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如何迅速成为主角GL(快穿)>第298章 深宫烙(2) ◇

  ◎她是……喜欢的。◎

  等皇帝走了,明焕回头一看,便见皇后仰着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不由好笑。

  “想说什么?”她问。

  巫洛阳有些担忧,但又不便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含蓄地问,“这样可以吗?”

  按理说,做母亲的训斥儿子,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那毕竟是皇帝,九五至尊,难道真能心甘情愿地受着吗?如今越是忍耐,将来清算时只怕越是厉害。

  即便是亲生的母子,这样做也容易让人离心,何况太后并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

  可是,巫洛阳又不想批评太后做得不对。许多事她不知道来龙去脉,但只看方才的交锋,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微妙了,绝不是说一两句软和的话就能扭转的。

  也许正因为不是亲生母子,太后必须要表现得更加强势,以巩固自己手中的权力。

  否则,以帝王的心性,只怕等不到以后,现在就要闹起来了。

  再者说了,虽然这么想未免有些自以为是,但巫洛阳总觉得,太后这般发作皇帝,多少有几分为自己出气的意思。

  谁都能说她的不是,唯独自己不能说。

  可这句话,她又不能不问,哪怕只是含蓄地提醒太后一下。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太后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担忧,含笑道,“傻孩子,怕什么,他且翻不了天呢。”

  巫洛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太后想必早就心中有数,是自己班门弄斧了,如是,又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还在纠结着,太后已经换了另一个话题,“好了,起来吧,总跪着,腿不疼么?”

  巫洛阳忙说,“还好,母后这里的地毯又厚又软,儿臣不觉得疼。”

  “喜欢这个?那容易。”太后转头,随意地吩咐道,“去开了库房瞧瞧,有多的,都送到皇后那里去。”

  又对巫洛阳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因为哀家喜欢,下头才进了一些,别处倒是难寻。你喜欢,就拿去铺地板玩吧,就是想多铺几层,在上头打滚也使得的。”

  巫洛阳心想,我应该也不会有想在地毯上打滚的时候,而且她说那句话,也不是为了要东西。

  只是太后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只好道了谢。

  然后才撑着榻沿,慢慢站了起来。

  明焕见状,伸手从旁托了一下。果然巫洛阳跪得久了,跪着的时候不觉,这一站起身,才觉得一股麻痒从脚底一路窜上来,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时没有站稳,身体一晃,便朝旁边倒去。

  太后此时伸手,正好把人揽住,用力一拉,巫洛阳就换了个方向,栽进了她的怀里。

  巫洛阳怕撞到她,连忙伸手撑了一下。谁知第一下没有摸到榻沿,只好胡乱摸索着,找了个能抓得住的地方。

  勉强稳了一下,脸就砸在了对方的胸口。

  太后在自己的福寿宫里,穿的是较为轻便的常服,即便如此,布料也比一般的料子更厚,上面还绣了各种图案。巫洛阳的脸贴上去,首先感觉到的是布料的冰冷,和绣样硌着皮肤的异样触感,然后疼痛才后知后觉地漫上来。

  因为倒下来的方向不太对,她的鼻尖直接在太后胸口撞了一下,只觉一股难以遏制的酸痛,紧接着视线便跟着模糊了。

  她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明焕,“儿臣失礼了。”

  “小心些。”明焕一条胳膊稳稳地扶着她,面上含笑,“急什么?”

