像把这半年来积攒的热情,都宣泄在了她身上。而这种毫无章法、甚至可以称得上生涩笨拙的表现,却让烛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巫洛阳这半年来持之以恒的靠近与试探,有一瞬间,烛甚至难以分辨现实与幻梦之间的界限。

  那株干枯的松树终究也没有被带回来,但是接下来的半个月,也无需柴火了。

  ……

  烛在一阵强烈的困倦之中恢复了意识。

  她没能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因为眼皮非常沉重,像是贴在一起似的很难撕开。身上的疲倦与异样,更是让她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人继续昏沉着,意识却已经自动地搜集起了周遭的每一个细节。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背后是温热的躯体。屋外寒风呼啸,窗棂被吹得轻轻作响,但身上盖着如云朵般轻盈的被子,她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寒意。

  这样一个冬日的清晨,最是能消磨人的意志力——光是想想要离开温暖的被窝,去面对外界的风霜严寒,就足够令人退缩。

  何况烛现在的身体状态也称不上好,迫切地需要休息。

  但是……

  烛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房间的另一侧。

  那里放置着的,是属于她的床铺。跟巫洛阳的极尽精细奢侈不同,属于烛的那张床上,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板。

  只一眼,现实与幻梦的界限就被打破了。

  常年磨练出的意志力在这时候终于发挥了效果,烛艰难地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冷风趁着这个空隙钻进了温暖的被子里,背后的巫洛阳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一伸手,把人捞了回来。

  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烛:“……”

  她没有放弃。

  这一次,她放轻了动作,将每一个步骤都拆解成无数个环节,确保最大限度地保持安静,不打扰到沉睡中的人。等终于从床上下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不过转瞬,这一点汗意就被寒风带走,连带着烛身上的热度,似乎也跟着被带走了。

  她整理好衣物,走到对面的床上,重新躺下来。

  当然是不如旁边的床舒服的,但是躺在这里,烛提起的心才终于安定了下来——她不敢在巫洛阳的床上睡着,生怕一觉睡得太沉,巫洛阳在她前面醒过来,那就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其实,还应该收拾整理一下房间的。

  但是,冬日里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做这些,比夏日实在难多了。

  而且巫洛阳这一次折腾得也比上次更厉害,烛还能坚持着换一张床躺下,已经是极限。

  在这张并不舒服却让她熟悉而安心的床上,她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至于其他的,等她睡醒之后再说吧——生平第一次,烛脑海中出现了这样一个懈怠的念头,并且没有立刻反省自己。

  她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身为修士的巫洛阳,恢复速度自然比烛要快得多。虽然功法大成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但是在没有战斗和杀戮的情况下,又有清净无垢琉璃之体帮忙,时间和强度都大大地缩短了。

  所以,她确实在烛之前就醒来了。

  仿佛是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所以她恢复意识的瞬间,甚至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手臂就自然地往旁边摸索了一下,仿佛那里本该躺着另一个人。

  然而手摸了个空。

  这让巫洛阳的心跳重重一坠,人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理智回笼,才意识到,半梦半醒之间的念头才是自己的错觉。

  她惊怔地躺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正事,连忙内视自身,查看状态。

  很好,第五层已经功行圆满。至于她的身体,也处在最好的状态之中,没有任何异样与不适。唯一的遗憾是,她没能在失控之中唤醒自己的意识,所以仍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巫洛阳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寻找烛的踪迹。

  然后她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烛即便是睡着的时候,人也是板板正正的,平躺在床板上,双腿伸直,双手放置于腹部,并且可以从头到尾都保持这个姿势。

  有一种严谨的可爱。

  不过,听说她自幼就展露出非凡的佛学天赋,很快被确定是栖山寺祖师转世,于是便被接入寺中,在僧人们的照料下长大。一直生活在清规戒律之中,也就难怪她会养成这样的性情与习惯了。

  但要说她是真的喜欢这些,巫洛阳觉得也不尽然。如果很适应栖山寺的生活,她就不会选择独自一人居住在这座无名山上。

  巫洛阳就这样看了对方很久,才终于分神去关注周遭的环境。

  然后立刻就察觉到,这一次跟上次不同。

  上次她醒来之后,屋子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即使想要查证,也没有机会。后来巫洛阳猜想,应该是被烛清理掉了,她故意不让自己知道。所以,即使心里的猜测再多,巫洛阳也没有直接去问烛。

  但这次有机会了!

