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天黑得早, 酒楼里已早早燃了灯,二楼看台被舞台灯光照得影影绰绰。杜小姐被丫鬟扶着,另一只手抓着桌沿, 一张脸被吓得惨白, 双唇哆嗦着看向面前跪着的人。

  她不过是听杜掌柜回府提了几回饭圈里的姑娘多才多艺,又担心她一直闷在家中闷出病来, 便请来看一看。却不曾想, 刚坐下没多久楼上便掉下来一个东西,只差一点距离就要砸到头上。

  面前桌案被砸翻,茶汤点心洒了一地, 不少沾到了裙子上。搀着小姐的丫鬟怒目正要嗔骂,却在看清那跪着的公子时瞪大一双眼:“你...你你你, 怎么是你!”

  沈灵语有些担心宋砚书有没被摔到哪里, 却听一起赶来的惊枝扑哧一笑:“上回宋公子才接了杜小姐的绣球, 就如此心急想拜堂了?”

  听她这么说,沈灵语才恍然, 难怪觉得这位小姐有些面熟,这不就是那日在青云寺见过的杜小姐么。如此一来,沈灵语便收住想上去搀扶的脚步,只拉着惊枝退到一边靠着栏杆看热闹。

  宋砚书手中捧着的水壶终究是摔得粉碎,茶汤将地板泼湿一大片,就快淌湿袍子,他也浑然不觉, 只低着头连连道歉:“是砚书不小心, 对不起!杜小姐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砚书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他刚摔这一下动静闹得大, 杜掌柜本在楼下,听到响声也急急起来, 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一眼瞧见自家小姐惊魂未定,问了一通听说有人摔了下来,才回头看到地上跪着的宋砚书。犹豫一下才惊道:“......哎哟,宋公子怎么跪在地上,快请起。”随后上前将宋砚书扶起来:“公子不是说要离开几日,杜某还以为你今日不在呢...”

  宋砚书站起来,朝着杜掌柜拱了拱手说:“是砚书的错,砚书在楼上与大哥玩闹,不甚跌下来,冲撞了杜小姐。”他说着又朝杜小姐拜了拜,“十分抱歉,请恕在下无礼!”

  杜小姐身边的丫鬟怒道:“你这公子莫不是与我家小姐有仇罢?怎地每回碰见你都没好事?方才若不是我及时将小姐拉开,就...若是我家小姐有什么闪失,你担得起么...”

  “芸香。”她喝到一半,便被一直沉默的杜小姐轻声阻断。那杜小姐也认出宋砚书,一张粉面白了又红,含水双眸颤了颤,半晌才看向宋砚书,嗫嚅道:“无、无碍,宋公子才是有没有摔到哪里?”

  她似乎惊吓有余还带着些害怕,声音却温婉动人,说话时极温柔。

  宋砚书也涨红着一张脸,头低得更深些,说:“砚书无事,方才吓着小姐了,对不起...还、还有上回的事,都是我的错,杜小姐胸怀宽广,切莫与砚书计较,砚书再给您道歉!请杜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口中三句不离‘对不起’,直教旁人听得以为他犯了什么滔天罪过。这时,赵慎玉缓缓从楼梯处下来。

  惊枝第一个瞧见他,歪过头侃道:“哟,慎玉也来啦?”

  赵慎玉朝她点头致意,随后停在沈灵语旁边小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沈灵语抬头望了一眼他松散的发带,说:“宋公子方才不知怎地从楼上掉了下来,正巧摔到了杜小姐面前。对了,你们刚刚不是在一起么,做了什么?好好的人怎会掉下来。”

  “额...”害宋砚书跌下来的罪魁祸首摸了摸鼻子,说:“砚书说新学了个戏法要演给慎玉看,没成想一不小心踩滑了。那小姐可有什么事?”

  “似乎没什么,只是被吓得不轻。”沈灵语笑起来,“他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对了,宋公子与杜小姐的事赵公子听过了没?”

  赵慎玉看了一眼她笑弯的眼睛,道:“略有耳闻。如此说来这便是那杜小姐了?”