  巫洛阳耳根都红透了。

  她连忙挣扎着要站起来。

  这一动,又发现,自己那只支撑着身体,用于保持平衡的手,好巧不巧,正紧紧抓在太后的大腿上。

  巫洛阳:“……”

  她如同被烫着了一般,飞快地缩回手,人也站直了。虽然小腿和足部仍然有种针扎一般的刺痛麻痒,还是尽力绷住了面上的表情,后退几步,微微垂下头,做恭敬状。

  今天实在是太丢人了,也不知自己在太后眼中,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巫洛阳又是懊恼,又是羞愧,越想,脸上越烧得滚烫,直恨不得能在地面上挖出一个洞来,把自己埋进去,一了百了。

  ……

  从福寿宫出来,风带走了脸上的热意,巫洛阳才慢慢冷静下来。

  “娘娘,奴婢方才瞧见陛下来了,难不成是太后要为娘娘与陛下说和?”明月在一旁絮絮叨叨,“您……”

  巫洛阳闻言不由笑了一声。

  太后非但没有替他们说和,还当着自己的面,把皇帝训斥了一顿,让他去奉先殿罚跪呢。

  便不是为了自己,只怕皇帝也难免迁怒。今日之后,她这个皇后,与皇帝的关系只怕更难相处了。但是巫洛阳既不后悔,也不遗憾,更不认为太后的做法有什么错。

  难得有个人能骂皇帝,她还觉得痛快呢!

  尽管才是大婚的第二天,但她对于这个新婚的丈夫,已经没有多少指望了。

  皇帝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莺嫔,这一点并不会因为她的态度而有所改变——后宫里那么多的嫔妃,难道还不够温柔恭顺吗?

  再说,她占了皇后这个身份,天然就是莺嫔的敌人。真有皇帝掌权的那一日,只怕第一件事就是处置了她,将这个位置腾出来给他心爱的人。

  既然如此,巫洛阳自然是选择站在太后这一边。不论将来如何,至少此刻是痛快的。

  巫洛阳兀自思量了半晌,等她回过神来,就见明月正气鼓鼓地瞪着自己,“娘娘!”

  “好了,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巫洛阳又笑了一声,摇头道,“有莺嫔在,陛下对两仪宫只会避之不及。便是太后说和,总不能押着皇帝送到我这里来。”

  明月闻言神色黯然,却又不知道能怪谁。

  怪老爷夫人送娘娘入宫么?还是怪太后钦点了娘娘为后?可是皇后的身份这般尊贵煊赫,世人无不歆羡,没有一步踏进来之前,谁知道里头的滋味呢?

  况且……即便不当皇后,这世间男子,又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朝秦暮楚?

  “那咱们往后怎么办?”她小声问。

  巫洛阳道,“能怎么办?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放心,太后娘娘十分和善,想来不会让我受委屈。”

  最后这一句,她是带着笑说出来的。

  明月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反正在这宫里,也不指望旁的了,自家娘娘就是最大的那个,再有太后的照拂,总吃不了亏。

  等回到两仪宫,看到福寿宫的人送来来的诸多赏赐,她更是立刻就将之前的忧虑全然忘记了,欢喜地对着单子清点物品,笑得合不拢嘴。

  巫洛阳也在看这些东西。

  太后送礼,自然不会只有一些地毯,金玉珠饰、奇珍异宝,许多都是巫洛阳没有见过的。

  大婚之前,看到礼部准备的嫁妆,宫中操办的礼单,巫家就已经瞠目结舌了。如今见到了太后的手笔,巫洛阳才发现,那些都不算什么。

  光是这些珍宝就已经够晃花所有人的眼睛了,但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都是太后命人大张旗鼓送来的,在大婚第二日,她被皇帝冷落的情况下,满宫上下都能看明白太后对她的支持。

  皇帝被罚跪的事,不知道会不会传出去,但有这份表态,就没人敢小觑了她。

  果然,等到了下午,就连储秀宫那边也派了人过来,说莺嫔今日本该跟众嫔妃一同过来拜见皇后,奈何身上不方便,请皇后恕罪云云。

  想来小皇帝虽然受了罚,但为了儿子的太子之位,无论是他还是莺嫔,都只能暂且忍耐。

  莺嫔主动示弱,巫洛阳自然也不会咄咄逼人,夸她为皇室开枝散叶,劳苦功高,如今将养身体、照顾好小皇子才是最要紧的,至于见面,大家都在宫中,往后有的是机会。

  其实如果是正常的流程,巫洛阳虽然是皇后,但亲自去储秀宫探望刚刚生产的莺嫔和小皇子,也未尝不可。

  毕竟管理六宫就是她的工作。

  可是现在,她才刚刚进宫,没喝过莺嫔一杯茶、没受过莺嫔一份礼,巴巴地跑过去,倒像是自降身份,叫人看了笑话。

  大概莺嫔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愿意低这个头——反正无需她做什么,派个人过来说一句好听话便是。巫洛阳不计较,那她正好关起门来养身体带孩子;若是计较,她就抱病前来请安,让天下人看看皇后的德行。