  巫洛阳连忙跳下床,怀着激动的心情查找线索与痕迹。

  其实一切都很明显,所以没费什么力气,她就推断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之前就已经有所猜测,但当猜测成真的一瞬,巫洛阳还是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她的耳根不知何时红透了,心脏剧烈跳动,仿佛随时都能从胸腔里蹦出来。

  怎么——怎么会是真的啊!

  巫洛阳捂着脸害羞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走到烛的床前,低头去看她。

  这一看,她立刻在烛身上发现了更多的痕迹。

  巫洛阳简直恨不得立刻把人摇醒,跟她对峙,有了这些证据,就算自己仍然什么都不记得,想必烛也不可能再否认了吧?

  但是很快,巫洛阳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揭破了,然后呢?

  她不知道烛为什么在发生了这种事之后,还没有一刀结果了她,但是,要说烛是欢天喜地与自己结合的,巫洛阳自己都不信。

  巫洛阳不是出家人,不知道这件事对烛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只要把自己放在烛的位置上想一想,她就感觉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原本激烈沸腾的血液和发热的头脑都迅速降温了。

  烛不提,是为了维持此刻这种虚假的平衡。一旦挑破,平衡也就不存在了。

  巫洛阳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目光仍然在烛身上逡巡着,每每看到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就仿佛被烫到一般移开眼,但很快又移回来,直到将这个人的样子刻进了心底,她抬起手,似乎想掐个诀,为对方清理掉这些痕迹,但最终又放下了。

  做了,烛就会发现。

  巫洛阳也没有想到,当真正找到证据的这一天,迫不及待想要掩盖真相的人,竟然会是自己。

  她退回自己的床上,没有再做什么,而是重新躺了下来,佯装还没有睡醒。

  对于一位修士而言,这实在是轻而易举,身体的状态、呼吸和心跳,只要她有意控制,就绝不会泄露半点端倪——她要假装自己没有醒来过,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这样烛能够安心,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躺下来之后,巫洛阳的思绪就更加清晰了。

  她意识到,烛此刻的状态,一定称不上好。如果状态很好的话,她会像上次一样,先把痕迹清理掉,再离开木屋。但现在,不仅留下了痕迹,烛本人也还睡着。巫洛阳不知道她睡了多久,但她一直都遵循着十分苛刻的时间安排,而此刻显然不是睡觉的时候。

  巫洛阳放在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很想至少给她一个治疗的法诀,让她能不那么难受,但最终还是没有动。

  她不怕烛发现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之后会疏远她、不理她。

  怕的是烛无法面对自己。

  脑海里的念头乱纷纷的,巫洛阳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知道旁边的床铺传来动静,才一秒回神。

  她没敢用神识去查看,而是谨慎地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传来的各种细小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烛开门出去了。

  巫洛阳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屏住了呼吸,“……”

  修士有自成一体的内循环,可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需要呼吸,她倒不至于被憋死,只是怕烛注意到这一点异样。

  她躺着回顾了一会儿,觉得烛当时的状态,应该也不可能注意到这些细节,才松了一口气。

  算算时间差不多,巫洛阳下了床,先生了火,让冷冰冰的屋子重新温暖起来。

  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她才故作自然地推开门,踏出木屋。

  下一瞬,巫洛阳骤然变了脸色。

  虽然已经是深冬,万籁俱寂、冰天雪地,但是这座无名山中的瀑布,因为是活水,却并未被冰封,依然在冲刷着前方的水潭。潭里的水结了冰又被冲碎,变成了一潭冰水混合物,冰凉刺骨。

