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抱抱。”◎

  “榛崽, 这边!”江诽早早就来到大门口等着接人了。

  看到江榛从车上下来,拍拍身边的男孩:“去,接你表哥去!”

  “就这两步路,用不上「接」这个字。”江榛不等他们动作, 自己就大步流星走来了, “你是江烬?”

  他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男孩, 视线锐利地扫了一遍。

  样貌偏秀气的类型,七分;气质温和, 礼仪说得过去,八分……

  粗略得出一个数值,江榛心中遗憾地叹了口气。

  看着是个好苗子,可惜怎么就是江家的继承人呢?

  是的,他这次来江家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来帮江诽考察培养人, 而是来打探一下未来敌人的深浅。

  江榛可不认为被江诽看上的继承人会仁慈大度到看着他大摇大摆离开还无动于衷,这是幼狼,不是小绵羊。

  “表哥好。”幼狼腼腆笑了笑,对他伸出手,“对, 我是江烬。”

  “大学毕业了?”江榛对面前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去年刚毕业。”江烬说,“自从去外地上大学后,一直都想回来见见表哥,可惜学业太忙了,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跟您联系叙叙旧。”

  叙旧?

  江榛面上不显,心中却开始琢磨起这个词。

  两个未曾见过的人可不会用这种带着回忆的词, 之前江诽也说过自己以前见过这个小子, 可他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很清楚自己的记忆力有多强, 读书的时候不管多难多绕口的理念和公式, 他基本上都可以读三遍就记住。

  曾经以为,对往事的记忆也是如此,只要他想,就可以回忆出那个片段。

  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不管是杜嘉年,还是面前的江烬,他在所有的记忆中都找不到相关片段。

  江榛把这个疑问暂且藏在心底,不动声色道:“没关系,现在你毕业了我们再叙是一样的。”

  江烬眼睛亮了亮,殊不知表情被江榛全都纳入眸中。

  看来,自己跟这小子以前关系还不错。

  两人一路聊着进屋,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其他人。

  江诽脸色不是很好看,但这兄弟二人能和谐相处是他最想看到的事情,毕竟就算江榛无法继承家业,以后能留下来当个助力也是好的。

  这么一想,他就释然了,甚至在这两个晚辈聊到兴起的时候插两句嘴。

  乍一看,三人之间竟还勉强称得上「其乐融融」。

  但只有江榛知道,他每一句话都不是随便说的。

  套话不容易,套聪明人的话更不容易。

  江榛拐着弯说了好半天,才了解到自己是六七岁的时候跟面前这个小子认识的。

  他比江烬只大两岁,那会儿对方还是个跑步走路都不稳当的小娃娃,天天跟在他和杜嘉年屁股后面跑。

  可惜等到六岁,江烬就被家里人带到外地上学了。

  彼时的江榛八岁。

  看来他和江烬杜嘉年以前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江榛心道:是因为小孩子忘性大?还是因为他没把这两人放在心上?

  前者用在他身上似乎不太靠谱,但后者更是不可能。

  他无声摩挲着指腹:“我们之后好像没什么联系了吧?”

  “是啊。”江烬有些感慨,“表哥你跟我是没什么联系了,但杜哥转学后,偶尔还会跟我聊天。”

  “你们一个两个都心大,咱们当中原来就我这个年纪最小的对当年的事记得最清楚。”

  江榛一愣,抓住了他隐含的意思:“杜嘉年那小子也不太记得当年的事了?”

  怪不得,怪不得当时跟杜嘉年重逢,他们之间也就和陌生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除了对方会叫自己一声哥,完全看不出当年好到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是啊。”江烬努努嘴,“不过也好,忘性大未必是坏事啊。”

  “表哥你跟杜哥现在都好好的就很好。”

  这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江榛刚想开口问,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就被人粗鲁地推开了。

  江诽看向打破他们局面的许忆霜,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爸。”许忆霜跑得额头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喘着粗气看向江榛,“我找江榛。”

  “江榛没空。”江诽想都不想就替江榛回绝了。

  但许忆霜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江榛:“你哥情况现在不太好。”

  江诽:“他好不好管江……”

  “走吧。”江榛忽然开口,在江诽震惊的目光下,以及江烬不知为何有些担忧的注视中,朝着许忆霜那边走去,“不是身体不好了?带路,去看看。”

  许忆霜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恨恨看了江烬一眼,转身离开了大厅。

  江烬皱眉,在江榛出门前说道:“表哥你……注意点。”

  江榛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他始终跟前面的许忆霜保持着两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很方便他活动。

  比如——

  许忆霜忽然转了身,扬手就是一巴掌朝着这边甩过去!