  原本她要是什么都不做,巫洛阳也不会多事。既然莺嫔非得这么膈应她一下,来而不往非礼也,巫洛阳自然也要有所回敬。

  看看天色将晚,巫洛阳便人给皇帝送了消息,请他过来商量小皇子的洗三礼。

  有小皇子的名义在,不愁皇帝不低头。

  果然,等天擦黑时,皇帝便冷着脸出现了。虽然见了巫洛阳,就像是见了仇人,没有一句好话,话里话外都是在警告她不要生出多余的心思,小皇子的事也不用她操心。

  话才说完,莺嫔那边又来了人,说是小皇子忽然哭闹不休,请皇帝过去看看。

  皇帝自然是提脚就走了。

  “娘娘……”明月有些担忧地看着巫洛阳。

  却见巫洛阳笑了一声,“果然,莺嫔偏偏在昨天生产,并非巧合。”

  明月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不希望皇帝在我这里过夜,所以想方设法把人叫走。今天如此,昨天难道会只是巧合吗?”巫洛阳说。毕竟是帝后大婚,前朝后宫都在关注,没有拿得出手的理由,太后第一个就不答应,所以莺嫔只能在昨夜生产了。

  明月闻言有些心惊,结结巴巴地说,“那……娘娘还是别管小皇子的事了,免得出了什么问题,反倒不好脱身。”

  连生产这种事都敢算计,万一回头她把小皇子弄病了,说是皇后娘娘害的,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放心。”巫洛阳嗤笑了一声,“没听陛下方才说的么,小皇子的事不用我操心。”

  “啊……”明月这也才明白过来。娘娘本就不想管这些烂事,可她是皇后,不管,难免叫人看着不像样子,没有母仪天下的气度。但若是皇帝先发了话,往后自然就可以不去沾手,离得远远的了。

  明月舒了一口气,“还是娘娘想得周全。”

  “好了,别说这些扫兴的事。”巫洛阳摆了摆手,“太后娘娘今日赏赐了那么多好东西,得想想回什么礼才好。”

  “娘娘不如自己亲手做点东西。”明月说,“太后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咱们库房里最好的,都是她老人家赏的,总不能又送回去。只有自己做的东西,心意为重,便不必太在意价值了。”

  “有理。”巫洛阳低头想了想,道,“反正宫中无事,可以慢慢做。”

  说做就做,她当即去库房里选了料子,打算先做个香囊,这种小东西不费功夫,一两天就能做好。

  ……

  小皇子的洗三礼,皇帝直接让礼部操办,场面很是盛大。

  朝中虽然也有人不赞同,但在这种事情上,大臣们往往很难拧得过皇帝。再说,皇帝发话,一年后要将小皇子立为太子,太后也没有反对,那他的身份自然就不同了。现在的待遇虽然有些超格,却也不算过分。

  因为请了朝臣观礼,后宫嫔妃们便没有出席,只有太后领着巫洛阳去露了个面,很快就回来了。

  到了福寿宫,太后换了轻便的衣裳,转头见巫洛阳还是一身大礼服,便道,“这礼服沉重得很,皇后也换一件吧,咱们好坐下来说话,自在一些。”

  “是。”女官们捧出太后的旧衣裳,给巫洛阳挑选。

  她随便指了一件素的,太后在一旁摇头,“不好,你年轻,就该选颜色鲜亮些的衣服,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再穿这样的吧。”

  巫洛阳微窘,只好选了一件藕色的。

  “好,这个颜色衬你。”太后点头。

  巫洛阳松了一口气,在女官们的帮助下脱下礼服,正要更衣时,就听太后问,“现在满天下的人都在说,莺嫔所生的是皇帝的长子,将来会是太子,是下一任帝王,皇后可觉得委屈?”

