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纨绔他转职了>第4章 竹院疗伤忆往昔

  

  景渊瞪大了眼睛,许忱则睁着自己那双极其好看的桃花眼,与之正义凛然的对视着。

  虽然此时许忱内心坦坦荡荡,却因为泡在水的缘故,眼睛微微泛红,看起来似醒非醉,似勾非引,让人心神荡漾。

  许忱看着景渊不知所措的神情,得意的眨了眨眼。

  心道:“现在要是能说话,一定会把刚才那句“不用害羞的”原话奉还,真是天道好轮回!”许忱觉得自己报复完了景渊心情愉悦。

  渡完气赶紧又拉着景渊朝暗河游去,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人脸上那复杂难测的神情。

  两个在暗河里浮浮游游,不知在暗河里蹿了多久,只知游出池塘时已是入夜。两人皆是疲惫不堪的趴在岸边,慢慢地喘着气,因为实在太累了,连喘粗气的力气都没有。

  半晌许忱才攒足气力说道:“这里,是我家一处荒废多年的院子,我们......从暗河游来......他们应该找不到了。”

  许忱站在一间房前,景渊察觉到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许忱没回应,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房内布置陈设颇为雅致但都落了灰,明显已经荒废已久,有些摆设还未收拾,看得出来离开得匆忙。

  景渊身上的伤一直没有处理又在水里泡了许久,走了几步终于双腿一软,歪倒在桌边。

  许忱:“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这里有针线吗?”景渊用手撑着脑袋说。

  “我找找。”许忱转身去柜子找针线。

  不一会,许忱拿着针线和蜡烛过来。把蜡烛点亮放在桌子上,又把针线递给景渊:“殿下,针线。”

  景渊没有接过针线而是对许忱说:“我伤在后腰,自己缝不了伤口。你帮我吧。”

  “不行!”闻言许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景渊抬头看他,此时景渊全身湿透,几缕湿发贴在脸侧,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一双深沉的眸子却静静的注视着许忱,在烛光的映照下透出一种即阴郁又危险的气息。

  许忱仿佛能从景渊墨色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略显惊慌的神情,“我......我真的不行的,我......怕血......”

  “......”似乎没料到是这个原因,景渊轻轻笑出声,大概是没力气大声笑了。

  “你要笑就笑吧,我是真......”

  “这一刀可是为了救你才受的。”景渊打断许忱的话,轻轻的说。

  “......”

  “你可以不看,闭着眼睛,我跟你说怎么做,可以吗?”

  半晌之后。

  景渊卸下了黑甲,脱下玄色劲装,白色里衣早已被鲜血和河水晕染出一片片深浅不一血色,缓缓脱下最后的里衣后露出健硕的后背。

  许忱禁闭着双眼,拿着针线坐在景渊后面。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顿时紧张了起来。

  还是在这一间房间,十岁那年,淮婉重病不治,就是在这一间房里离世的。

  “可以了,你开始吧。”

  “ 嗯。”许忱咽了一下喉咙,强迫自己不要回忆,不要害怕。

  伸出手听从景渊的指挥,在其后背慢慢摸索。也许是因为闭着眼睛,封住了视觉,其余的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觉。

  许忱手指在景渊健硕的后背轻轻的触摸着,时不时的碰到一些陈年的伤疤。许忱心绪杂乱没有察觉到,一个皇子即使领命打过几次仗,身上也不应该有这么多陈年伤痕的。

  景渊感觉得到,许忱冰凉的手指正微微颤抖着,若有若无地在后背划走。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就是这双手,在摘星楼上挥舞着水袖,在他面前惊鸿起舞。若不是对上过许忱那双一眼就能让人迷离的桃花眼,他真不敢相信献舞的人竟然是许忱。

  而当时那个胆大包天在皇殿前冒名献舞的人,现在双手却在微微发抖,他在害怕?就在景渊思绪乱飞时,许忱顺着景渊的指述,手指贸然触碰到一片湿热,条件反射般的收了手。

  “就是那里。”景渊轻轻地说。

  许忱没有回答,他紧咬着牙齿,绷紧着神经,颤抖着强迫自己一针针的缝着狰狞的伤口。

  空气中血腥气味越来越浓,充斥着鼻腔,几乎要让人窒息。许忱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从伤口涌出,流过自己指间。

  嗅觉和触觉都和当时多么的相似。恍惚间,许忱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也听到了。

  淮婉去世那晚,无力的靠在床边,眼神渐渐涣散,口中的鲜血不停的往外涌,染红了大片大片雪白的衣襟。小许忱颤抖着想用自己的小手帮娘亲堵住不停往外涌鲜血,却怎么都止不住。小许忱只是喃喃的叫着娘亲,一声哭腔都没有,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淮婉眼神已经聚不起焦了,艰难地说着什么,那是许忱记不起来的话语。