  烛只是苦修,并不是找死,所以冬天的时候,她基本不会去瀑布和水潭那边。

  但现在,她正盘膝坐在瀑布下面,一半的身体被搀着碎冰的水浸泡,一半的身体被飞落的水流冲刷。

  “你在干什么?”巫洛阳飞身而至,又惊又怒地问。

  烛抬起头,隔着水帘与她对视。

  不知为何,一对上这双平静的眼睛,巫洛阳便觉得鼻尖一酸,眼眶一热,视线便立刻被模糊了。

  刚刚发现了真相的她,怎么会不知道烛是为什么在折磨自己呢?

  任何人都有资格指责她,唯独巫洛阳没有。

  虽然走进封印是烛自己的选择,虽然直到现在巫洛阳也对发生的事毫无办法,可是,这一切的的确确都是因为她。也许不是她的错,但确实是因为她。

  巫洛阳上前一步,自己也站在水幕之中,用力抱住了烛。

  可是她连一句“抱歉”都不能说。

  这一刻,巫洛阳好像终于明白了一点烛内心的煎熬。虽然与她相比,自己所感受到的,或许只有万分之一。

  冰冷的流水带走了巫洛阳的眼泪,她才能够肆无忌惮地哭泣。

  但她也不敢让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情绪之中太久,烛还在冰水里待着呢,她的身体可不像自己那么耐得住冷。

  等她抱着烛从水里走出来的时候,巫洛阳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她把人送回房间,先是不由分说,一股脑儿将之前没有用上的法诀,都在烛身上用了一遍,确定她没有被冻坏,这才把人安置在火炉前。

  整个过程中,烛始终是安静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巫洛阳也在她旁边坐下,将一个装着炒山货干果的盒子推到烛面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们正要围着火炉夜话。

  然而下一刻,她就听到烛说,“施主已经知道了。”

  仍然是那种很平静的语气,好像她们正在谈论的,不是那件两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事,而是在说外面的天气。

  巫洛阳微微一僵,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

  很吃惊,但似乎又不是那么吃惊。烛总是这样,坦然得令人无法理解她究竟在想什么。显然,当她意识到巫洛阳已经发现了什么时,再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反而是巫洛阳很抗拒,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她装傻,“什么?”

  “施主醒得比贫尼更早。”烛的语气依旧平静,没有因为说的内容而有所波动,“看到那样的场面,应该就猜到了。”

  不等巫洛阳说话,她就一改平日的沉默简洁,解释了起来,从她对功法的猜测,说到自己在巫洛阳的识海中所做的尝试。事无巨细,当真没有半点隐瞒。

  巫洛阳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识海里,还藏着这一个地方。它被如此谨慎地安置在潜意识的最深处,连她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她看着烛,好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只能沉默地听着。

  直到烛说完了,她才鼓起勇气道,“你破戒了。”

  这似乎是一句废话,但巫洛阳紧张地盯着烛,等待她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是内心里,又很希望烛能够给出一个解释。

  “阿弥陀佛。”烛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声音平稳地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颗心从热到冷也不过是一瞬间。

  但是,她在期待什么呢?烛本来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出家人。在那样的时刻,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她自然不会退却——即使需要破戒。

  她这个被拯救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更多?

  对于烛而言,她不过是坦然地踏入了地狱。之所以不愿意开口提起,除了自己破了戒律之外,说不定也是考虑到巫洛阳的心情。

  巫洛阳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昔年佛祖割肉喂鹰,舍身成圣。今日尼师效仿先贤,想来不日便能功德圆满了。”

  烛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仿佛要哭出来的表情,没有说话。

  只是瞳孔幽深,如同静夜。

  ……

  短暂的安静之后,烛又主动提起了功法的事。

  “目前看来,此法颇有效验,但从以往的记录来看,功法修到第九层,或许又是另一个层次。”烛说,“施主还需继续尝试,若能从功法的掌控之中挣脱,保持自身,到第九层时,方有一搏之力。”

  她点到即止,但巫洛阳却已经明白了。

  现在这一切,不过是暂时的拖延。到第九层,如果她还不能保持清醒,那很有可能会永久陷入功法的掌控之中。

  那时候,即使控制她的欲望不是杀戮,而是情爱,但一个只知道欢-爱,连自身意识都没有的人,又真的还能算得上是人吗?