  江榛眯了眯眼,轻轻侧头躲过吗,伸手抓住了许忆霜挥过来的第二巴掌。

  “妈这是在做什么?”他轻飘飘开口,听着非常不走心,“哥不是快不行了?你在这跟我耽误什么时间?”

  许忆霜听了这话,原本阴沉的表情顿时风雨欲来:“贱人!你胡扯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你哥不行了?!”

  江榛对她的称呼恍若未闻,还很有闲情地笑了一声:“哦,原来不是快不行了啊。瞧您刚刚去大厅找我的样子,还以为是带我来见我哥最后一面的呢。”

  “江榛!!”许忆霜被他的胡言乱语记得情绪激动,两手被对方别着无法动弹,竟然用脑袋朝着江榛下巴撞了过去。

  江榛堪堪躲过这一击,嘴角的笑意淡了不少:“您疯了。”

  他语气平静得好像在陈述一个事不关己的事实。

  从刚刚见到许忆霜的时候就知道江络成压根没事,跟她出来只是为了见识一下这个女人到底疯成什么样子了而已。

  许忆霜毫不顾忌形象地朝他啐了一口:“呸!你个白眼狼!你哥拿命救的你,你现在就用这种方法报答他?撇开自己亲哥哥不管,去帮一个不熟悉的人跟你哥哥抢继承人的位置!江榛,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这一番指责说得真是冠冕堂皇一点都不心虚。

  可在另一个当事人听起来,却荒唐得让人想笑:“妈,我这些年不说别的,但说对江络成财力物力上的支持,都已经足够很多很多人痛痛快快活上八辈子了。”

  “我哥卧床以来,但凡我有时间我都会亲力亲为照顾,你们想要的什么我没有尽力满足?现在只是因为爷爷带来了一个孩子,你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我,是不是过分了点?”

  许忆霜怨毒地看着他:“我呸!就这点你还好意思说?你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吗?你哥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就算赔他一辈子都还不清!”

  “没有还不清的债。”江榛已经听惯了对方这样的指责,心里没有一丝波动,淡淡道,“如果有,只能说明你们太贪得无厌了。”

  说完,也不管恼羞成怒的许忆霜,抬手把人从脖子后面打晕,喊人来抱去了江络成的院子。

  想了想,他也跟了过去。

  江络成躺在床上看到自己母亲呈一个昏迷姿势被抱进来,脸上竟然没什么表情,反倒关心地看着后面的江榛:“小榛,咱妈没有为难你吧?”

  “妈有没有为难我,哥不清楚吗?”江榛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看着他。

  江络成叹了口气:“小榛,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不平衡,其实我之前就给你说过了,不舒服就离开吧,没必要把自己束缚在这里,当初救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需要你负责。”

  这话江榛听了不止一次,每次听心里都很窝火。

  现在到这个时候也懒得装了,终于能直接怼回去:“哥你知道吗,这些年从你身上我悟到一个很值得推崇的人生哲理。”

  江络成温和地询问:“是什么?”

  江榛扯了扯嘴角:“做人,不能太有道德心,不然会活得很累。”

  江络成:“……”

  房间内的氛围一下子诡异了起来。

  江络成原本就呈青灰的脸色更加苍白,一副被伤到了的模样:“小榛,我之前不知道你压力这么大,如果知道我肯定——”

  “肯定你妈呢?”

  房间的大门被猛地踹开,发出「kuang」的巨响,一声粗暴低哑的国骂就这么飘进了屋内每个人的耳朵中。

  江榛听到这个声线,眼中的震惊不加掩饰。

  我操,这家伙怎么来了?

  愕然回首,见到了军装都没来及换下,跟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低气压封宿弛。

  他顿了顿,倏然开口:“你通宵了?”

  不然眼下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封宿弛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愣了一下,随后整个人都松懈不少。

  他没回答这句话,而是走到江榛身边,围绕着对方转了好几圈。

  确认目标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后,就用一种护短的姿势把人挡住一半,看着床上的人:“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呢?我要是你,就直接咬舌自尽。”

  江榛:“……”

  怎么这一上来火气就这么旺?

