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干掉皇叔>第37章 缓兵计 三年苛刻勤政,她若做得到,对……

  皇甫璎一觉醒来, 看见的,就是那样的光景。

  形容清隽的男子,敛神垂眸, 虚虚地依靠着床柱,坐在她身边, 金钩罗帐作了陪衬, 拂晓晨光柔了轮廓, 眼角眉梢间, 隐隐疲倦,淡淡忧伤。

  屋外依稀有些啾啾声,那是庭中花树上, 早起的鸟鸣,更衬得室中静寂无言,却又缱绻万千。

  少女眯眼, 又抬手揉了揉眼窝, 不觉和着锦衾,挪身过去看。

  心中有些奇异的感觉, 有些暖,有些怜。

  眼前的人, 有些不真实,恍若几世的佛子,千年的磐石。

  “九叔……”她便凑得更近了些,俯身在床, 仰面去喊。

  “醒了?”那人虚虚地抬眸, 哑哑地问她。

  “嗯……”少女一声嘤咛,侧身一个翻滚,将头脸攀进他膝怀中, 像一只求宠撒欢的叭儿狗。

  那一瞬,木荷衣香,男子气息,硬硬的温热,裹挟着笼罩而来,少女陡然觉得,她的痴痴所求,似乎到了……顶峰。

  可不是吗,于他寝房床上醒来,睁眼是他的相守,还能蹭到他怀里撑懒腰,醒瞌睡。一夜好梦里,似乎还梦见他上下其手,给她脱衣服来着……

  然而,也怪她没找对措辞,来形容那涨满的心思。所谓顶峰,便是极致,盛极往后,便是要衰落的呀。

  她才将将用头额,抵了那大腿紧绷,依稀还碰触些腹上丘壑,正待用些绵力,去求索之时,听得头顶一声闷闷的哼气,一双手掌探入她双腋,一个使力提抱,就将她给扯起,扔开了。

  果真像是在拎扯一只黏糊的狗儿。

  那人脸上,还有些冷冷的浮云,不像怒,倒像是在忍。

  少女却生怕他是在忍怒,赶紧囫囵翻身坐起,讨好地笑:“九皇叔,您这寝房的床,真是好睡,以后,我能常来不?”

  “阿鸾听我说些事情,你若是做得到,便可以常来……”男子抬手,将她肩头斜开的中衣,拉拢了些。

  “……好!”少年女皇便点头,赶紧敛了坐姿,准备洗耳恭听。

  她以为,就是一通平常教诲,她照做便是。

  然而,听他一条接一条,扔炮仗似的,足足用了一盏茶功夫,才说完。

  少女就恨不得,重新将头埋进那锦褥中,回炉重睡。

  她可以,当做是个梦,什么也没听见吗?

  他说的那些,都是当好一个女君的硬道理,可是,她都做不到呀!确切地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

  第一条,熟悉政事。查六部卷宗,了解各部事务,悉知国库收支,各地赋税,辩诸事之症结与要害;

  第二条,辨识官吏。查吏部课考,见各级要员,看政绩能力,亦要看性情癖好,培植些心腹,提拔些能臣,亦要掣肘奸邪,妥用庸人;

  第三条,科举取士。连开三年恩科,亲自主持殿试,挑天下英才作天子门生,知人善用,培植出自己这一朝的重臣;

  第四条,建亲卫与密探。在禁卫之外,建一支只听令于天子的贴身亲卫,在上书之外,建一支不经由朝廷的信息密报;

  第五条,体察民情。访五道州府,悉各地风物民情,听民生之疾苦,获民心之爱戴;

  第六条,指掌军事。看八千里舆图,巡三千里边防,军事要塞,见三军将领,掌兵力分布;

  第七条,斡旋邦交。扬□□国威,示天子亲善,使蛮夷臣服,北狄来朝;

  第八条,招选夫婿。皇家之事,最重传承,天子在位,最忌无嗣。最好能在兰台御史催促之前,选个皇夫,诞下皇嗣,以稳朝局,安民心。

  ……

  条条有理,头头是道,无可辩驳。

  偏偏那人一口气倒完,还凝目来问她:“这些,都做得到吗?”