  对烛而言,那或许是有意义的。因为她至少限制住了巫洛阳这个魔头,没有让她大开杀戒。为祸苍生。

  可是,对巫洛阳而言,那就等于她这个人不存在了。

  即使她的身体仍然跟烛继续纠缠,没有意识,那就不是她自己。

  烛为了救她,甚至不惜打破那些她一直以来严格遵守的清规戒律,巫洛阳怎么可能甘心到最后也只是那样一个结果?

  退一步说,假如最终还是失败了,那就意味着,巫洛阳能够保持理智的时间不多了。而在这段时间里,她只剩下接下来三次突破功法的机会,也可以说是三次与烛亲近的机会。

  错过一次,就少一次。

  如果全部错过,那她就至死都是一个糊涂鬼,明明知道自己和烛有了肌肤之亲,却连具体的情形究竟是什么样的都说不出来。

  如此一想,巫洛阳立刻就升起了十分强烈的紧迫感。

  而且,不说还好,一说她就觉得,让毫无意识的自己跟烛亲近,越想越不是那么一回事,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保持清醒。

  在今天之前,巫洛阳对此没有太多的头绪。但听了烛方才分析的那些话,她倒是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哪怕是在被操控的状态下,她的意识里其实也还有很多功法无法破坏的东西,它们牢牢地守着巫洛阳的自我,她才有机会再次清醒过来。而且,只要这些被藏起来的欲望足够强烈、念头足够坚定,就有机会被唤醒。

  烛正是用这样的办法,以情爱取代了杀戮,让她的失控能够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那么,只要她把一道“想要清醒”的念头先埋在安全的地方,确保她强大到足以被唤醒的程度,再等到被操控的时候设法唤醒它,那即便不能取代目前最强烈的这个念头,至少也可以亲自体验一回。

  想到就做,这天晚上,巫洛阳躺在床上,便进入了自己的识海。

  虽然丹田识海是每个修士身上最重要的地方,但其实,修士们对这二者的探索并不算多,也没有几个人想去探究。因为他们的精力更多的放在了提升实力和壮大神魂上。

  丹田和识海,只是灵力和神识的“房子”,这房子只要是好的,安全的,就足够了。

  至于里面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很少有人会去想。

  即使有人想的,甚至去探索了,结果也未必会好。这就好比一栋房子,你住在里面,随便怎么更换家具都没问题。但如果你想把墙拆了研究一下……也不是不行,就是大部分人拆完之后都无法还原,甚至直接把房子给弄塌了。

  而丹田或者识海破碎,就等于修士彻底废掉,没有人会去冒这种险。

  大概也只有像烛这样身份特殊,既了解修士又身为凡人的存在,才敢做出这种大无畏的举动吧?

  既然烛能做到,那巫洛阳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不过,这件事对她来说,难度确实比烛要大一些。因为烛进来的时候,识海里已经被强烈的杀戮意识摧毁了一遍,等于房子已经拆完了,她只需要在废墟里找到被藏起来的东西。

  而巫洛阳却要自己拆房子。

  不过,这门霸道的功法,连那样乱七八糟的识海都能恢复,巫洛阳自己折腾出来的小问题就更不在话下了吧?