  骤然听到这个问题,巫洛阳不由一愣,没能立刻答话。

  身边的女官们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明焕起身,走到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看着镜子里的人,用一种叹息般的语气说,“花容月貌、青春正好,你可怨哀家点你入宫?”

  巫洛阳总算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勉强笑了笑,“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由我们女子自主。既然是盲婚哑嫁,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呢?但凡身处高位的男子,三妻四妾也是等闲,不独宫中如此。”

  “可是嫁了旁人,他会给你正妻的尊重,会让你生下继承家业的嫡子。”明焕说,“可咱们这位陛下,心里眼里只有他的莺儿,他不会让你生下他的孩子。没有孩子,在这深宫之中……难免凄凉。”

  巫洛阳不由转头去看她,不知道这番劝诫,是否出自她的心里话。

  即使能掌控一切的太后,也会觉得凄凉吗?

  但她想了想,觉得如果自己有一个儿子,那事情确实要简单得多。

  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后当初能扶着燕辞上位,自然也能扶持她巫洛阳的孩子。如此一来,太后不必担忧皇帝事后清算,可以继续做她尊荣的太后,而巫洛阳在宫中也有了真正的依靠。

  巫洛阳自觉已经猜到了太后的心思,她咬了咬唇,道,“我见宫中嫔妃众多,陛下并非全不理会,怎么就没有诞下一男半女?”

  “宫中嫔妃,承宠的不少,但哀家也是后来才知道,皇帝给她们都赐了药。”明焕叹息了一声,“虽然哀家处置了此事,可她们似是伤了身子,始终没有喜信。”

  不知为何,巫洛阳突然觉得,皇帝这般行径,或许也并不全是为了等莺嫔生下他的继承人。大约皇帝自己也知道,他的位置并不稳固。巫洛阳一个才进宫没几天的人都会想,太后可以扶持自己的孩子上位,皇帝难道就不会想吗?

  他也怕太后会行废立之事,所以才如此严防死守吧?

  既然如此,巫洛阳反而觉得这确实是一条可行的道路了。

  而太后在看过小皇子的洗三礼之后,便跟她提起这件事,想来也是有这样的想法和打算。

  虽然不知道为何,太后似乎颇为信任自己,但巫洛阳不愿辜负这份信任,而且,她也认为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短暂思量之后,便试探着道,“儿臣有母后庇护,必不至于如此艰难。”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明焕按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问道。

  巫洛阳也看着镜子里的人,“儿臣该怎么做?求母后赐教。”

  明焕的手忽然沿着她的右臂滑下,握住了她的手腕,指腹在她的皮肤上轻轻摩挲。巫洛阳的手腕处有一块火焰形状的烙印,因为是陈年的伤疤,所以那处的皮肤颇为敏感,被太后一碰,她只觉得那烙印似乎灼烧了起来,身体都跟着轻颤了一下。

  这时,太后在她耳边问,“你当真打定主意了?”

  巫洛阳闭了闭眼,“是。”

  “好。”明焕松开手,道,“皇后出嫁之前,学过敦伦之事吗?”

  巫洛阳的脸一下子烫红了,她别开眼,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声如蚊蚋地答道,“……看过画册。”

  “什么样的画册?”明焕追问。

  \"就、就是避火图。”巫洛阳十分羞耻地说,“绘出交叠之态的……那种。”

  “唔……”身后的人似乎沉吟了一下,然后握住她的手腕,往后拉了一下,“你来。”

  巫洛阳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对方拉走,来到床边。明焕将她按着坐在床上,然后才从床头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本画册,抛了过来,“可是这个?”

