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挑灯看谁剑>第36章 边关将 (二)

  “我说,我全都说!”

  显然是相信剑来剑仙的,那小兵被吓得失了魂,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

  “都在土堆后面,都在,不!这次他们没有来,只让我一个人就够了,说是已经掩饰过千百遍了也与各个滩涂的那些家伙打好交道了,不会出现意外。

  不会杀了他们,只会卖掉他们。”

  “别找我,不是我杀的。”

  那小兵显然被吓破了胆子,有藏在地笼里头大胆些的走到他们跟前,对着那个小兵拔出剑:

  “先前早就听说你们总打着旗号招兵买马,但实际不知失踪了多少人口,这次可终于让我给碰到了,说不说,那些人最后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做什么!”

  大铁他们没想到这小兵还真有隐瞒,那英雄直接就要一剑劈开他,“我说!说!他们都被打着卖出去的幌子给聚集到一起杀掉了!”

  那小兵吓得持续失禁,地上一摊水色和不知名的味道,很快又渗入土里。

  “胡说!”那英雄红了眼,“你胡说!”说着好像失去理智就要将人劈成两半。

  小兵彻底吓的方寸大乱,一直在大叫:

  “我没有胡说,你不信去问那些家伙,都在土堆后头的不远处,但我没回去的这个时间他们早该跑了。”

  翻过土堆,找到那处地方,桌子上尽是把酒痛饮剩余的各种残骸,果真雁过留痕,而这些家伙是一人不留。

  “怎么杀的!”大铁将手中的剑架到那小兵脖子上逼问。

  “就是那边。”说着,指出一处地儿,是个大火坑,“都给人赶过去炼化成仙丹了说是吃了能长命百岁,与天同寿。”

  大铁和那不知名的英雄仿佛是要怒了,“放你娘的狗屁仙丹!人都烧成灰了还吃什么,你们吃骨灰,吃土吗,你吃啊,吃啊!”

  说着英雄死死按住那小兵的头,逼着他不得不吃一嘴的灰。

  那家伙是个信鬼神一说的,怎么按着他都不愿意吃下去,还要将满嘴的灰土给吐出来。

  最后还是无量让他们下手轻一些,虽说这家伙罪大恶极但还有东西要向他询问。

  不过一起度过了一晚,第二日就有人来报,说是那小兵死了,死之前仿佛受到了极其惨绝人寰的地折磨,大铁就要赶过去看,无量直接问一句:

  “那瞧着他的人呢?”

  “昨日那人么?也不知哪里去了,今日一早就一直不见人影了。”

  来的兄弟汇报。

  无量跟在大铁身后,直闯入昨日那“英雄”的住所,大铁攥紧的拳头兀得松开放了下来,痛悔不已:

  “八成这些家伙都是一伙的,咱们怕是被骗了。”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

  走在床头,萦绕着一股昨日不曾在营地闻到的奇香。

  无量再朝着昨日那小兵死了的地方,在血迹斑斑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块布料。

  他当初为了让那些朝臣受到压制,经常因为自己长得过于艳丽而特意独自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布料花纹甚至是配色这布料。

  捏在手中,不论是手感密度还是看得不大清楚的图色都不像是剑来的,反倒是一十七洲别的地域的。

  无量深思: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人遮掩耳目的地方,处处都潜伏着危机。

  这些是他站在高位之时不能亲手触摸到,甚至是不能被知晓的,也越来越为一十七洲的势力根系庞大而胆战心惊。

  原来这幕后人早就已经盯上了剑来,不是为了金钱,到最后整套的计划不过是为了销毁人的身体,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能带来什么?恐慌?动乱?都是隐蔽而不可见的小范围,更像是一人之私。

  但到底是谁人与天下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如若是出自一人手笔,那恐怕整个一十七洲都像他之前所料想的那样暗地里不知潜伏多少爪牙。

  那这趟战场之行,他是必须要亲自走一遭了。

  原路返回,放马滩。

  “自打你上次恐吓那营帐小兵的事情后,那小子就生千百法子地躲着你,以后怕是见到你就会躲得远远的,

  你这名声给传了出去往后兄弟们可不敢再招惹你。”

