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起云被胡楪扯着跟在那一群人背后不远处。
两人探头探脑, 到有点偷偷摸摸的意味。
“额…胡楪，不然我们不看了吧？”
“不行，来都来了, 必须看！”胡楪十分坚持。
知道胡楪怎么说都有些小姐脾气, 在贵族小姐公子圈里爱攀比很正常。
舒起云无奈摇头乖乖跟着。
直到穆子辰走进雅间, 恰好那雅间的窗没有关上, 舒起云和胡楪能在转角处观望屋内的动静。
穆子辰坐在椅子上接过仕女递来的茶水, 闻了闻茶气, 表情好似不太满意就直接放下了。
胡楪看到后嗤鼻：“啧！这都讲究成什么样？！”
不一会长工们抬出挂在衣杆上的几套薄衣。
两人的视角刚好能看见那几件衣服的样式。
光是远观就能看出那衣服雪白色素雅, 飘逸灵动，是无比精致。
穆子辰对新衣非常满意, 他拿了其中一套去换上, 手里还特意配了把黑色折扇, 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
见他在全身镜前臭美。
胡楪看了一眼身边的舒起云，她再一次提议：“起云你也做几件吧？你穿上绝对比穆子辰穿上好看。”
舒起云微笑拒绝：“不必了…”
这里一件最便宜的衣服顶他半年的诊金。
他不是爱慕虚荣之人，不会花不必要的钱。
*
从布庄回来已是傍晚。
夏日天黑的晚，但勤劳的夜市贩夫走卒们已经早早出摊。
舒起云坐在自家的院中吹着傍晚特有的凉风。
回想起今天下午的遭遇，再有半月就是荷池宴。
回想到自己，虽然只是一介草民, 但也不能丢胡楪的脸，毕竟是被她邀约去的。
估摸着自己还能支配的余钱，舒起云准备上街看看。
他和师父也都好几年没有裁新衣，若是碰上合适的成衣店，可以多定几件。
京都城内刚入黄昏就已车水马龙, 白日里天气太热, 趁着晚上天凉，不少百姓走上街头。
舒起云漫无目的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夜市街上。
“路过的人让让！马车要过！”一马夫驾驶着豪华马车驱赶着挡路的人群。
一不小心舒起云被挤到一处清冷小巷内。
他回头一看, 好像还没有来过这里。
小巷内断断续续传出哼曲，他顺着声音找去。
是一家不起眼的裁缝铺，门头小小的不足一丈，坐在内里的是位年轻的小哥儿，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坐着手中的针线活。
注视着门内小哥儿的一举一动，这场景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自己的医馆那样有亲切感。
发现门口有道人影，小哥儿抬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公子，做衣服吗？”
舒起云跨入小店，把挂着的衣物看了一眼，细节处理得很好，能看出店主是个认真的人。
“可否为我定一身长衫？”
小哥儿弯眉毛大大的眼睛十分可爱，“当然可以！”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舒起云问道。
“当然！”小哥儿的语气昂扬看来是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
“好…”
“公子先这边坐！”小哥儿放下手中的竹筐准备去倒茶。
舒起云拿起桌上的画册翻起来，“这些衣服都是你自己画的？”
“画得不是很好，公子见笑了。”小哥儿递来一杯凉茶。
舒起云接过小哥儿递来的茶水，放在唇边轻呡一口，“不，很好看，我很喜欢。”
被夸奖后小哥儿脸微微一红，“公子看上了哪套？”
舒起云挑中一套飘逸的青衣，“我能做这套吗？”
“可以，其实不瞒公子，这是我设计的最满意的一套，公子真有眼光。”小哥儿盯着舒起云如谪仙般的面容，相信成衣做出来一定会非常好看。
每个裁缝都想看到自己亲手做出衣服穿出最好的效果。
“那就劳烦小哥了。”
“公子还有其他喜欢的吗？”
舒起云看了一下价格相当合适，于是一次性又选了好几套，还给严蕴均也定了几套。
“这些给我师父做的，我一会把尺寸给你。”
“好的！”小哥儿脸上扬起笑容，他的小铺子一个月也就一两单生意，没想到今天遇上了贵人，一次做了这么多套。
小店地处偏僻少有人问津，眼看就快要交不起租关门大吉，没想到舒起云来了后一下子解了燃眉之急。
“那我先给公子做青色这套，公子有什么需求吗？”
舒起云摇头，“你看着来就好，半月后能来拿吗？我要陪朋友赴宴，其他的你可以慢慢做。”
“没问题！十日我就能做好！到时候给公子送上府去。”
“劳烦你了。”舒起云把医馆的地址写下。
“公子叫我小卓就可以啦！我也很期待公子穿上这套新衣的样子，一定艳压群芳。”
舒起云轻笑：“小卓言重了。”