  “这辈子,也做不到……”少女烂了脸,低下头。

  等到做完这些,她皇叔都老了,她也老了。那里面,有些事情,历朝历代,有许多帝王,穷极一生,也未必做得好。还有些事情,她一听就头疼,有些本能的不愿,比如,要她选皇夫,生皇子……

  “做不到,便当不起这天子之尊!百年之后,于九泉之下,见了皇甫家的列祖列宗,莫说我教的……”

  这话,就有些狠了。

  “……”女皇咬唇,沉吟。

  “无需一辈子,阿鸾,你若有心,勤奋有加,几年便可见成色。我与你,定个三年之约,三年时间,你照我说的做,若做得好,到时候,你想怎样……叔都可以允你!”

  “……”女皇抬头,翕了翕唇,嚅嗫半响,终是欲言又止。

  还好,给她压了一座大山,却也递了个三年的台阶。

  不就是三年嘛。

  就冲着那最后一句,她想怎样,他都可以允她。

  她心头发了狠。

  给她三年时间,只要勤奋有加,她能做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女君。

  到时候,她要日日到这张床上来,为所欲为,不,她要把他拐进宫里去,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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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之后,女皇陛下就越发勤奋了。

  心里绷起了一根弦,照着那人说的,条条去做。

  勤阅卷宗,勤于问询,逐一熟悉政事,挨个召见朝臣。一通亲力亲为,过筋过脉下来,至年底,便觉那些奏疏折子,似乎也不再那么晦涩了,批阅起来轻松了许多。那大朝小议上,基本上也能够识人辨事,对骂如流。

  又让那本就是斥候出身的卓云,来建密报。再找她皇叔,要了那领兵训人比卓云还厉害的玄勿,来建一支龙牙卫。是为知人善用。

  来年开春,便开始下各州府县,体察风物民情,巡边防要塞,督军情战事。

  有时为了答一句棘手的臣子问,深夜辗转反侧,累得病到,烧到晕乎,一碗汤药喝下去,仍是让红衣扶她起来,蘸墨提笔,洋洋洒洒,势必要那些牙尖之人心服口服。

  那微服私访,天子巡边,动则奔波月余,旅途劳顿,常常水土不服,一通上吐下泻,死去活来完毕,仍是叫着启程,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反正,只要估摸着死不了,就继续折腾去。

  没了那动不动就哭的娇气,也没了时间去哭天喊地。

  因为,她那九皇叔,思虑周全到恐怖,将那诸事,逐一给她拟了日程条陈。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什么时候,该理什么事了,精确到,每月每日。她稍有怠慢迟缓,便跟催命一样,来提醒。

  那密密的行程,麻麻的事务,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至多,还能在草场去骑会儿马。

  就跟在抢时间一般。向天抢命。

  有时候,她也生出些疑惑,她那皇叔,是不是在忽悠她。他把她折腾到半死,自己却似乎闲得发慌。多数时候,竟在东山长生观里,跟无崖子对弈。听闻,一盘棋,可以对上几日。简直就是要修道成仙的节奏。

  当然,多数时候,她是在自嘲,觉得自己年少时,偷懒太多,如今来补。天资不够,勤奋来补。

  不过也奇,她越是认真,便越是得力。越是觉得,仿佛有许多的人,许多的手,在推着她往前走。也仿佛有许多的目光,期期地看她,将她托举。

  有时候,也是尽享那种众星捧月的荣光。

  那大朝小议之上,依然是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吵闹如市集,然而,看得出来,那些自命不凡的大小朝臣,文官武将,渐渐地,多留了一份尊敬与信任于她,而不再只是将她当个坐了宝座却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

  那接连的春闱恩科,金殿亲试,琼林玉宴,她慧眼识英,亲自挑选出来的青年才俊,看她的眼神,不乏仰慕。

  两年的北疆经营,待到她十九岁的那年年末,北狄终于来朝,绵延十里的进贡,那些草原上的蛮子,威武雄壮,却是欠身捧胸,朝她投来温柔的目光。

  皇甫璎知道,她这女君,算是立稳了。

  然而,每每于这些光芒万丈的场面上,又按捺不住那种莫名的落寂,她想转头去寻,却寻个空空无影。

  问卓云,今日,皇叔从东山回来无?卓云总是答,棋还没下完呢。

  女皇就听得心头空空如洞。

  难道,果真应了她皇叔说的那句话,自古天子无退路,她这女君,也只有一条路走到黑,终成孤家寡人吗?

  来年六月,她就满二十了。

  说好的,三年之约,还作不作数?

  若是他要反悔,她可是要找他拼命的。

  她憋了一口气,摒绝情爱,把三年的青春,活成了一辈子的精彩。

  如今,她手里,有的是权势,多的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