  “!”巫洛阳随手翻了两页,就如同被烫到一般丢开,“是。”

  但此刻最令她惊讶的,不是这本册子,而是那打开的暗格里,像这样的册子,至少有十几本之多!

  太后的寝殿之内,竟然藏了那么多的画册。而且还直接打开给自己看见了,巫洛阳只觉得像是撞破了什么隐秘,心跳得厉害。这、这种事不应该是秘而不宣的么?就连婚礼前一夜,母亲来自己的房里教导此事时,也是语焉不详,留下画册就走了。

  在巫洛阳无地自容时,太后竟还在从容地翻看那些册子,良久,才终于从中选出了一本,递到她手中,“别的太丑了,你还是看这个吧,跟着学一学。”

  “学……一学?”巫洛阳两只手捧着那本册子,仿佛捧着一个烫手山芋,抓不住,又不敢丢。

  这时,太后终于回头看她,“不必觉得羞耻,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血脉传承、家族延续,都要靠这个,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学通了它,你又如何能拿捏住对方的软肋?”

  “软肋?”巫洛阳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只鹦鹉,只知道傻乎乎地重复别人的词。

  “是。”明焕面上露出几分轻蔑之色,“学会了这些,你会发现,男人,不过就是这样一种肤浅的生物。”

  大抵因为世情如此,男人在女色上,少有不放纵的——至少皇帝绝对不是那种人,只需一些小小的手段,要让他就范并不难。

  巫洛阳呆呆地望着明焕,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太后脸上有那么明显的情绪外露。不知为何,这反而让她的心跳变得更加剧烈了。不是进了宫,见了太后,她不会意识到,原来一个女人,还能这样活着。

  这样的……坦然、放肆、无畏。

  巫洛阳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的画册,轻轻翻开了第一页。

  太后说得没错,这本册子比巫洛阳之前看过的,要好看太多了。倒不是内容,只是人物的画法不一样。

  之前那本册子,上头的人看起来古里古怪,线条严重走形,也只能看出来是个人罢了。可是这一本,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精心描绘,线条丰润流畅,情态跃然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氛围,叫人看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向往。

  巫洛阳一页一页地翻下去,不仅脸颊是烫的,浑身似乎都跟着热了起来。好在一本册子很薄,煎熬了没多久,就看完了。

  她合拢册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有些明白母后的意思了。”

  若能在现实之中营造出这样的氛围,无论男女,又如何能轻易挣脱呢?皇帝是全天下最不会委屈自己的人,若是被引动了心思,后面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明白了就好。”明焕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巫洛阳用眼角瞟了一眼还没有完全关上的暗格,试探着问,“这一本儿臣已经看完了,不知能否再借阅旁的?”

  “你想看,拿去便是。不过据我看来,只有这一本最好。”明焕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况且,光是看也没有用,还需一试。”

  巫洛阳眨了眨眼,刚刚消下去的热度又回到了脸上,“怎……怎么试?”

  她脑海里一时冒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比如借种之类的,不免有些恶心抗拒。

  胡思乱想之际,太后上前一步,微凉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来。

  巫洛阳猛地睁大眼睛,呆愣在原地。

  下一瞬,眼睛被一只手遮住,然后轻轻一推,将她推倒在了柔软的床铺里,深陷其中,挣脱不得。

  ……

  巫洛阳平复着错乱的呼吸和心跳,半晌,才悄悄睁开眼睛,去看身侧的人。

  明焕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助她平息种种躁动,看起来依然是一派沉静的样子。她身上的衣物甚至都还是整齐的,对比自己,更让巫洛阳有种没脸见人的羞耻。

  这就是太后娘娘的手段么?果真厉害。

  不过这样一来,巫洛阳心底难免生出一个强烈的疑惑。

  她就这样看着对方,很快明焕就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低头看了过来,问,“怎么了?”

  “我……”巫洛阳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声音似乎也变得怪怪的,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再说。

  明焕打量着她的脸色,“哦——你是想问,像我这样的手段,怎么没有用在先帝身上,生下自己的孩子?”

