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放榜当日, 这段时间舒起云再也没有梦见过封无晔。
巳时才放榜，而大清早就不少人汇集到贡院门口，乍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起码百号人。
不少人看起来心情忐忑, 毕竟这回太医院的大考只选出三十个人。
其中不少参加考试还有太医院学徒, 通过考试后就能直接晋升为医助。
舒起云直到快晌午才慢慢赶来, 此时贡院门口已没有早晨那么多人。
人群早已不如早晨那么热闹, 此时榜前的人熙熙攘攘, 舒起云不紧不慢走上前。
恰好碰上正在看榜的齐斌。
齐斌一回头发现是舒起云。
今天舒起云身着一身淡素靛蓝长袍, 那款式新颖飘飘欲仙, 今日舒起云并未束冠，栗色长发只是随意在背后扎起, 搭配着他精致五官, 就像谪仙临世, 让人移不开眼。
齐斌被舒起云的模样惊艳得愣住，他的眼神带着欣赏和倾慕，还记得灯会那晚舒起云的样子，不管舒起云怎样的穿着无疑是相当好看的。
“起云，几日不见可还好？”齐斌拱手。
舒起云点点头礼貌回应。
一见到舒起云，齐斌就有些束手无措, 他腼腆地问道：“起云你也来看榜？”
“嗯。”
眼神随意在榜上描了一圈，看到了齐斌的名字后舒起云才主动问道：“齐兄中了吗？”
他知道若是没中便询问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若是刚才没有看见齐斌的名字他绝不会问。
齐斌有些不好意思，“嗯，不过才十多名。”
“恭喜齐兄。”
“那起云你呢？”
舒起云并未回话, 只是淡淡抬头看了一眼。
齐斌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头一名那正写着舒起云的名字。
“起云，你真厉害！”齐斌忍不住赞叹, 心中默默对舒起云的歆慕更深一层。
知道了排名后舒起云倒也没有那么欣喜，就像提前知道了结果一样。
太医院的批卷官们看到舒起云的答卷时也是接连称叹。
舒起云各方面的见解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医者，实力远远超过同期的考生，给人感觉尤其老道。
以这样的成绩若是直接考院使都错错有余。
放榜这天有人欢喜有人愁，不少人都在议论这第一名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而舒起云却直到最后才来看榜。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舒起云准备离开。
齐斌微红着脸提议，眼神希望得到舒起云的回应。
“起云，你有空吗？眼看着已经晌午了，要不一起吃个饭怎样？”
舒起云拱手，“不好意思齐兄，今日起云不便，改日定登门拜访。”
被拒绝后齐斌有些失落，不过以后共事的机会还有很多，“嗯，既然你不方便就改日吧。”
“齐兄住在哪里？”
“我现在住城东我爹的老宅里，当时爹致仕回湖州后，那宅子空置了许久。”
“嗯，起云记住了。”说完舒起云道别转身离开。
*
医舍里胡楪早已等候多时，她一大早就派人去看榜了，得知舒起云是第一名的时候笑得比谁都开心。
“起云，你居然考了头等，真厉害！”
刚回来舒起云就见胡楪兴冲冲向他扑上来，他微微一笑：“有几题还是没有把握的。”
“你太谦虚啦，必须要好好庆祝！”
舒起云笑道：“好…那今个我做菜。”
“好耶！我去叫上崔毅和晓锌！”说完胡楪就风风火火出门了，这段日子她和崔毅还有晓锌的关系突飞猛进。
舒起云无奈低笑，见严蕴均从内屋出来，他赶紧迎上前，“师父！”
严蕴均早就从胡楪那知道了结果，他点头满意，“不错…今后在太医院定要好好修习。”
“起云定不负师父重望。”
当天晚上舒起云做了一大桌子菜，由于胡楪并不认识封无晔，她只叫了崔毅和晓锌。
院子里的圆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舒起云为一旁的严蕴均斟酒，“感谢师父一直以来对我的教导。”
“云儿不必伺候为师了，快快吃菜。”
“谢师父。”
