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在几十公里以外,鞭长莫及,只能希望那个钱大志是一时按错了。

  挂断电话袁彻面色沉重:“我们要马上回去,就不回你们局了。”

  郭图荣点点头:“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还有既然说是和我们合作了,多少还是要和我们通通气。这儿的警队估计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也让他们也见识见识。”

  袁彻盯着郭图荣脸上露出跃跃欲试夹杂着留恋的神情,品了品他话里的滋味:

  “看来你到这儿还是不适应,不如干脆回去好了,保证你每天都过得很精彩。”

  郭图荣苦笑一声,盯前面的刹车灯:“回不去了,我毕竟年纪大了,再那么天天刺激下去老命就没了!”

  郭图荣只大他两岁,就自称年纪大了,这个借口烂得可以。但袁彻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把话别回去。他听出来郭图荣这个明显虚假的借口里的无奈,既然他不挑明,袁彻也不再多说。

  这是郭图荣选择的。

  当初知道他调到这里,袁彻每天都在试图劝说,结果都是徒劳。现在所有事已经成了定局,只是袁彻还是有些不死心。

  可不死心又能如何?郭图荣和他不一样,是要结婚生子的,他劝多了,要是耽误人家的美好人生,那他要怎么赔得起?!

  在通往T市的主路上接上赶过来的赵晨光,和郭图荣道别,柯然驾着车开上了公路。

  赵晨光上了车就疲惫地瘫在后座上,一阵感叹:

  “这里的法医经历的太少了,检查的时候漏掉了两点,很致命。对了那个在驾驶员位置上的毛发经检测是属于一种长毛犬的。不知道钱大志家里有没有养狗?”

  柯然摇摇头:“没有。”

  袁彻质疑着:“你怎么知道没有?也许寄养在宠物诊所了呢?”

  柯然看了看袁彻,笑着说:“如果他们家养狗,那两名死者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痕迹,像粘上狗毛什么的。要是有,赵法医,凌法医,痕检科的邱哥早就发现了,是吧,法医大人?”

  赵晨光笑呵呵地说道:

  “确实,要是养过狗总会有痕迹。家里的痕迹最明显。”

  袁彻沉默不语。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想找到这个柯然的漏洞,或者说找到更多柯然前前后后表现有差别的证据。

  今天一直困惑他的问题就是柯然到底有什么毛病。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前后判若两人?让一个人突然失去部分记忆?让一个人突然改变习惯?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刻意演出来的,那柯然演得太成功了,他完全找不出任何破绽。可他这么演戏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柯然本人就是这样千面,又实在匪夷所思。

  柯然就像是一团被施了魔法的烂泥,时而变换成流光水花的精致瓷器模样,让人无可挑剔;时而又融化了黏糊糊粘在手上,甩不掉踩不烂,让人心烦;时而又像现在这样乖乖地缩成一团在那里等着被揉捏成器。

  可无论他变得如何始终有那么一方是被紧紧护在中心,看不到,触不到的,像是空心又像是塞满了千愁万绪。

  这是不是就可以算作无懈可击?至少袁彻到现在找不到头绪,看不清柯然到底是怎样的人,看不明白为什么。

  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让袁彻懊恼得随时都想对柯然暴击一顿,又深知暴力无用,真要动手他未必是柯然的对手。

  这种无处发泄的情绪,最后只能落到成口舌之快上来。可最后只是又加重了袁彻的烦躁心绪,变成了恶姓循环的又一个起点。

  袁彻脸上阴晴不定的脸丝毫没有影响柯然,柯然继续刚才的话题问:“如果他们家没有养狗,是不是意味着狗毛是凶手带来的?”

  袁彻问:“怎么?你认识养白毛狗的人?”最后提上来的音调带着倒刺。

  柯然摇摇头:“没有。”好像终于听出来袁彻的怒意,柯然摸摸鼻子,不再吭声。


  之后车里就陷入了黑暗和宁静,偶尔传来赵晨光的鼻鼾声。赵晨光不知道工作了多久了,上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车子驶入T市后,他们终于等来了刘贺诚的电话,被告知一个坏结果:钱大志失踪了。

  这个结果虽然在预料之中,却还是让他们心底一沉。

  刘贺诚带着无比沮丧把这一个多小时查访到的一股脑说给他们听。

  刘贺诚赶到商场的时候民警已经在了,说是保安确实在监控里注意到有一个人行为怪异,根据时间很快查到了那段监控,就看到一个穿着浴服的男人在商场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最后进了卫生间就没有再出来。

  因为他的举止太过特别,非常符合惊慌失措的特征,另外根据他穿着的浴服的颜色和衣服上隐约可见的标识,找到了启源洗浴中心,经核实这两天钱大志确实一直都在这个洗浴中心。因为他是老客户,所以洗浴中心的负责人都认识他。