  巫洛阳点点头,小心地观察她的脸色,又说,“儿臣只是好奇,若说错了话,母后别生气。”

  “不生你的气。”明焕笑道,“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不过是我没看上他,不想生。”

  巫洛阳再次睁圆了眼睛。她发现自己今天震惊的次数,有点太多了。实在是太后这个人,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做梦都想不到她私底下竟会是这样的。

  然而细细一想,巫洛阳又觉得,这话从太后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恰如其分。

  她怎么忘了,这位十年来手握朝政大权的太后,可是比皇帝更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啊……所以不想生这种理由,从她口中说出来,就是理所当然的。

  她转念想到自己,心里又忍不住想到,那么,母后愿意这样“教导”自己,是否自己还算能入得了她的眼?

  这样想着,巫洛阳心底竟生出几分窃喜来。

  被这样一个人另眼相待,实在是一件很能够满足虚荣心的事,何况在巫洛阳自己的深心里,对她不无崇拜敬慕,知道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如何能不心生喜悦?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啊……所以太后自己不想给先帝生孩子,却让她给皇帝生?

  这巫洛阳就不是很高兴了。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太后的这个计划,想来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当下最好的选择。若是自己拒绝了,她会再找一个人吗?

  巫洛阳绝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便只好先按捺住这一点不快。

  这时,太后看了一眼铜壶滴漏的刻度,问她,“你是要睡一会儿,还是起来?”

  巫洛阳这才猛然记起来,她只是到内室来换衣服的,外面还有好多宫人女官嬷嬷候着!也不知道耽误了那么久,她们会不会察觉到什么异样。

  这么一想,哪里还躺得住,连忙坐了起来,起得太急,身体还晃了一下。

  明焕伸手扶了她一把。

  巫洛阳其实已经坐稳了,但不知为何,还是放纵自己,顺着明焕的力道,倒进了她怀里。

  脸颊贴上厚厚的布料,触感并不舒服,而且一片冰凉,也无法给人带来任何暖意和温存,让巫洛阳颇为失望。她只靠了一下,就坐直了,整理自己身上的衣物。

  明焕垂眸看着她,若有所思。

  “啊,差点忘了!”巫洛阳这时才终于看到那个被自己揣在身上的香囊,连忙取下来,递给明焕,“母后前日赏赐了那么多好东西,儿臣实在无以为报。这是儿臣亲手做的,母后拿着玩吧。”

  明焕见她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面上犹带着未褪的红潮,便伸手将香囊接过来,笑着调侃道,“皇后知道赠人香囊是什么意思么?”

  巫洛阳这才反应过来,从耳根到脸颊又开始烧了起来。

  ——女子赠与旁人自己亲手所制的香囊,是定情之意。

  自然,平素里,她们也会给家里人做这些东西,也可以送给兄弟姐妹、父母亲长,并不能一概而论。可是,谁叫她刚刚才受了太后的“教导”,效仿那画册中事?这时再赠贴身的表礼,意味就变了。

  好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话,“母后不要拿我取笑。”

  “好。”明焕应了一声,随手将香囊系在腰间,然后把自己换下来的那个递给了她,“这个你系着吧。”

  这一举动大出巫洛阳意料,且她看那个香囊似乎有些旧了,却没有被换掉,对太后而言,应该也是颇有意义的东西,脸上便禁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伸手接过来系好。

  下了床,穿好衣服,巫洛阳总算渐渐恢复了平常的沉稳。

  太后打量了她一眼,却是撑不住笑了,“头发都乱了,去坐下,哀家替你梳一梳。”

  巫洛阳才发现了自己的疏忽,连忙在妆台前坐下来。

  太后果真取了梳子,亲手替她整理头发。妆台上也有一面镜子,不如穿衣镜那么大,却更清晰。巫洛阳看着镜子里的倒影,想到这个人待自己的好处,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