  “正是。”沈灵语看着那边弱柳扶风的美人叹道:“上回灵语只能隔着远远地瞧,今日才能得窥全貌,果真是位美人。”

  赵慎玉不置可否,只先告辞说:“慎玉先去一趟。”

  沈灵语点头:“公子请。”

  赵慎玉几步行至宋砚书身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才朝着杜小姐与杜掌柜微微欠身道:“杜小姐、杜掌柜。适才砚书与在下在楼上打闹,不慎脚下踩滑坠楼,不曾想惊扰杜小姐安宁,如此鲁莽行径实在羞愧,慎玉在此给二位赔罪了。”

  旁边的宋砚书又跟着弯腰道一回歉:“对不起对不起!”

  “赵公子多礼了。”杜掌柜忙迎上来,“宋公子已道过歉,再说我家小姐并未伤到,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

  赵慎玉轻轻点头:“此事的确是我们的过失,还望杜小姐宽恕我兄弟二人。”

  杜小姐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不知为何,这人虽是致歉,却让人不敢真将错归于他头上。索性自己也没真生气,便朝着他回礼道:“公子言重了,二位既是无心之举,索性我也无事,断没有多加苛责的道理。”

  “如此甚好。”赵慎玉颔首道:“杜小姐今日登楼可是为花魁赛而来?”

  杜小姐低着头,回道:“嫣儿久居闺中,前两日听杜叔说饭圈里的姑娘能才善艺,心中不禁向往,便趁早来占个好位子想欣赏一番。”

  “此处风大,又人多嘈杂,何不在楼上雅座?”赵慎玉看向杜掌柜,“既是掌柜府上的小姐,怎能如此怠慢。”

  杜掌柜正要说话,就听杜小姐旁边的芸香说:“多谢公子关心,我家小姐近日胸口发闷,不愿呆在房内,才选在了二楼。”

  她刚刚一直站在自家小姐身边将这位英俊公子瞧了半天,只见他风度翩翩,又谈吐不俗,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贵气,又瞧了瞧自家小姐,甚是相配,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如此。”赵慎玉垂眸想了想,转头看着宋砚书道:“算上上回的事,你便冒犯了杜小姐两回,若只是嘴上道歉难免有失君子风度。今日既有机会,就该虔心表诚意。这样,你今晚便守在这里,杜小姐渴了你便倒茶,杜小姐饿了你就上点心,冷了挡风,热了...热了你便站远一些,总之今晚你便当一回小厮,将杜小姐服侍妥帖。”

  “这...大哥,我...”宋砚书有些慌张,“我...”

  “你犯了错,只朝人跪下磕两个头便以为能含混过关?”赵慎玉抬手轻轻敲了敲他额头,“这是谁教你的?”

  “可...可也不用如此...”

  “如此怎么?”赵慎玉神情淡漠,冷道:“先人犯错尚有负荆请罪之说,如今只是让你充一回小厮,又没让你当牛做马就为难成这样。以后你若——”

  “二位公子大可不必。”杜小姐也不愿如此,插话道:“上回全因宋公子不知情才误抢了绣球,今日又因脚滑才落下来,都是无心之过,焉有怪罪一说。何况我也没事,端茶倒水之事还有芸香,怎能为难宋公子。”

  杜掌柜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宋公子身份尊贵,怎能做这些事。”

  赵慎玉朝着二人拱手道:“砚书自幼在家中娇纵惯了,如今年岁尚轻,犯了错还能以少不更事搪塞。若长此以往,将来恐铸大错。常言道长兄如父,砚书虽不是慎玉的亲弟弟,但很小便跟在我身边,感情比寻常兄弟有深无浅。今日既然是他犯了错,自然不能只口上说过便过。”他说着转过头看了眼宋砚书,继续道:“若姑娘不愿看见他,让他一会儿寻个角落处站着便是,改日我兄弟二人再登门致歉求得姑娘原谅。”

  “...”杜小姐被他一番话堵住,欲言又止地又看了看听训宋砚书。

  宋砚书只低着头,耷拉着脑袋听赵慎玉训诫:“你今年已有十七,行事作派却还是如此鲁莽...”

  惊枝摊开她的手掌往沈灵语手中放了把什么东西,懒懒道:“笑什么?”