  他低下头,压住疯狂上扬的唇角。

  江络成这辈子还没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过,一时间脸色青橙黄绿十分精彩:“你谁啊?怎么能贸然闯进我们家的?守卫呢?”

  看着他扬声就要喊人,封宿弛直接不耐烦地对着他床猛踹了一下:“闭嘴!我他妈走门进来的,你喊来人也得跪下看我骂你。”

  床被踹得发出剧烈颠簸,跟要散架一样。

  江络成瞥了眼江榛,见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终于慌了:“小榛,这是你认识的人吗?”

  江榛抬起没来及收拾好笑意的眼睛:“哦,是的,我认识。”

  江络成抿唇:“你怎么能跟这么粗鲁的人玩一起?”

  “当着我面说我坏话,你妈妈就是这么教你素质文明礼仪的?”封宿弛快忍不住了,“你废了,直接埋了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转身拉着江榛就往外走。

  江榛没有反抗,任由他拉着风风火火走出好远,才不紧不慢把自己手抽出来,到一边的石头上坐下:“停停停,再走你脚底要擦出火了。刚刚是怎么回事?”

  封宿弛转头,原本的嚣张跋扈和怒气散的一干二净,半分看不出之前那么狂的样子。

  他双手在后腰交叉握在一起,身体笔直,好几次欲言又止。

  江榛眯了眯眼:“你表演军姿罚站呢?不说话是吧?成,自觉一百个俯卧撑,走起!”

  封宿弛:“……”

  一百个俯卧撑,这是还惦记着大半年前的拍卖会上自己把他当兵骂的事儿呢?

  不得不说,在他有生之年应该不会出现第二个和江榛一样记仇的人了。

  不过因为这句玩笑,他浑身像松懈下来的弓弦,气势不再咄咄逼人了。

  江榛见状,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小封,坐,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看出了封宿弛的紧张,也明白对方接下来说得话可能不是什么轻松的话,所以故意开开玩笑,让这人状态好些。

  原本这句「小封」一出,江榛以为这人起码要怼回来一句。

  不想封宿弛忽近两步,竟是单膝跪了下来。

  严格来说也不算单膝跪。

  他跪下来的那个膝盖没有挨地,却比蹲军姿更加……暧昧。

  江榛不知道自己这个形容词用得准不准确,可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个俩字。

  “你……”

  “江榛。”封宿弛垂下眸子。

  下一秒,一个冰凉的东西被塞进了他的掌心。

  这是个黑色的小匣子。

  作为经常跟机械仪器打交道的科研学家,江榛仅凭触感就认出它:“录音匣子?”

  封宿弛点点头:“是……修复后的录音匣子。”

  听到这句话的前三秒,江榛差点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他的头皮就开始发麻,整个人仿佛定住一样,轰的呆愣在原地。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封宿弛刚刚奇怪的态度和举动是因为这个匣子,那这个匣子里……

  江榛手指不自觉地开始微微颤抖,皮肤一寸寸冒起鸡皮疙瘩。

  八月这么炎热的夏天,风一吹,却让他无端发抖。

  垂在膝盖上的手就是在这时候被握住的。

  封宿弛用粗糙的掌心,把他冰凉的手一点点搓热,哑声道:“江榛,你是自己听,还是要看我们刚整理出来的文字描述,都随你。”

  他没有问要不要听,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其实如果江榛不想面对愿意选择忽视,他很乐意去帮对方解决这些糟心事儿。

  但同时心里也清楚,逃避这种事儿,是不可能发生在面前这人身上的。

  江榛的傲气和坚韧不比任何一个人少,不会允许自己变成依附别人的菟丝花。

  所以他无需多言,只要站在这人身边,给对方提供一个中途休息站就好了。

  果然,江榛在良久的沉默后摇摇头,拒绝了第二个提议,一字一顿道:“我自己听。”

  纸质报告是封一燃的总结,他要的是自己的判段。

  封宿弛「嗯」了一声,等把他手暖热,起了身:“那我去旁边等你。”

  他不知道江榛听完这些是什么反应,想来应该不会愿意让自己看到……

  手忽然被拉住了。

  江榛握着跟他掌心一样温热的手,轻轻捏了捏。

  “留下吧,帮我挡个风。”

  八月哪有什么需要挡的风?