  大铁愉快地哈哈大笑,“看你往日一副文人模样,不想骨子里尽是放荡不羁的性格,那日也着实给你大铁哥吓得猛然一怔。”

  无量想:我若真是那如同表面般规矩的性格,心里头也不会抵触做剑来的帝王,更不会惹得那些朝堂上的老臣不快。

  想起那些家伙,眉眼间一瞬间的烦躁,不过又有皇姐的手腕治理,哪个不得是被治的服服帖帖的?

  “哈哈哈哈哈。”

  无量笑出声来,确实和他刚来这放马滩的性子不大一样了,但还是那个无量,不过是内心的东西全给释放出来,连着性子也越来越外露了,大笑凑近大铁,问道:

  “铁哥,你可知我无量这一生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我原先瞧着你觉得你是那聪慧却不愿与人过多交流的家伙,本想着你最适合做些让人猜不透心思的事。”

  大铁大大咧咧地叉开双脚,毫不避讳自己的想法。

  “现在呢?”无量瞧着他问道。

  “我觉得先前对你的印象都给推翻了,你小子眼里头到底是有谁!”

  大铁笑骂说出疑惑,摇头道:

  “还真不知你家伙是怎么个想法,金戈铁马?护卫百姓,守卫家园?感觉比起先前都不对了。”

  无量哈哈大笑,指着那远在天边的祥宁,终于说出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我这一生潇洒不羁爱自由!”

  “哈哈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对着茶水,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一敬潇洒不羁爱自由。

  *

  朝堂。

  “本公主已经让人处理了那位黄澄乡中杨周熊之事。”说着挥袖子:“将人带上来。”

  不一会,取摘官袍立与殿堂上的,是脱下官袍赈灾事件中的杨周熊与黄冬瓜两人。

  明显两人都憔悴了一圈,但还能看到杨周熊还算是在任何情况之下不失风度,而黄冬瓜则是满眼惶恐,极力地隐藏自己的不安,反倒显得不成样子。

  黄冬瓜是如愿以偿到达京城了,可未曾想是以这样的方式与当日称兄道弟的宋绶见面。

  邹文率先站了出来:“公主,此事已过了许久,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次拎出来鞭挞,这些残害挑唆百姓的人都该狠狠地杖责流放!”

  有人立即站出来,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说道:

  “邹大人,你世世代代多是贤良之辈,也多教书育人,恐怕心地太过于良善,对于这样的人,可不能只是杖责就能完事的。

  赈灾用的银两百万不曾见着,粮食说是掺沙子但实际确全是沙土,人们肚子里头那都是一脚下去咕嘟作响的可都是一块块石头哇。”

  那人拂袖掩面,“想想都瘆人,要不是宋大人陈述此事,我也实在想不出这般画面。”

  本是朝堂之上的诸臣皆是小心翼翼,避免落下个口风不严谨之让人揣度,但如此大好的机会也让有些老狐狸按耐不住 。

  这杨周熊尽管不在其位但却谋得实职,手中权力也是握的大而死。

  就如他的京城好友赵老一般,都是贪恋权势的人。众人脸上一阵忍不住的鄙夷和大义凛然的正气。

  杨周熊突然叩拜了上座的公主,也不受众人任何声音干扰,“上述所说,臣都愿意以己担任下来。

  只是赈灾百万银两的钱财我等确实不曾见到,臣也不会拿这个随意玩笑。”

  还是有大臣瞧着他还是不肯低头,非要是屈打成招么,一丛菊|花挤满了坑坑洼洼的脸上:

  “杨周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搞了半天是在耍公主以及我等的?就是你不承认这赈灾的百万银两单凭借你谋逆一条就是不能活的。”

  杨周熊不甩他任何话,依旧跪在朝堂。

  端坐在上位的公主突然出声,打破了朝臣之间的嚣张跋扈:

  “这银两他确实不曾见到,毕竟这些银两可都在赵老掌控。”