此时崔毅和晓锌早已吃得满口流油，“唔，好久没吃起云做的菜了，简直太好吃了！”
“嗯！就是！老大真是一点口福都没有。”
见他俩狼吞虎咽舒起云噗嗤一笑：“慢点吃，一会还有甜点呢。”
胡楪也是第一次吃到舒起云做的菜，她赞不绝口：“别的不说，起云你的手艺可真好！以后谁要是娶了你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好了…就你会说…”舒起云给她夹了一块松鼠桂鱼。
“唔，好吃～！”
*
放榜过后日子平平淡淡，五日后便到了进宫当日。
一早中榜的三十人便在皇宫侧门等待着，许多人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从今日起他们便不再是学徒也不再是市井名医，而是能在宫内学医的医助，若是之后还能考核晋升平步青云，给家族添一份荣耀。
不少人脸上带着喜悦，而舒起云则面无表情，他深知宫内不比外界自由，而他只是大势所迫随波逐流而已。
今日舒起云在师父的建议下穿了一身藏蓝色长袍，显得低调谦逊。
齐斌就站在他身旁，由于两人认识自然而然就站在了一起，齐斌的表情看起来也并不欣喜，毕竟他也是被齐天城逼着过来的。
这三十人内年龄参差不齐，一眼望去最年轻的竟然是舒起云和齐斌了。
辰时一到，从宫内出来一名医使，他拿着名单便开始点名。
确认好人员后，他领着众人从侧门进入皇宫。
“各位这边请，今入宫内请务必不要四处张望。”
巍峨的宫墙内范围绵延数万亩，整个皇宫分为外中内三庭，外庭是各类局署的范围，中庭是王公大臣办事议事处，内廷则为后宫所在。
光是这三庭中就有成百上千个院子，宫殿更是数不胜数。
一行人低头跟着医使进宫，走了将近三炷香的时间才走到位于皇宫外庭角落处的太医署。
整个太医署院子里有五栋高大建筑，中间那栋最高有五层，其余四栋都是一模一样的三层建筑对称分布，其中包括尚药局、库房、公厨，还有值夜寝所。
“请各位来这边务事处领取铭牌。”领头的医使开始对照名单分发日后入宫使用的铭牌。
之后便是对这三十人进行分科。
整个太医署按照疾病类型分为十科，现只有六个科缺人。
在场的人可以提出志愿去哪个科，若是同一科人太多则按照考试排名分配，其余多出来的只能劝选别的科目。
舒起云选的疮疡一直缺人，根本不需要纠结就成功入选。
医使看着舒起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疮疡，他道：“以你的第一的成绩应去更好的类别。”
舒起云只是清淡一笑：“晚辈早已考虑好了。”
医使点点头，这新人看起来眉清目秀，人说话也谦逊，他对舒起云的好感激增。
而一旁的齐斌犯难了，齐天城非要他去大方脉，而他打心里是不想的，现在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他想任性一回。
反正他爹在湖州，天高路远也管不到他。
他抬头看向舒起云，“起云，你已经选好了吗？”
“嗯。”
“你呢？齐兄。”
“我…我有点不想听我爹的话…”齐斌十分纠结。
舒起云轻拍他的肩膀，“遵循本心就好。”
听舒起云这么一说齐斌好像清明了一些，“谢谢你，起云…”
等他转身准备去自己想去的科目时，结果已经只剩下大方脉的名额。
齐斌：……
他不过就是纠结了一下而已，然后就没了名额。
他抬头望天，一脸无奈道：“看来这就是命吧…就连天意都向着我爹…”
所有人分好科目后，医使又带领众人参观太医院，并解说每日大致的规划。
医助的日常就是平日早晨在翰林医学院学习，下午则在太医署各科目研学帮忙。
有时也要去太医署旗下的尚药局干些杂活。
总的来说并不算轻松。
在对太医院有些了解后，一行人在院子里等候各个科目的院使来接人。
舒起云站在人群站得笔直，表情淡然清雅并不怯懦。
单单光是站在那里俊雅的身形和无比美貌，就尤其引人注目。
不一会各个科目来接人，疮疡的主事人也来了。
一位身穿官袍的老者走向队伍正前方，“请疮疡科的几位随我来。”
从队伍中出列的只有三人，老者的眼神盯着舒起云与其他二人，“三位这边请。”
老者带着三人来到正楼大厅，大厅仅仅一面两米高的屏风挡住正中间的楼梯，每层的分布不同。