  沈灵语才恍然自己笑了许久,嘴角都有些僵了。才干咳一声敛了笑说:“这人倒会耍嘴皮子,分明是他与宋公子打闹才弄了这一出,这会儿却只将责任推在宋公子上,还端了兄长的架子训起人来。”

  她印象中赵慎玉一向都是温和带笑的模样,如今板着张脸一副深沉作派倒有些新鲜。

  惊枝不以为然:“你真以为他是在训人?”

  “不然呢?”

  惊枝瞥她一眼,轻叹一声:“时候不早,我去准备了。”

  说完便走了。

  “哎你还没说呢。”沈灵语侧身目光追过去,惊枝却没回头自顾自上楼去。

  她悻悻回头,去抓手中栗子,却只抓起一把吃剩的壳。

  啧,这人!

  正在心中揪着惊枝脸皮,那头赵慎玉便已负手走过来了,停在他面前,盯着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又看了眼手中捧的果皮,眉梢轻挑道:“当心上火。”

  沈灵语将果皮倒进纸袋中,朝他讪笑一声。刚想解释就不是她一个人吃的,又听赵慎玉说:“今日的晚饭怎么还没做好,好饿。”

  “我刚刚闻到味道了。”沈灵语指着楼上,一双杏眼闪闪发亮,“好香!”

  赵慎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笑道:“那我们先上去。”

  沈灵语指着一边的宋砚书:“那宋公子他...”

  “他不饿。”

  ·

  平时在这边吃饭,都是几个人一起,热热闹闹一大桌,今夜却有些冷清。

  惊枝去忙演出的事,宋砚书和杜掌柜在楼下陪着杜小姐,何公也今日也没来。偌大的房间里竟只剩了赵慎玉和沈灵语二人对坐着干瞪眼。

  伙计们端着各色菜肴将矮桌摆满后纷纷退场,待门推上,室内便一片寂静。

  沈灵语一双手放在桌下绞着,视线只落在桌上。等了许久,也不见赵慎玉说话。

  她觉得这人心理素质忒好了些,如此尴尬的局面,竟也能神情自若地坐着。

  罢了,既然对方不说话,那她也干脆闭口不言。只是视线还是不自觉地跟着他忙碌的十指移动。

  赵慎玉端坐在一边,悠然地拿过一个小碗放在一个海碗旁,随后拿手背轻轻试了旁边银壶温度,随后掀开海碗的盖子。

  “哇!”沈灵语轻呼出声,“这是...鱼?”

  赵慎玉微微颔首:“姑娘小心,离远些。”

  “哦。”

  沈灵语往后拉开一点距离,看他端起银壶往碗中倾斜。滚烫的油淋到一片片雪白透明的鱼片上,发出哧溜的声响。香气混在白雾中瞬间腾起直冲鼻腔,诱得沈灵语直咽口水。

  赵慎玉将油均匀淋在鱼片上,等沸腾的油泡散去,才拿筷子轻轻搅了搅,随后夹了一片鲜美的鱼放入碗中,最后将碗放到沈灵语面前。

  他眸中含着笑,隔着热腾腾的水汽有些模糊,用清朗的嗓音说:“姑娘先尝尝?”

  沈灵语耳尖发烫,忙将碗摆正,道:“多谢公子。”

  她慌乱中拿错勺子,急忙换成木筷,轻轻将鱼片夹起来低头喂进口中。

  鱼片几乎透明,切得极薄,嫩滑入味,轻轻一抿便化在口中,舌尖留了丝淡淡的辣味和麻味,却又不重,又混着薄荷香气和鱼的鲜味。

  沈灵语细细品尝过一番,才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惊喜道:“好吃!”

  她脸颊微红,一双眼睛灵动闪亮,黑漆漆的瞳孔里映着点点光芒,满足的表情露在赵慎玉眼底,荡起一阵暖风。

  赵慎玉又给她夹了一片,道:“昨日在楼下闲聊时听杜掌柜说梅洲今年的鱼养得肥,便托人运了一车回来,如今都养在酒楼里,想必你我今日吃的便是第一顿了。”

  “那咱们运气真好。”沈灵语先谢过他,随后将鱼片用筷子夹起来放在面前盯着,看着薄薄的一片笑道:“你也吃啊。”

  赵慎玉笑了笑,换回自己的筷子说:“好。”

  沈灵语将鱼片吃了,又想到什么,说:“说起梅洲,公子可听说过胭脂湖?”