  ……

  接下来的时间,巫洛阳一直提着心,生怕有人察觉自己身上的不对劲。

  幸而大约是太后积威甚重,倒没有人问起她们在房间里待了大半个时辰,都在做什么。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巫洛阳就管不着了。

  直到回了两仪宫,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虽然这里目前还不能完全说是她的地盘,但确实比外面更令人安心。

  巫洛阳一回来就钻进内室,明月以为她是累了,再加上看到小皇子的洗三礼心情不好,便贴心地屏退了其他人,让她休息。

  然而躺在床上的人,却是把脸埋在枕头里,正在回味之前的经历,想得浑身燥热。

  太后说,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与巫洛阳自幼所受到的教导相悖,但她并不认为太后有错,毕竟她从前读圣贤书,上面也写: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只不过这种事终究隐秘,因此世人往往不会提起,久而久之,就成了耻于提起了。

  但那些在外道貌岸然之人,难道床笫之间也是如此吗?

  既然如此,那她也无需为自己当时的反应而感到羞耻。

  她是……喜欢的。

  但是,要让巫洛阳与皇帝一起做这事,她心底却是说不出的排斥。

  反正皇帝也不不愿意在两仪宫过夜,她想,就先这么拖着好了,若是太后问起,就说……就说自己学艺不精,请她老人家再指教一番?

  巫洛阳忍不住抬手捂住脸,笑了出来,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右手,将手腕放在眼前,观察上面的烙印。

  巫洛阳曾经问过父母,这是怎么来的,但他们总是语焉不详,说是她小时候贪玩,不小心烫到的,可是……什么东西能烫出这样的火焰印记呢?

  不过此刻,巫洛阳的心思并不在印记上,她想的是,太后似乎很喜欢这个印记,她当时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对方一直在摩挲这个印记,后来甚至以唇亲吻。

  这样想着,巫洛阳将手腕移近了一些,自己用唇碰了碰。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明明……那时不是这样的。

  一个下午,巫洛阳辗转反侧,只觉得旁的事都没有心思了。

  少年人头一回尝到这样的滋味,心心念念,没有一刻不想。到了夜里,万籁俱寂,她就更睡不着了,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自动重复那些凌乱的画面。

  她也尝试过学着太后那样自己动手,却完全不是那样的感觉。

  直到天快亮了,巫洛阳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结果感觉眼睛才闭上,就被明月叫醒了。

  她连眼皮都睁不开,已然忘了今夕何夕,拉起被子把脸埋进去,含糊地说,“好明月,让我再睡一会儿。”

  “各宫嫔妃还在外头等着给娘娘请安呢,不能再睡了。”明月拉走她的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劲,终于把人叫醒了。

  巫洛阳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坐起来,“怎么这么早就来请安了?”

  “不早了,已经快辰时了。”明月说,“好在太后娘娘那里不必每日都去问安,见过她们,娘娘就能回来歇着了。”

  “太后那里不用问安?”巫洛阳提高了声音。

  明月有些莫名其妙,“娘娘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太后娘娘日理万机,又体恤嫔妃们,只叫每月初一十五过去坐坐,别的日子都不必请安。”

  “我昏了头了。”巫洛阳拍了拍脸,又说,“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苛刻她们,往后也叫她们初一十五再来吧。”

  明月怀疑她是为了自己睡懒觉,但作为心腹丫头,她当然不会说出来,笑着应了,又说,“娘娘这般体恤,她们听了一定高兴。不如待会儿娘娘亲自吩咐,也叫她们念着您的好。”

  “罢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巫洛阳摆手,“你去说一声就是了。弄得大张旗鼓,倒像是我在邀名似的。就说我年轻,也是学着太后娘娘处事。”

  “好。”明月伺候着她梳洗更衣,这才去了前面。

  整个请安的过程,巫洛阳一直在忍着打呵欠的冲动,几乎没怎么听清大家说了什么。幸好都是一些奉承的套话,也不用放在心上。

  捱了一刻钟,巫洛阳就让她们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然后就开始琢磨着,要找个什么理由去福寿宫。