  说着,看向终于上了早朝但从始至终一脸呆滞默默无闻的赵小。

  朝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赵小身上,嘲讽的,不屑的,可怜悲哀叹息的,各种神色此刻于他而言都是在落井下石。

  赵小依旧是挺直脊梁,站了出来,不卑不亢道:

  “臣父罪该万死,只是钱两之事仍被卡在那一十七洲最大的钱庄也便是日升亨钱庄之中,臣前去亲自索要也未得其果,背后定是有心怀不轨之人在暗中操控,家父已然被下大牢之中,不日将被……

  处之以极刑,只求能宽限我父亲几多时日,请公主明查。”

  平日看他不惯或是受到他的直言亦或是嫉妒他的大臣早有人在,不知赵小背后的哪一位说了句:

  “再怎么查都是铁板上的事实,跑不掉了,赵小,你不是与那罪臣赵老断绝了父子关系了么,怎么今日在朝堂之上,还是一口一个父亲?难不成你也是这其中主谋!”

  到最后几近逼问的姿态。

  若今日上位坐着不是公主而是褚瀛灯,那帝王一定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或是站在赵小臣子的立场上去体谅他,只可惜今日在上的是翻脸无情让人捉摸不透的褚雾笠。

  褚雾笠开口:“赵崇来本就算是赵小提供证据一手将人送到本公主面前,为了我剑来百姓大义灭亲之举,所书字据条条框框每一份都明列的清晰,想必赵大人定然是不会与其有些牵扯的。”

  停顿了一些,接着极缓的声音又继续在大殿之上传出,“只是身为臣子,赵小口风不够严谨,尚且板上定钉的事还不忌口,说了不该说的错话,自当是要受到处罚的,来人——”

  “下朝后,赵小出言不逊,二十大板。”

  赵小在殿下谢公主恩惠,神色并未有几分变化,还是残白的担忧,若是早在以前就已经不顾规矩嚷嚷起来了。

  几位计谋得逞的朝臣互相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公主这般恩威并施也算是解了不少他们往日受的赵小颐气指使之气。

  只见公主表情端庄,不急不慢地转向杨周熊,“杨老为我剑来尽忠了一辈子,先王与太上王都曾对你寄予厚望,望您能带领剑来走向更为安宁的祥和盛世,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罪臣——辜负太上王与先王的嘱托,所有罪目悉数认下,并自主奉上手中良田美池和黄澄乡来往官印。”

  杨周熊还是一派傲然直立的模样,死认罪,不肯开口多说别的一句话。

  一旁注意力全都放在宋绶身上,面色羞愧却还是打心眼里说不上来的不屈服,头埋地极时不时扫视着宋绶的一举一动。

  只见宋绶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理了理身上的小红衣,他便知道,这家伙是不会开口的,不仅不会开口,那一身的小红衣耀眼地他看着牙酸。

  还没收回来注意力,只听耳边恍恍惚舅舅已经认下的全部罪过,直接一个天打雷劈,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

  若是舅舅不肯救他的命,那这些罪行别说是死一百遍,就只是一遍当真足够他死地透透的了。

  “舅舅救我!我还不想死!”

  这一刻所以的阴谋诡计全然崩坍,直是拼命地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使劲掰扯着杨周熊的衣衫,老人被他摇晃的就要跪不稳,但每次要塌下老腰时,都会在最后时刻直立起来。

  黄冬瓜几欲崩溃,他还年轻,他还不想死,泪水不要钱一般决堤到满是牢中灰土的面上,一道一道地划过去,露出白白胖胖的脸皮,一直到最后堆积起来汇聚到没有脖子的条条横肉罗列的线里。

  黄冬瓜指着他大骂:“杨周熊,你不该为了你儿子一人害的我黄氏甚至于你杨家全部陪葬啊!这不划算,你可真是老糊涂!”