  巫洛阳有恃无恐,一出现在识海里,就变出一把铁锹,东挖挖西挖挖。

  按照烛的说法,那个地方被藏在地下。

  也许是因为这是她自己的识海,跟随她的个人意志而运转,所以巫洛阳只是随便地挖了几下,就真的找到了烛所说的无名山峰。

  巫洛阳此刻的心情,也没有比烛第一次看到这里时好多少。

  她以为自己之前对烛想入非非,是因为被功法控制了。但是原来,自己早就已经把烛藏在了这么深的地方,功法只是放大了她那些原本微乎其微,并不会被察觉到的念头。

  巫洛阳举步走入其中。

  在这一刻,巫洛阳自己还清醒着,小木屋里自然不会有另一个巫洛阳在。

  她顺利进入房间,在自己的床上坐下来,开始思索要如何唤醒将来的自己。

  ……

  春风绿了两遍,在进入封印阵法的第四年,巫洛阳的《焚身心经》终于修到了第六层即将圆满。

  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因为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尝试对抗功法那种似乎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控制,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成功将第六层的修行时间拖延到了一年多。

  虽然也有可能是这一层比前面两层都更关键,突破之后将要进入下一个大境界的缘故。

  尽管做了许多的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巫洛阳仍然免不了紧张。

  这天,她坐在自己搭的野果架子下面休息——虽然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与功法的对抗上,但巫洛阳也没有忘记持续地改善两人的生活,这两年陆续又添置了不少家具摆设,比如她现在躺着的这张躺椅,就是巫洛阳自己用山里的木头做出来的。

  为此她还掏出了乾坤戒里已经快要落灰的《炼器入门》,钻研了一番。

  虽然最终也没学会炼器,但利用灵力打磨材料做点家具什么的,已经是手到擒来。

  所以这张躺椅虽然不是法器,但是完全按照巫洛阳本人的需求来定制,舒适度上并不比法器差什么。自从有了她,只要不是冬日,巫洛阳白天基本都待在外面了。

  反正爬上架子的那些藤蔓和荆棘会将阳光遮挡住,只留下清风和花香,躺在这样的地方,整个人都是惬意的。

  今天的阳光很好,尽管晒不到太阳,巫洛阳还是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烛在不远处劈柴。

  这也是她的修行之一。不仅要劈柴,还要劈得每一块木柴都大小均衡,每一个刀口都平滑如同打磨过,既需要力气,也需要很精细的控制,是烛最近才发明出来的苦修法。

  起因还是巫洛阳,因为她要做家具,自然少不了劈木头,烛自觉也要贡献一点力量,就把这个活儿接过去了。

  所以,现在她们不仅有了全套的木质家具摆设,还有一年四季都烧不完的木柴,甚至还重新搭了一个仓库来储存多到用不完的木头……

  巫洛阳常常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头顶上还悬着《焚身心经》这柄刀,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那么,跟烛一起隐居在这样一座无名的山中,似乎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总之,今天的烛也还在劈柴。

  结果劈到一半,忽然又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连忙将手中的斧头远远地丢开,下一瞬,自己就被巫洛阳带着,落到了躺椅上。

  她趴在巫洛阳身上,整个人都被禁锢着,完全依靠巫洛阳做支撑。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回 了,烛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她稳住身形,第一件事就是抬头去看巫洛阳的眼睛。

  对方看着她的眼神是炽热的、浓烈的、充满渴望的。

  可烛心里还是失望。

  这不是巫洛阳的眼神。无论心里怎么想,巫洛阳是不可能这样直白大胆地看她的。

  巫洛阳的努力失败了,这让烛一颗心沉沉地坠入深不见底的水中。

  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但她没能多想,很快就被巫洛阳拉下去,交换了一个深深的吻。

  纵然巫洛阳失败了,但她的职责却还是要履行的。烛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以应对巫洛阳不知道会持续多少天的热情。

  就算只有本能,巫洛阳也会做出一些简单的判断。比如上次是冬天,天寒地冻,她就没有在外面瞎折腾,直接把烛带回了房间。但现在春暖花开,外面就要比房间里舒服多了,所以她也没有回房间。

  烛本来有些不适应,但转念想想,封印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反正也不会被人看到,在哪里都一样。