  “胭脂湖?”

  “对。”沈灵语拿起一边温热的酒壶,“公子喝不喝这个酒,我从王妃那儿讨的桂花酒。”

  赵慎玉忙捧起杯子:“多谢姑娘!”

  沈灵语给他倒满一杯,才说:“听说这胭脂湖是梅洲的一个大湖,风景美不胜收,四季皆有独美之处,百看不厌。又以冬日梅花开得红火,映得湖水绯红一片,得名胭脂湖。”

  “哦?竟有如此美景,那有空了定得去看看。”

  沈灵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遗憾道:“梅洲就在泽谷的下游,灵语本是想着这回若有空便顺便去瞧一眼,可惜...”

  赵慎玉将杯子端起来,闻着浓浓的桂花香,说:“如今才刚入冬,距离梅花盛放尚有一段时日,若姑娘有心,不愁没机会去看。”

  “哪有时间。”沈灵语将酒举起和他虚敬一杯,闷口喝了,道:“入了冬,又有许多事得忙起来。”

  何公昨日才跟她说,冬日要防作物霜冻,还有应对大雪,若雪大了,又得倒许多房屋瓦舍。到时候又要投入许多人力物力,可有得忙。

  “而且还要着手东大街明年的安排。各商铺如何规划、医馆还缺了许多人、书院的学生还差许多,还要筹备春耕和发解试,这都是大事,得在这个冬天就要定下来的。”

  “发解试?”赵慎玉眼皮一抬,看向她两道微拧起的眉毛,疑惑道:“发解试不是在秋天就该举行的么?而且歧郡的秋闱以往都是由中书院举办,怎么姑娘也要涉足?”

  中书院是王城唯一一家书院,历史悠久,歧郡大多数学子都由此间书院而出。

  沈灵语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却没想出来,只解释道:“王妃十分重视人才,考虑许久,觉得这发解试不能马虎,还是得亲自操办才放心,所以等明年来得重新制定一番,檄文过不了多久便会发出来。”

  赵慎玉眼中目光夹着有些欣赏,说:“那中书院那边的人也同意?”

  “我现在不能透露太多,只能说王妃的计划对书院百益无一害,他们会同意的。而且...”沈灵语举着空杯子,目光落到上面的花纹上,道:“既是王府出面,不同意也得同意。”

  赵慎玉也看了看她细白手指,低头轻笑一声。

  沈灵语玩了会儿杯子,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将杯子放下盯着赵慎玉问:“你怎么知道歧郡秋闱以往是在中书院办的?”

  “......”赵慎玉面容有瞬的怔愣,道:“哦,都是在楼下吃酒时听人闲聊听来的。”

  沈灵语半眯着眼,狐疑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着没动。

  赵慎玉在心中默默骂自己一声,随即抬头直直对上她的目光。

  他一双眼漆黑深邃,里面似种着冰霜,又像含着火星,沈灵语只撑不过几息便闪烁着垂下眼眸看向别处。

  这人脸皮真厚,被人盯着也不知害羞的么!

  而且还不要脸,盯着人家姑娘看这么久!

  她清了清嗓,低头拿起筷子去夹菜。夹的是什么全然不知,只在那灼灼视线里硬着头皮咽下,待口腔炸开火辣辣的痛才后知后觉地找水喝。

  慌乱中一杯清茶递了过来:“别急,小心呛着。”

  沈灵语被辣得不行,急忙接过杯子大口喝水。可那辣椒不知是什么品种,辣味经久不散,红色迅速涨满整张脸,顺着耳朵一直攀向脖颈,一直向下延伸...

  赵慎玉低下头不再去看,只默默看着刚刚递杯子时碰过的手,似乎那抹红色通过她的手指传到了自己的指尖,再一路漫延到掌心。

  军中常有人说他不笑时有些骇人,不少人都不敢与他说话。他方才便想着摆出一副唬人模样好将这小妮子心思吓乱。却不曾想才一对上那双狡黠眼睛就...

  失态,实在失态...

  他坐在一边,只觉越想越燥起来。心中似有团火,烧得背上都出了汗。他眼珠转了转,终于想到找个杯子,倒了茶水喝起来。

  于是...