  他没说,封宿弛也没问。

  就依言站了回来,替他挡住刺眼的那道灼热碍事的阳光:“好。”

  江榛松开他的手,没遮遮掩掩也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播放键。

  他不想、也不会逃避。

  倒是要看看,拴着他在江家困了这么多年的链子,到底长什么样。

  这是一段来自二十三年私人医院的录音修复。

  时间太久远,里面有很多片段都已经模糊了,可一男一女的对话关键信息都还在,不难还原出全部的经过。

  江榛听到的第一秒,就确定了里面主角身份。

  许忆霜和江络成。

  许忆霜的声音有很重的哭腔:【络成啊!你这是何苦呢!?】;

  江络成应该是刚醒来不久,说话还很艰难:【妈,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后悔有什么用呢?再说了,这不是我们共同想出来的主意吗?】

  许忆霜:【可、可妈妈没想到你会伤成这样啊!你差点命就没了!】

  江络成:【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发生,我只是倒霉了点,没想到……】

  许忆霜尖锐道:【没想到那个小王八蛋竟然那么心狠手辣!】

  江络成赶忙提醒:【妈小声点,隔壁的小王八蛋还睡着呢。】

  许忆霜瞬间噤声。

  过了好半天,江络成才又说:【不过想开点,这也算是好事不是吗?】

  许忆霜叹气:【也就只有这点好处了。我们得好好想想怎么办,才能利用这件事让那个瘪犊子给你心甘情愿当血包。】

  江络成笑了:【妈妈,我都终身瘫痪了。】;

  许忆霜:【你的意思是……】;

  江络成:【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怎么能单纯回我一个当血包的礼这么简单?】

  许忆霜迟疑:【可他还这么小,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江络成嗤笑一声:【年龄小又不是不会长大。他现在给不了我什么,以后可以。妈,我们得拴住他一辈子。】

  【江诽那个死老头不是喜欢他吗?他得还我的命,也得把原本该属于我的江家还给我。】

  ……

  录音很短,短到封宿弛挡住的那道阳光位置都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已经全部播放完毕。

  江络成和许忆霜背后藏了二十多年的歹毒心思,就这么轻松简单地暴露在了明面上。

  封宿弛一直都悬着一颗心,吊着一口气紧绷地关注着身边人的动静。

  江榛脊背很直,大概很久都没有这么端正的坐过了。

  封宿弛忽然觉得,其实某人之前坐没坐相也挺好的。

  江榛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用手摩挲着这个老旧的录音匣子。

  他没有难过也没有愤然……或者说,还没有来及在情感上做出反应。

  因为现在理智必须占据上风,先把当年这件事分析清楚。

  如果说,之前都是隐约的猜测和一闪而过的灵光,这个录音就是个捕猎网,精准地把那抹猜测给抓住了。

  当年的坠崖事件果然是人为的祸事。

  山体滑落只是个幌子罢了,其实当年山体滑落不是不能监测,对于有钱有势有技术的江家来说,找到一个即将发生山体滑落的地方再简单不过了。

  许忆霜和江络成应该是故意选的那个地点,为了能拴住他的未来,让自己为他们所用,把他带到那地方故意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

  假装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然后设计让他产生负罪感,为此赎罪一辈子的好戏。

  不得不说,这主意真是太好了。

  很难想象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想出来的办法。

  就是因为很难想象,所以江榛就这么走进了他们的剧本。

  按照他们定制的计划,一步步规规矩矩演绎着自己该演的未来。

  唯一的变数,应该就是江络成大概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伤这么重吧?

  如果知道会是这个后果,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江榛忽然很想笑。

  其实自己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吗?

  江络成和许忆霜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自以为演得非常成功,但他早就知道这两人图的是他本身的价值,只是因为道德和良心,心甘情愿顺着演下去罢了。

  没有人性的两人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其实就算他们不那么虚伪直接恶语相向,相信了自己欠他们的江榛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把「欠」地一一还清。

  可惜……

  不对!

  江榛缓缓闭上的双眼骤然睁大。

  不对,不对劲。

  他已经发现了那两人的不对劲,为什么这些年从来没有进一步怀疑到当年的真相?

  自己不是那种马虎大意的人,不可能对这种事情视若无睹这么些年的都察觉不到!

  迟来的察觉和不可控的情况让他手心顿时冒出冷汗,下意识的朝身边抓过去:“封宿弛!”