  而且,如果巫洛阳没有造房子做家具,她现在都还在幕天席地的苦修呢。

  直到太阳下山,晚霞染红了天边,风也变凉了一些,巫洛阳才把人带回房间。

  一进门她就察觉到了异样。然而此刻,只有本能的她,显然没有足够的智商和敏锐,去探究这一点异常。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所以巫洛阳抱着烛走进里间,把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剧烈的冷意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仿佛体内忽然多了一座冰山,让巫洛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下一瞬,她的眼神就恢复了清明。

  巫洛阳低头,先是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闭着眼睛,一副不胜之态的烛,先是懊恼了一下没能第一时间清醒,然后才终于想起高兴——她成功了!

  巫洛阳想了很久,要如何让自己醒过来,最终,她选择了在识海里的那个房间里装满冰块,当巫洛阳本人和烛一起躺到这张床上时,意识之中的房间就会被触发,让她“身临其境”。

  冷意本来就能醒神,何况是这种神魂上的冷。

  而且对于冷,巫洛阳本人也有很深刻的记忆。上次她在冰水混合的水潭里抱着烛哭,就没少体会。

  但巫洛阳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她只是觉得,既然现在这个被功法控制的自己,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那么跟烛有关的内容,一定更容易唤醒她。

  好在总算是成功了。

  随着巫洛阳慢慢冷静下来,更多的回忆涌入脑海。

  很奇特,那些在她正常状态时完全不记得的记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全都记得。

  所以巫洛阳不仅知道了刚才的躺椅,也知道了前两次两人是怎么接触的。

  她侧躺在床上,看自己的回忆看得面红耳赤,整个人都开始发热。直到此刻,巫洛阳才真切地意识到,所谓的“只有本能”是什么意思。

  不会羞涩,不会犹豫,想到就立刻行动,甚至不会考虑对方是否能承受,只知道无止尽的索取。

  她有点心疼被自己折腾的烛,但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却也泄露了她的心动。

  反正……她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很不应该的念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无法放弃:反正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清醒了,那她是不是可以……?

  光是想想巫洛阳就控制不住的激动。

  她翻了个身,看着躺在身侧的烛,试探着伸出手,揽住了对方的腰。

  烛完全没有反应。

  于是巫洛阳得寸进尺,一只手摸索着扣紧了烛的手,而后凑上去亲吻她的后颈。

  她循序渐进,只要烛不拒绝,就再进行下一步。而由始至终,烛非但没有拒绝,甚至还会在某些时候克制不住地回应她,也让巫洛阳彻底抛开了心底的顾虑。

  只有三次机会,她想,做一次少一次。

  那还有什么好矜持的?

  之前没有意识的时候,都能坚持个十天半个月的,现在她清醒了,本人掌控身体,那怎么也要……一个月?

  ……

  烛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清醒了,巫洛阳实在不敢猜测。

  但她是那么敏锐的一个人,上次巫洛阳装睡,她在那样混乱的状况下也还是注意到了,现在两人朝夕相处、肌肤相亲,要说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太扯了。

  毕竟巫洛阳就算丢弃所有的羞耻心,表现得也不可能像没有意识时那样自然。

  她身体的热度,呼吸和心跳都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随时变化。

  但从头到尾,烛都表现得像是毫不知情,沉默而温顺地配合巫洛阳的所有行动。

  她们很少有眼神接触,因为巫洛阳怕自己露陷,只有当烛陷入失神的状态中时,她才会贪婪而热烈地盯着对方看,然后看着看着,又如同被蛊惑般地亲了上去。

  但渐渐的,巫洛阳开始察觉到不满足。

  因为假装没有清醒,她就只能扮演那个只有本能的自己。这并不难,可是,当一直以来的渴望得以实现,巫洛阳又发现,亲密接触的两个人却始终没有任何交流,其实并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体验。

  好像她们之间的关系就仅只如此。

  可是人的心如此贪婪,永远不会知足,得到了想要的,又会盼望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