  她问明月,明月忍笑道,“娘娘糊涂了,您是儿媳妇,伺候婆婆,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要什么名义?太后娘娘又没说不许你去。”

  “有道理。”巫洛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补了一点胭脂遮掩气色,这才领着人出门。

  到了福寿宫,果然听说太后正在忙。巫洛阳本来要走,被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拦住了,一个在这里陪着她说话,另一个就飞奔进去禀报,不一时就有女官出来,说太后有请。

  太后却不是在正殿,而是在旁边的偏厅。

  巫洛阳一进去,就看到了桌上堆叠如山的奏折,脚步不由一顿。

  “儿臣打扰母后了。”她上前给坐在软榻上翻阅奏折的明焕问了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她自己没什么正事,所以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一件事,可太后却是有许多正事要忙的,哪里能像她那样?

  只是道理虽然明白,心底却还是难掩失落。

  “打扰倒是谈不上,只是我这里顾不上你。”太后看了她一眼,笑道,“叫你在一旁呆坐着等,难免枯燥,只怕扫兴。”

  巫洛阳连忙道,“怎么会?我就在一旁等着好了。”

  “那就坐着罢。”太后说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坐在哀家身边。”

  巫洛阳走过去,挨着她坐了。这么近的距离,她能闻到太后衣服上熏香的味道,微微发苦,不是巫洛阳惯爱的甜香,但在这个时候,却让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安宁了许多。

  巫洛阳绣着这个味道,只觉得眼皮渐渐沉重了下来。

  然后身体一歪,就靠在了明焕身上。

  明焕侧头看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女官上前,以眼神询问,是否要把人扶到后面去休息,被她摇头制止了。明焕小心地扶着巫洛阳的头,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躺在自己的膝上,这样就不影响她做事了。

  偏厅内又安静了下来。

  这间屋子的视野很好,因为巫洛阳平常在批阅奏折的间隙,会抬头看一眼外面,让眼睛休息片刻,或者索性站起身,出去走走。

  但今天,她批折子之外的时间,注意力都放在了巫洛阳身上。

  也不知道昨夜做什么去了,瞧着似乎没怎么睡,这一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女官前来请示什么时候用午膳的时候,巫洛阳才茫茫然睁开眼睛。她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动作自然地伸出手臂环抱住明焕的腰,脸颊在她的衣服上蹭了蹭。

  直到察觉到那让人有些不舒服、但又颇为熟悉的触感,她才猛地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姿势。

  她的动作一僵,接着跟烫到了似的缩回手,忙不迭地坐起来,脸又红了。

  巫洛阳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明明她是想保留一个好形象的,但不知为何,每每总是在太后跟前失仪,已经没有任何形象可言了。

  再一抬眼,发现偏厅里不止有她和太后,还有不少女官,巫洛阳更是羞愤欲死。

  好在女官们都是专业的,面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异色。见她醒了,也就从容地开口询问,“娘娘,午膳摆在何处?”

  “就在这里用吧。”明焕看了巫洛阳一眼,“皇后也留下。”

  这确实是巫洛阳头一回陪太后用饭,闻言连忙站起身,对太后道,“那儿臣也跟着去瞧瞧。”

  “你就坐着吧。”明焕扫了她一眼,笑道。

  巫洛阳被她笑得有些莫名,有些不安地坐下来。

  等女官走了,明焕才抬手在她的脸颊上点了一下,“这里,有痕迹。”

  巫洛阳抬手一摸,脸上果然有些印痕在。她愣了一下,继而才反应过来,是她方才枕在太后身上入睡时,布料上的绣纹被印到了皮肤上。

  这个样子,显然是不适合出去见人的。

  好在年轻,痕迹消得很快。等饭菜摆好,女官们过来请人时,巫洛阳再摸时,脸上的印子已经没了。

  巫洛阳摸摸脸颊,松了一口气之余,不知为何还有几分隐隐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