  接着又惨兮兮地跪着匍匐前进,因为肥胖肚子都坠在地上,一手扶着一手向前,眼睛还要努力地睁大好像叫人瞧见他眼中是有多么天大的冤屈,连连直求饶,各种呼声:

  “公主,女王,天子,不是啊,所有的谋反叛逆的事我都不知道啊,都是杨周熊这个老家伙,全是他一人干的!

  要他一人去死,实在不行赔上整个杨家陪葬也可,不能亏待冤枉我黄家,尤其是我黄冬瓜啊!”

  残忍的话从口边就这样说出。

  “你这无耻小儿,当真是黄家的孬种,我杨周熊老迈,一辈子看过来还哪里有我杨家后人!”

  杨周熊年纪一大把终于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在朝堂之上开了口:

  “我的妻,你们黄家的庶女,未嫁之前受了你们多少折辱。

  我的儿,他还是那么小,眼睛滴溜溜地像葡萄般灵巧,却被当成是死婴啊!被那些黑心的家伙活活拿过去喂给了豺狼——”

  说着仰天:“我杨周熊这一生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所有在边关的钱财都拿去填补你们黄家,就为了让你们对我的妻儿好一些,你们却狼心狗肺,联合那些黑心的坏家伙烹杀了她们,我究竟是造的什么孽!”

  一阵拉扯呜咽声中,退了堂,几乎是敲上板事情,公主命人追查真凶,连带牵连整个黄家,统统大牢处置。

  杨老念在先王与太上王征战,也算是朝廷对不住他,未能照顾好他的家人,只是罪孽也实在深重,下令暂且颐养天年,实则是变相软禁等候发落。

  不日,杨周熊自尽而死。

  新建造的书房。

  “有他的讯息了吗?”公主性格愈来愈诡异,上一秒还在与人说笑,下一秒就要伸出极其艳红色的豆蔻指甲就要划破那禀报者的血脉。

  而这禀报者,正是跪在书房中央的金银。

  金银低头,这次若真是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怕是活不成了,但他也无所畏惧,只是心里放不下的仍旧是生死未卜的帝王。

  脖子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黑色布料,布料底下都是被尖锐的指甲划破的血痕和要浸湿黑色布料的红色血迹,黑色,最是让人不易看出。

  “这次,仍然不能确定那位在外流落多年的……男子。”

  金银顿了顿,还是换了个称呼,料是保管了许多先王甚至是帝王与公主生母重大秘密的他也不曾想到在外流落的还有这样一位王室血脉。

  “只是在中原名郡派人勘查消息的时候,发觉中原名郡内乱之后,自三五年起,名郡都的王上何峖就把持了内政,还一手成立了圣教。”

  “何峖,啊,好熟悉名讳啊,何峖,啧啧,我记得那位弟弟可不就叫褚河峖么,也是好名姓,让皇姐找得这般辛苦。”

  公主敲击着细长的指甲在金笼子上,来来回回将这名字重复好多遍遍,再笑道:

  “三五年起,这般早了,原来的小东西也是长大了,经他手,当真是好大的局。”

  金银听罢,头低的很低,秦太师也不曾将这位流落在外作为质子的王室子弟褚河峖告诉他们,也是埋下了不小的祸患。

  更没想到,往常一十七洲质子的规矩来看,这家伙居然一步步爬上了名郡都的王位,当真是不可小觑。

  也怕只有公主这样的人才能对其拿捏,若是褚瀛灯,依照这般大的局,尚未成长的帝王对上这家伙,怕是没戏。

  “能藏得这样隐秘,恐怕是有内鬼在王宫内帮他遮掩处理后事了。”

  褚雾笠逗弄着金笼子上的花鹰,一半又一半掰扯手中绯丽的花瓣,片片花瓣穿过指尖最后随着空中看不见的气体慢慢悠悠地掉落在脚尖,红唇轻启:

  “本公主记得,王宫里头不是还住着位年迈的不能自理的太后娘娘么。

  当时本公主年龄尚小,养在太上王身前,尚且不能会一会这位让我母亲竟然迫不得已亲手将我送给太上王身边,才能保住王弟性命的。

  这位太后——可要本公主会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