  手很快被温暖包裹住:“我在。”

  江榛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他说:“如果我说,我早就有猜测,你信吗?”

  封宿弛犹疑了:“早就有猜测……你应该是等不到现在就已经把这事儿给抖出来了。”

  看,就该是这样。

  封宿弛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偏偏自己却没这么做。

  如果说其中没有问题那才不对劲。

  江榛狠狠抽了一口冷气,试图缓解自己燥热的情绪。

  自己可能本身被人动了手脚这件事让他无比愤怒,比知道真相的时候更让人难以接受!

  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把绛紫色的眸子趁着颜色更深,骇人无比。

  手无意识用力,死死抓着某人的掌心。

  封宿弛手心已经被他抓得渗血了,但一声不吭,脸上表情都没什么变化,犹豫着用另一只手覆上这人的头顶。

  半晌,小心翼翼揉了一下。

  “江榛,我想抱抱你。”

  没有任何安慰的话,甚至不是让对方来找自己寻求安慰。

  他只是说:我想抱抱你。

  因为现在不是江榛需要封宿弛。

  是封宿弛需要江榛。

  他需要江榛告诉他:你看,我还好。

  他心情很迫切,比江榛自己还想要去把那两个人千刀万剐。

  但封宿弛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格尽职守扮演着替他「挡风」的柱子。

  不能趁人之危。

  就算他的冲动再猛烈,也要等个回答。

  于是江榛在他忐忑不安的心情下缓缓抬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道:“我没事。”

  封宿弛心中顿时一空,遗憾得有些酸涩。

  不过得到了对方「没事」的讯息也就够了,他没多纠缠,见好就收地止住刚才那个话题:“那我们现在……要去我哥的办公室吗?”

  这只是个录音,还有很多的后续和细节补充需要他们当面再确认一下。

  以及这件事是否要对皇帝说,该怎么说,都要仔细斟酌核对。

  回忆并分析自己不堪的往事很痛苦,封宿弛知道江榛很要强,但私心还是让他问了出来,希望他能胆小一次,把这些事要给自己代办。

  但和他想的一样,江榛如果选择逃避,那就不是江榛了。

  他理了理自己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漫不经心道:“去啊,怎么能不去?”

  “坑了我这么久,就这么算了,他们当我是什么?大慈善家?”

  封宿弛仔细确认他这副没事人的态度不似作假,稍稍放了放悬着的心:“那行,我们——”

  智脑忽然响了起来。

  是封一燃。

  两人对视一眼,封宿弛把智脑直接递给江榛。

  江榛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开了扬声器。

  “行政一监5区,速来,江榛当年坠崖那件事有新的发现了!”

  二人同时愣住。

  封一燃大概很忙,都没等他们回话就匆匆忙忙挂了通讯。

  封宿弛今天一天的心就跟极限运动一样,用蹦极的速度和趋势在嗓子眼和胸腔反复横条。

  他本身就不擅长安慰人,也不太了解该怎么面对这种烦躁想杀人的怒气和酸楚,只能眼巴巴看着江榛,无声询问:你还好吗?

  江榛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有点问题,竟然能看懂对方的意思:“没事,事实已经很糟糕了,还能更离谱吗?”

  不是他说,真的很难再想象,有什么事会比这件事更让人恶心不齿了。

  江络成和许忆霜的畜生成分是他目前已知当中最大的,估计很难再有什么能突破他们的道德底线。

  所以他现在一点都不担心。

  甚至还有闲情开玩笑:“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封宿弛笑不出来。

  只能默默把军装外套脱下,披在这人的肩膀上:“那我们走。”

  明明是个于此事无关的后来参与者,但瞧这怨气和怒意,真是比当事人还甚。

  上战场打仗的时候是不是就这个架势?

  江榛理好肩膀上披着的外套,单手抄兜看着他凶神恶煞的背影,忽然出声叫停了对方脚步:“封宿弛。”

  凶神恶煞的人停下了,还体贴地转了个身:“嗯,怎——”

  他瞪大双眼,后面的话随着刚穿过蔺梢的热风无声散去了。

  因为骤然围上来的灼热,比这股风更加有存在感,强势地堵住了四面八方所有的空气。

  江榛虚抱住对方,微微仰头,在他耳边落下了一句近似呢喃的轻哄。

  “好吧,抱抱。”

  作者有话说:

  抱抱都有了,贴贴还会远吗?=v=

  今天是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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