  顾华宇直接奔去洗浴中心了解情况了。

  刘贺诚汇报情况的功夫,袁彻已经把赵晨光放在离警局最近的个路口,然后开车直接驶向那个钱大志最后出现的商场。

  顺隆商场是两年前才建的,这里原来曾经是老体育场,因为这周围陆续成了商业圈,老体育场又已经破旧不堪急需重建,考虑到以后大型比赛的交通安全等问题,再加上这块地脚的商业价值日渐攀升,所以在准备翻新重建的当口就被商场的所有者抢了先机,占了地盘,老体育场不得迁移到新区。

  整个顺隆商场建筑面积就二十几万平方米,上上下下加上地下车库有十层,卫生间就有二三十个。钱大志电话里只说在卫生间,没有说哪一层。

  何况虽然商场这时候已经快结束营业了,但来往的人仍然不少,只是相比白天出来人多进去人少而已。在这样人群密集的公共场所搜查一个人,不能兴师动众,要尽量不引起行人的注意,又要尽快找到他,刘贺诚只能通过无处不在的监控眼。

  他们从正门进来直奔服务台,服务台小姐像是已经被知会过了,她只是看了一眼袁彻的证件也没有多问,就领着他们上了四楼的监控室。

  刘贺诚、刘灵玲还在监控室。监控室里还有几个工作人员:三个保安和一个穿着白衬衫扎着领带,带着胸牌的男人,看样子像是管事的。此刻这个管事的一脸焦虑地看看监控,又看看刘灵玲他们,生怕在营业期间闹出什么事儿来。

  袁彻进门的时候就听见衬衫男没底气地说道:“已经搜查了这么久了,也没有找到人,估计早就跑了。您看,我们这儿还有这么多客人。这警察来来回回的总是难免带来客人的不适。”

  言下之意,你们查完了就快走吧。

  刘灵玲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到进门的袁彻,马马虎虎地给了一个“很快了,再等等”的回答,迎上袁彻。

  刘贺诚看到袁彻沮丧的表情更浓:

  “头,我们的人和片区民警同志还有保安已经地毯式地把整个商场从上到下搜索了一遍,整个商场的犄角旮旯都找过了,没有发现钱大志。商场太大,又不能太明目张胆,搜索进展很慢。我们来了就一直在这儿盯着,那个卫生间和它周围的监控都从头捋顺了一遍,确实没有再发现钱大志出现。小宇还在洗浴中心,正在根据钱大志昨天到今天的行动轨迹找线索。还有,钱大志的记录剩下的部分交给技术科了,目前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袁彻无声地点点头,示意再重新播放一遍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里,穿着浴服的男人在走廊奔跑,一直到进入卫生间的画面,时间是六点零五分。录像被快进一直到五十分钟后有民警进入卫生间。这期间没有再看到那个穿着浴服的男人出现。

  刘贺诚解释道:“钱大志报警是在六点二十五分,民警十分钟后到了商场,查看监控又花了一些时间。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快五十了,开始里外搜查用了一个多小时。”

  袁彻眉头刚拧起来,刘灵玲把手里的记录往前翻了一页说道:“这卫生间旁边有一扇应急门,可以直接通向另一侧,那边的监控我们也看过了,那个时间没有发现钱大志出来。这期间所有进出的人都核实过了,从他报警到民警到,中间出入的人有一对情侣、一个妈妈带着孩子,一个清洁工,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们在之后都出现在其他购物区,没有发现异常。”

  袁彻打断刘灵玲问:“清洁工?”

  刘灵玲马上解释:“这个清洁工我们第一时间找到他了。他说进去的时候确实有一扇门是关着的,里面好像有人,害得他都没能清扫那个厕所。因为还有别的清扫任务,他就先去干别的活了。”

  袁彻又问:“这个人的信息都查过了吗?”

  刘灵玲说:“清洁工吗?查过了,他确实在这儿工作,这之后也没有离开。而且这个时间段确实是他每天固定清扫这个区的时间,没有异常。这个钱大志不会是被厕所冲走了吧?”

  自从知道这钱大志一家可能和那几个女孩的自杀有关,袁彻就感觉到刘灵玲的一丝负面情绪,这话说得有解气的成分。他相信该查的她不会漏下,但在柯然面前这种态度,很有上梁不正的嫌疑。于是袁彻用不满的眼神瞪了刘灵玲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袁彻指了指画面中有一两个蓝屏的显示器,问负责人:“这里是哪里?监控什么时候坏的?”

  衬衫男指了指显示器:“不是写着?是地下二层的B出口,今儿早上坏的,因为没有零件了,明天能到货。再说,是不是应该先弄明白他怎么从卫生间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