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筱在颠簸中醒来,一眼看到采霞。

“夫人,你醒了?”

周小筱抓住采霞的手腕便问:“彩月呢?你看到了吗?”

“夫人,你先冷静些,我们正在去汴州的路上。”

“汴州?为什么要去汴州?”周小筱挣扎着便要起来。

马车忽然停了,裴过掀开帘子。

“夫人,快下车吧,小的得连夜赶回皇城,以免遭人怀疑。”裴过扶着采霞下马,两个人一齐看着周小筱。

周小筱下了马车,发现这是一处后门:“这是哪里?”

“是汴州的春香阁,王爷已为夫人打点好一切,夫人只管安心待产,届时自然有人接应。汴州离皇城最近,王爷得空,也一定会来看望夫人。”裴过交代好一切,递给采霞一块玉佩。

采霞双手接过:“裴统领安心,奴婢一定照看好夫人。”

“裴过,彩月呢?”

“夫人放心,彩月姑娘留在宫中,可确保万无一失,稍后属下会救她的。”

“还有阮井,也一并救了吧。”

裴过笑了:“夫人还是如此,在深宫待了这么久,仍没什么变化。夫人安心,属下记下了。”

“夫人,外面天寒地冻的,咱们快进去吧。”采霞冲裴过点点头,扶着周小筱进去。

一道纤瘦的人影等在院子里,待转过身,却是一位姿容清丽的女子。

“玉锦姑娘?”采霞认出来人,忍不住惊呼。

玉锦愣了愣:“采霞?这么巧?”

“玉锦姑娘,这便是我家夫人,我这里有王爷的玉佩为证。”

玉锦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周小筱:“既是恩公的人,我自当当作自家姐妹看待,请随我来。”

玉锦带着二人到了上好的厢房,看得出一早有准备。

“夫人莫要到处乱跑,采霞负责你的日常起居,住久了不会有人发现的。”玉锦言语温柔,自带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周小筱点点头:“有劳姑娘了。”

“客气了,当日我身处皇城,险些被恶霸强娶,多亏了王爷相助,又替我在汴州寻了这处房子开春香阁。王爷大恩,和照顾夫人相比,真的不算什么。”玉锦福身离去,“不早了,夫人早些休息,有什么事遣采霞来寻我。”

“采霞,你认识她?”周小筱初来乍到,自然要先熟悉环境。

“夫人,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前头牌吗?就是她啊,玉锦姑娘。”

“真好看。”周小筱由衷夸赞。

采霞笑了:“夫人容貌不比她差的,快睡吧,一路奔波。”

周小筱认床,虽说这里的环境不差,可一夜没怎么睡好。不过这一夜,不少人陪着她难以入眠。

永寿宫内,人仰马翻。自知道周小筱亡故的噩耗,封明蓉便昏迷不醒。靳槐本已告老还乡,关心则乱,连夜从府邸入宫,替封明蓉诊脉。

靳槐当了一辈子的太医,自然知道封明蓉这是心病,除了开几方安神去火的药,别的只能靠自己。

“母后!”封明蓉昏迷前心心念念的叶顿棋也出现了,带着秀东前来探望。

“皇上,太后这是急火攻心,醒不醒在她自己啊!”靳槐坦言。

叶顿棋握住封明蓉的手:“母后,你这是何苦?”

梅蕊在一旁解释:“太医有所不知,自周夫人怀孕,太后怕王府招待不周,特意接了周夫人入宫。眼下周夫人投井,叫太后如何向宁王交代啊!”

“周夫人殁了?”靳槐听闻十分震惊。

“是的,太后正是知晓此事后昏迷的。”梅蕊着急看着靳槐,“太医无论如何都要想想办法,救救主子啊!”

“为医者对病人自然竭尽全力,只可惜老臣本以为太后是有心结,没成想是为周夫人一事。人都不在了,只怕得太后自个儿想明白了。”

“皇弟这么多年就一个妻子,好容易有了后代,居然殁了?先是走水,再是投井,怪异得很,就像有人有心为之。”叶顿棋叮嘱秀东,“下令彻查此事,也好给母后和皇弟一个交代。”

“是。”

“等等,吏部是封端阳主事……叫欧大人从旁协理吧。”

“是。”秀东小心瞄了眼脸色苍白的封明蓉,似乎明白了什么。

与此同时,封府更不太平。一向目中无人的封力勤,此刻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父亲,你能不能别晃了?”封端阳知道父亲是个纸老虎,平日里表面凶悍,实则毫无城府,早已在想别的办法。

封力勤扶额:“端阳啊,你说,你妹妹出事就罢了,怎么连一向硬朗的太后也病了,这该如何是好?”