“哪有…明明公子这等好看……”
和小卓聊了一会，舒起云直接付了所有衣服的全款后离开。
小卓追着他说不必给这么多，只需定金就可，但舒起云笑着拒绝了。
他一走进铺子时，发现小卓虽是哼着曲儿并未漏出愁容，但仔细观察了一下铺内，并没有正在裁剪或是制作的成衣，虽然小卓嘴上不说他也已猜到大概。
舒起云离开后小卓盯着他的背影，平时爱笑的眼里终于闪出泪花，若不是舒起云过不了多久他和爷爷就要露宿街头。
这一次他一定会倾尽全力为舒起云做出最好的衣裳。
*
城东将军府。
封无晔：“崔毅，军队新一批的训练服落实下来了吗？”
“嗯！今日已经去新和布庄谈了，不过价格也没便宜到哪去。”
封无晔微微皱眉，军队每年服装开支都是一大笔钱，可朝堂指定了供应必须新和布庄，除了新和别的布庄都无补贴，虽然大头的补贴都是国库开支，但军队自己出的钱算下来也不少，甚至比起别的庄子来说新和还要更贵一些。
对于服装开支这一项封无晔早已不满。
发现封无晔脸色难看，崔毅无奈道：“老大，我也知道这事里肯定有古怪，但是我们也没办法，若是擅自改供应商的话，那帮老东西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的。”
“你说这些浪费掉的钱拿起补贴粮草多好……”崔毅一个人呢喃道。
封无晔前些年一直在关外打仗根本无暇顾及京中这些猫腻。
他做事一向果决狠辣，现在他不但回京了而且腿疾也好了，可容不得那些人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鸡鸣狗盗之事。
“这事先缓缓，现在虽天下太平但多年打仗国库紧张，衣服也可穿旧的，新衣的事搁置一会。”
崔毅想了想：“确实！我那的训练服轮着穿都能好几天不重样呢。”
“行了，无事你就早些回去吧。”
“哦对了老大，我今个去布庄遇上起云了！”
听到舒起云的名字封无晔的心头一紧，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与舒起云坐下促膝长谈，记忆里起云最清晰的样子还是那日在他的复职宴会上。
想起那一日在街道上的刹那对视，封无晔扬起一种遗憾之感。
*
在陪胡楪去了布庄后舒起云好几日都没见到胡楪来找他。
短短几日内张常正那边送来几次会诊请帖，无疑都是些疑难杂症。
舒起云一次都没有缺席。
在太医学徒中多次露面不免有人开始私下悄悄打听舒起云的来头，这人并不属于太医院为什么能和他们多次一起会诊？
舒起云并不关心这些，每回交卷后他就独自离开。
直到快到荷池宴的前三天，胡楪终于兴冲冲找来。
舒起云从诊桌上抬头，胡楪的手里正抱着个精致的木盒，“起云，我的新衣做好！快帮我看看！”
“好…”
胡楪欣喜地去到隔间换衣，她刚刚收到衣服都没有试过，就想第一时间跟舒起云分享。
再一次出来，胡楪身着桃红流仙裙，薄纱质的裙摆摇曳就如穿梭在云雾当中，轻纱微微遮掩下的桃枝刺绣活灵活现，衬得胡楪就像是花中仙子。
“怎么样？好看吗？”胡楪笑着转了一圈。
“嗯，很好看！”舒起云的眼中尽是欣赏之色。
“哦对了，还有三天宴会就开始了，起云你准备衣裳了吗？”
最近一直都在忙碌，胡楪这已提醒舒起云才想起服装的事情。
回想起之前定衣的日子，刚好也有十天了。
“请问，舒公子在吗？”
小卓抬头看着门头，再对比了一下舒起云给的地址，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看到门口的小卓，舒起云开口：“我在，请进。”
见到舒起云小卓笑出两对小梨涡，“舒公子，你的衣裳我做好了！”
小卓捧着古朴的木箱上前。
“谢谢你小卓。”
舒起云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开木箱的卡扣，里面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
胡楪有些好奇：“这真是太巧了，起云你快去换来看看！”
小卓也很期待舒起云穿上的样子，“公子快试试，一定会非常好看！”
在两人充满渴求的亮晶晶目光下，舒起云宛然一笑：“好…”
当舒起云换好新衣从隔间走出后，胡楪和小卓的呼吸都停了好几拍。
温润公子青萝衫衣广袖扶摇，素雅的配色下只有右边衣摆上的青竹绵延到腰迹，腰间银白束带勾勒出完美的腰身，配上舒起云那张淡然清雅的脸，虽是淡素青衣但穿在他的身上惊现出典雅高贵之感。
“起云，你这也太好看了！”胡楪忍不住拍手赞美。
第一次有人把小卓的衣服穿得如此耀眼，小卓惊喜地双手捂住口鼻，眼泪汪汪感叹道：“舒公子，神仙下凡辛苦了…”
胡楪面色惊喜：“没错！后天穆子辰在荷池宴上遇见你，一定会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