  温热的鲜血染红双手,浓烈的血腥味充斥鼻腔。失去至亲的恐惧,幼年自己的无助,恍如黑影包围着许忱,让他感到窒息。

  此那之后,许忱就有害怕见血。

  许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跟景渊说一声,自顾自冲出了房间。

  在池塘边干呕起来,缓过来后才清洗手上的血迹,又捧起水来洗脸。看起来,许忱像是想用冷水好让自己冷静些,而其实许忱只是在欲盖弥彰,因为他发现自己没出息的流下了眼泪。

  景渊远远的看着许忱的背影。突然觉得,此时此人,与以往给他印象中都不一样。

  不像小时候,那个随母入宫,倍受宠爱的漂亮小娃娃。

  不像醉月楼里,那个放荡不羁,一掷千金的纨绔子弟。

  不像摘星楼上,那个替妹献舞,胆大包天的小小兄长。

  不像逐鹿山上,那个献马取袍,棋行险招的机智少年。

  景渊只觉得,此时此人很是.....有意思。

  又一会,许忱不知道在哪里又找到两件下人衣服回来了,“这有干净的衣服,我只找到了一些干净的绷带没有药,你能自己包扎吗?“

  “可以。”景渊接绷带和衣服。

  许忱还是不敢仔细去看景渊,害怕又看到血淋淋的伤口。

  夜风从门外吹来,差点扑灭了蜡烛。两人都还穿着湿衣服,顿时都感到有些冷。

  许忱转身去关门,说道:“换完衣服就先休息吧,床给你,我睡棋榻。”他说得平静,大概是太累了,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没有加上称谓,直接以你我代称。

  “我们跑了许久,山下的禁军想必已经上山来找我们了。苏逸知道竹院在哪,不久应该就能寻来,我们在这里等待到天明是最安全的。”

  景渊低头给自己包扎伤口,闻言顺势一看,动作一滞。

  许忱面朝棋榻,背对着他,几下就把一身的衣物,干净利落的全部脱下。

  借着微弱的烛光,许忱身形半隐在阴影中,看得并不清晰。他尚未完全长开的肩膀并不像成年人的宽广,墨色的湿发像海草般有些凌乱的贴服在后背,隐隐露出微微凹陷的脊椎线。而再往下......许忱已经披上衣服。

  景渊收回目光,许忱也疲惫的躺下了。

  许忱穿上了一件浅蓝色的粗布衣,料子粗糙,磨得他很不舒服。想了想,许忱还是把湿衣服凉在窗外,打算明天还是换回来。

  俩人皆是逃命般跑了一整天,早就累得筋疲力尽,各自躺下不一会就都睡着了。

  大概是清醒的时候,各种强烈的情绪总能因为不合时宜的原因被好好藏起来。然在无法自制的睡梦中,刚刚还‘回复如常’的许忱,此时变得不安稳了。

  “娘......娘,别......血!!”许忱猛得惊醒坐了起来,发现还在夜里,桌子上的蜡烛已经燃完了。他抹了一把脸,摸得一手湿滑,也不知是汗还是泪。

  景渊睡眠是很浅的,一般房内有人他都睡不着。只今天太累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许忱开口第一声他就醒了。

  许忱的母亲?景渊还有记忆的,只记得她总是穿一身素色的白衣,上供丝绸时与后宫的嫔妃打过几次照面,当初还与自己的母妃聊过天。

  许忱的母亲与母妃聊过天?!想起这件事情,景渊感到有些奇怪,当年他母后因为是外族,又因性格孤冷,几乎不与其他嫔妃往来。为何会与一个从江南来皇城上供丝绸的女子,一个在宫中待不了几天的人,如此亲密的交谈呢?

  没来得及景渊想出个所以然,许忱就已经摸索着推开门出去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吹风,看着空中的月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许忱笑了笑,轻轻的哼唱起了一首歌。

  “月儿笑,月儿笑,月儿弯弯不闻笑。黍离唱,黍离唱,黍离声声不忍闻……”

  歌声很轻很轻,在房内的景渊却一下子就听见了。

  房门被推开,而许忱背对着门坐着,只是微微偏头,故没有看到景渊的表情。

  “是吵到殿下了吗?”许忱问道。

  “天气太热,睡不着。”景渊走到许忱身边,“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刚才许忱哼唱的是南涧国的一首摇篮曲,景渊的母妃曾经唱过,只是这南涧国的摇篮曲,许忱照理从未离开中州,怎么也会?

  “嗯?这是我娘亲以前唱给我听的。”许忱继续说道:“小时候,江南的夏天夜里也很热,就和现在一样,晚上热得睡不着。娘亲就会抱着我和阿玥,在院里的藤椅上拿着绫绢扇一下一下地摇着,一边赶蚊子一边扇风。有时还会唱歌哄我们睡觉,后来娘亲生病了就搬来竹院休养,就是现在这里。“许忱顿了顿:”再后来,娘亲去世了,就换我用这首歌哄小妹睡觉了。哈哈”像是想起什么许忱笑了笑了,一开始小妹还一直笑我唱得不好听,每次还不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一样的年纪,极其相识的相貌,只不过许忱比许玥早出生了半刻,就成了必须保护照顾妹妹的哥哥。明明都是本该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娃娃,还未能接受失去至亲的事实,就被迫学会坚强。还未来得及悲伤,就必须学会保护。

  景渊:“你娘亲带你进过皇宫,可有跟你说过关于宫里的事情?”

  许忱:“宫里?我当时也很小,随娘亲进宫的事情,其实已经记不太起来了...”

  景渊一手搭在许忱肩膀,蹲下靠近许忱。许忱一转头就对上了景渊双目,忽然觉得周身一凛,顿时有些恍惚。

  “你再......仔细想想......”景渊的声音忽远忽近,像在过去又像在此刻,许忱觉得昏昏沉沉,无法抵抗这声音的命令。

  “你娘亲可有跟你讲过...宫里的人,宫里的...惠妃娘娘,或者是...南涧国....南音公主。嗯?你仔细...想想......”

  “我....”许忱听命努力的回忆着,突然脑内感到一阵剧痛,骤然清醒:“呃,头好痛...”许忱按着脑袋稍稍缓过来。“殿...下?你怎么...醒了? ......是天气太热睡不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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