“我们失了皇后,楚家也失了太子妃,算起来,是那位渔翁得利。我总觉着,周夫人这件事颇有蹊跷。父亲,这段时间你好好静养,不要有动作,我出去打探一番。”

“你打探什么?如今各个见了我们封家的人,都避之不及,真是今非昔比啊!”封力勤感慨。

“我自有办法,总之,我回来前,父亲哪里都别去。”封端阳叮嘱完,急匆匆离开。

楚菡许久未在墙角收到纸条,这几日听闻封家出事,便猜到封端阳用得着她了,并且她和封端阳一样,坚信周小筱不会这么死去。这女人有那么多人喜欢和保护,又聪明得很,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二人留信约了在小茶馆见面,楚菡借口出府购置物品,一出门便用斗篷遮挡住脸,往小路走。

封端阳倒是淡然,身处闹市面不改色,坐在二楼看人来人往,品茶等佳人。

楚菡推了门进来,小心翼翼四处张望,才摘了遮挡:“封大人。”

“不必客套,太后本也为我们指了婚,说起来,咱们是一家人,哪怕都不意愿也是。”

“宁王府近日挂满了白绫,你我算暂时逃过一劫。不知封大人叫我来,所为何事?”

封端阳替楚菡倒了水:“楚二小姐这是明知故问了,你如此聪慧,想必猜出这件事的端倪。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走水了逃过一劫,却投了死无对证的井里?希望楚二小姐想办法替我找出周夫人的下落,如此楚小姐也少了劲敌不是?”

“上次我相助于你,你却把她送入宫中。恕我直言,封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若站在你的角度,自然希望她死,可站在我的角度,她表面是个死人便好,懂吗?”

楚菡笑了:“如今封家、楚家的势力同时被削弱,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于公于私,我的确都该助你一臂之力。”

“我也可许给楚小姐一份保障,如果,我是说如果,周夫人真的了,王爷依旧不愿娶你,封某愿意照看好楚小姐的后半辈子。你我相敬如宾,物质、地位皆不会比你在王府差。”

楚菡诧异看向封端阳:“满城皆知我心系宁王而不得,封大人当真愿意?不怕沦为笑柄?”

“若我不愿意,一开始,婚约便不会被提及。封某这一生,最不在意的还真是旁人的看法。”封端阳认真看着楚菡,“楚小姐尽管放心,哪怕你到了封家,日后遇到真正待你好的人,封某也会作为哥哥,让你风光出嫁。”

“如此,我替楚家谢谢封大人了。”

楚菡拎着一堆东西回到王府,众人仍面露戚色,叶星沉更是跪在灵堂,不吃不喝一整天了。裴过始终陪伴左右,不停添火烧纸。楚菡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先送东西去厨房。

唐书宁倒是清闲得很,主子进食少了,厨子便自在了。楚菡环顾一周,察觉出不对。

“刚来的采霞呢?她不是一贯最勤快的吗?”

唐书宁正在泡菜,手法还是周小筱教的,听闻爱答不理:“许是出府购置果蔬了吧?也没准儿周夫人殁了,心情不好,躲哪里哭去了。”

楚菡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主子近日胃口不好,咱们多备些开胃菜。”

若周小筱真的没死,叶星沉一定会带着裴过去找她。楚菡就不信了,府里两个大男人也能一夜消失?

心下有了算计,楚菡走路的步伐都翩跹起来。

吏部大牢,阮井被绑在木柱子上,满身伤痕。

欧光清踏入地牢,只觉空气中满是腐臭味,十分刺激味觉和大脑。见到阮井惨状,踱步到跟前。

“西偏殿只剩你一个活人,彩月已奄奄一息,你再不招,只怕得随她一同去了。到了地下,可别不好意思面对你们主子。”

“与她无关……”阮井虚弱地开口,“是我,都是我干的。”

“这么大的事,背后莫不是有人指使?”

“是——先皇后。”

欧光清赶紧提醒文利记录下来,文利何其机灵,写下详细内容,递给阮井过目,叫阮井按了手印。

欧光清再走近一步,嘴巴贴近阮井耳朵:“委屈你了,宽心,待我救你们出来。”

阮井一愣,却没敢抬头,他已做好赴死的打算,只希望临死前利用残躯帮周夫人消灭一个暗中的敌人罢了。别说逃走了,就连活着出去,阮井都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