  空荡的房间里,一左一右地坐着两个人,一个辣红了脸,另一个满头的汗,两人皆捧着杯子大口喝茶。

  外面传来乐声,随之而来的便是看客们的掌声。

  沈灵语思绪被拉回,看向窗边:“看来节目开始了。”

  口中辣味终于消退大半,沈灵语端着茶碗踱到窗边往楼下看去。不久前还冷冷清清的大堂此刻已宾朋满座,目光齐齐投向舞台中央。

  台上一位艺姬正翩翩起舞,她手中水袖随着婀娜脚步轻盈飘荡,旋转跳跃间,似一只绮丽蝴蝶,穿梭在花丛中。带着令人着迷的芳香,诱得四周迷离向往。

  一段婉转琴音后,她舞姿渐缓,轻轻开口。动人歌声自唇间溢出,直听得台下人如痴如醉。

  “果然是连得三屇魁首的人,怜风姑娘这身姿、这歌喉,太美了!”沈灵语倚在窗边,艳羡地看着舞台上边唱边舞的人自言自语。

  “这便是那怜风姑娘?”赵慎玉也靠了过来,“听说此女的追随者颇多。”

  “嗯。”沈灵语点头,“凡有她出场那日,台下无不是挤满了人,我有打算让她得魁。”

  “有打算?”赵慎玉看着她被辣得发红的眼角,问:“慎玉以为这魁首是公平竞来的。”

  沈灵语回视过去,说:“公子当真这样想的?”

  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以为这种比赛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吧?

  赵慎玉移开视线,抬手撑在窗边,道:“可慎玉看惊枝似乎不是很喜欢怜风姑娘。”

  沈灵语看向坐在二楼看台上面容凝重的惊枝,突然问:“赵公子和惊枝很熟?”

  赵慎玉听她问起,忙否认:“怎会,不过是见过一两回罢了。”

  “哦...”

  不熟还叫那么亲。

  沈灵语捧着茶碗喝了口茶,淡淡道:“怜风本就人气高,其追随者又有诸多豪绅,其中还不乏世家子弟,这些人的财力比平常百姓高出不止一点半点,以为饭圈带来的效益更大。再加上她本身也有实力,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将她扶上来。一则她能为饭圈带来更多流水,二则她自己也能脱离春棠苑。”

  赵慎玉提出顾虑:“可若是她得了魁首后却不愿呆在饭圈,想退隐田园抑或嫁个富商豪绅又该如何?”

  “这不难。”沈灵语转身从书架上找出本册子,翻到一页递给他,“我们早已签下契约,虽说我们答应过魁首可自寻留下或退隐,但在那之前,得先在饭圈呆上一年,这一年间得按需完成一定份额的营收,否则将要支付大额违约金。有这笔违约金,我们也不亏。而且...”沈灵语看着楼下美人道:“呆在饭圈既不用陪笑脸,也不需看人脸色,只管凭借一身本领就能得到如此追捧,还能分到一大笔钱,何乐不为?到那时她已习惯这般众星捧月的日子,如何还能再回到凡尘俗世中去,只怕我们让她走,她自己也不愿脱离。”

  赵慎玉将手中契约看过一遍,不由失笑:“姑娘想得周到,慎玉佩服。”

  沈灵语面无表情:“都是王妃想出来的,我不过是照做罢了。”

  赵慎玉将她脸上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又迅速收好表情,说:“饭菜快冷了,姑娘不吃了?”

  沈灵语没胃口:“饱了,赵公子自己吃罢。”

  “哦...慎玉也吃得差不多。”他走到桌边拿起沈灵语带来的酒,“不过这桂花酒倒不错,慎玉想再贪一两杯。”

  “赵公子自便就好。”沈灵语头也没回,默默看着楼下。

  视线却不由自主却转到二楼的惊枝脸上。

  惊枝长着张极惊艳的脸,即便此刻台下观众都看着怜风,她的美貌却丝毫不输台上的佳人。那双蓝色眼睛,半眯时迷离动人,盯着人时又摄人心魄,直教人甘愿为之赴汤蹈火。

  沈灵语想了想,若自己是个男人,也会喜欢那样的女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