舒起云所在的疮疡在第三层，整个科室包括医助只有不到十人。
老者面目慈善，“我们这人不多，你们不必拘谨。”
和舒起云一样选择疮疡的是两名中年男子，在熟悉了环境后他们给自己找了个工案坐下。
老人转头看向舒起云，他万万没想到这回考试的第一名会选择疮疡科，“你就是严先生的爱徒吗？”
“刘院使您好，正是在下。”
“来来来这边坐…”
整个科室里除了刘院使外还有两名医官三名医士，几人看起来都很亲和。
“最为年轻，就考了头等，真是厉害！”其中一位赞叹道。
“让前辈们见笑了…”舒起云拱手行礼。
“这样的人才能来我们科真是有幸。”
“前些年打仗，我们不少同僚都被派遣到军队，现在战争结束大多都已退役，现在我们科正是缺人的时候。”
听了这一席话，舒起云想去自己拜访过的那位军医老先生。
能在战场上安然回来也是相当不容易。
“不过现在不打仗了，我们这比起其他科可轻松多了。”
“来来来，这边坐！”刘院使招呼舒起云坐在他案桌旁的空位上。
这让舒起云受宠若惊，“刘院使，晚辈担当不起。”
“别客气，我们这可不像其他地方，不讲这些的，而且你是严先生的弟子，坐我身边怎的不行？”
初次见面对方如此好意，如果不答应那岂不是不给面子，舒起云行礼：“那起云便却之不恭了…”
刘院使早就从张常正那里知道舒起云的本事，这尊大佛他必须得供好了，舒起云的技术今后定然能响彻医学界。
只不过现在都是保密状态。
“今后我们科室必须要齐心协力，把疮疡发扬光大！”刘院使说得义正言辞。
然而老同僚们并没有理他，“老刘头，这话你都说过无数遍了。”
“这些年也没看我们科比其他科人多到哪里去…”
“咳咳，该走的过场当然还是要走一遍的…”
“…”
早上分完科室后，张常正下午在教所对所有医者致辞。
太医院的工作繁多，当天下午舒起云就立即开始学习太医院的行事规则。
太医院不光是要为皇亲国戚看病，还要研究新的病症。
这正是舒起云所感兴趣的，宫内的医典众多，对舒起云来说就是一大宝库。
而太医署里还有外邦医者，经常会进行不同医学交流。
翰林医学院里还与鸿鹄寺挂钩，医者们必须学习胡语。
外邦的医学药典对于舒起云来说也极具吸引力。
突然觉得入宫的日子没有那么难熬了。
难怪严蕴均之前语重心长告诉他要认真学习。
今日所见让他知道以后需要掌握的东西更多。
*
宫里的事传的很快。
当天就有人在私下议论，听说太医院来了个长相绝美的医助，不少人都在打听到底是谁。
人天生爱八卦，尤其是在宫内生活一成不变的宫女太监们。
他们在乎的无关学术，只对各种八卦感兴趣。
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
城外三皇子王府。
躺在软塌上的男人一脸鄙夷，“哦？真有此事？”
“帮本王去看看。”
跪在其面前的人回答道：“确实长得标致，那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
“有意思。”
三皇子的表情意淫，他什么美人没见过，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玩过貌美医师，想想都觉得刺激。
…
这一整天在宫内学习规矩，直到天色暮黑舒起云才从宫门出来。
而门前恰好站着正在等待的封无晔，见到舒起云后封无晔上前：“起云，恭喜你。”
舒起云垂眸，此时的他心里早已没有那份悸动，“谢谢封将军关心。”
“天色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舒起云拱手道别，声音冷淡：“不必麻烦封将军了，起云坐出租马车就好。”
说完他行了告别礼走向远处的出租马车方向。
封无晔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舒起云头也不回地爬上马车，“去城西方向。”
车夫：“好嘞！”
望着身旁倒退的景象，舒起云开始思考，每日坐车也不太方便。
东亓崇尚武力，百姓出行皆以骑马为主。
人靠衣装马靠鞍，不少人也会把自己心爱的马儿也打扮得漂漂亮亮。
他单手托腮靠在车窗上，“以后还是买一匹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