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楪家的院落极大,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看起来无比雅致,路上碰见的家丁都会主动行礼问好,舒起云跟在其身后, 一时竟猜不到她家是做什么的。
只不过对于病人的身份, 舒起云不是不会过问的。
“我母亲喉咙疼痒多日, 吃了不少药也不见效, 如今她就在里面, 请随我来。”胡楪加快步伐走在前面。
舒起云点头跟上。
走到一处精致的院落后胡楪停下, “舒大夫您且稍等, 我进去跟母亲说一声。”
“好…”
舒起云站在鱼池边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胡楪才从内出来, 招呼他进去。
此时的舒起云已带好口罩, 进屋后他走近床边, 床帘里躺着的妇人盖着锦被,面容消瘦萎靡。
那眼神盯着他暗淡无光,很是痛苦。
“夫人,且放松…”胡楪赶紧为舒起云搬来凳子,舒起云坐在一旁隔着丝帕开始把脉。
舒起云身上特有的药香让人感到心安。
把完脉他从药箱内拿出干净的竹片,“夫人请张嘴…”
妇人艰难地张开嘴, 好似喉咙中被针刺般疼痛。
舒起云用竹片检查着妇人的口腔,内里红肿并伴有恶臭。
看诊很快结束,舒起云把用具收好。
他与胡楪走到屋外。
“我娘怎么样。”
“令尊喉咙处有脓疮,其他大夫没看出来吗?”舒起云问。
胡楪的表情烦闷,“倒是看出来了, 也吃了不少药, 但是都不见好…”
“娘亲喉咙疼痛,不爱进食, 这半年都快瘦脱相了…”胡楪揪着自己的袖口。
“令尊的病情需要用银针探入口,戳破脓疮方可痊愈。”
“母亲她忌讳这个,所以一直保守治疗,但是你也看到效果就是这样,别的医者也不敢贸然动作。”
“那么舒大夫,还能能有什么办法?只要能治好母亲,你开什么条件都可以。”
对于病人的心理问题确实是妨碍治疗的一大要素,他想了想,“这样,你去取来干净的毛笔。”
“好的!”胡楪马上吩咐下人拿来了毛笔。
舒起云戴上干净的手套,把银针藏入其中。
“这是要做什么啊?”胡楪不解地问。
“胡姑娘,你去跟令尊沟通一下,说是喉咙处的脓疮需要用毛笔沾药汁涂抹。”
舒起云解释后胡楪很快会意,“你等一下,我马上去说。”
再一次进入屋内,舒起云对着夫人礼貌交代,“夫人若是害怕的话,上药可以让小姐代劳。”
听到他的话胡楪赶紧摆手,“不不不,我手抖怕弄疼了娘亲…还是舒大夫来吧…”
舒起云目光停留在妇人身上,她已经被疼痛折磨许久,人也消瘦不堪,此时的面色也十分难看。
“夫人不必害怕,很快就好了。”舒起云俯身上前。
舒起云戴着口罩,手上也有雪白干净的手套,他的声音相当好听,那双眼十分漂亮,光是站在那里全身透露出的气场就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床榻上的妇人费力地张开嘴。
胡楪看着自己的娘亲主动配合,脸上的忧愁终于散去。
舒起云仔细观察妇人舌根深处几颗黄豆大的脓疮,他拿着沾了少量麻沸散的毛笔一一挑开戳破。
床上的胡母并没有感觉,不知道舒起云对她做了什么。
“好了。”舒起云把毛笔放在一旁的托盘上。
胡楪赶紧把她娘亲扶起来,“娘亲快用这个漱口!”
嘴里薄荷的清凉感袭来,疼痛反倒没有那么明显了。
“这是夫人的药方,每日按时按量即可。”
“谢谢舒大夫!”
“这是舒某该做的…”
完成出诊后舒起云起身道别。
几日后胡楪亲自送来诊金。
她大步踏入医舍,“舒大夫,你真厉害,我娘现在终于有食欲了!而且这些天吃得也比之前多了。”
舒起云抬头,见胡楪脸上带着笑容,他轻微一笑:“夫人能好转,也有姑娘的努力。”
胡楪大大咧咧地坐在舒起云对面的诊椅上,她用手托着腮:“你是不知道,看了不少大夫都不好,半年就把我娘折腾成这样。”
“要不是遇上你,也不知娘亲多久才能好起来。”
“姑娘赞谬了,这世间无数良医,只是恰好碰上我而已。”
“你别那么谦虚啦。”胡楪盯着舒起云赏心悦目的脸,她好奇地问:“对了,你是哥儿吗?哪有男人长得如你这般俊俏。”
舒起云轻笑并没有回答。
从那之后胡楪一有空就经常过来找舒起云唠嗑。
久而久之熟络起来,舒起云才知道她是户部侍郎的嫡女。
在胡楪的宣传下舒起云在京城的大家闺秀小姐圈子里传开,不仅长得好看还医术高超,时常有小姐慕名而来,原本清净的医舍偶尔也会人满为患。
舒起云正坐在一旁喝茶,胡楪双手托腮一脸欣赏的模样盯着他的脸。
“你怎能这等好看,越看越好看!”胡楪笑着说。
舒起云无奈,每次胡楪过来总是喜欢这样,他给胡楪倒了一杯茶。
今日时逢休沐,门口街道上的行人比起平时多了不少。
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舒起云竟一时出神。
距离他和封无晔道别已经好几个的时间,此时已然入夏,燥热的天气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正当他出神时,街道上对面出现两道身影。
封无晔正为一俊俏男子撑着白色遮阳伞一步步向医舍的方向走来。
那名白衣男子之前在夜市上见过,也是和封无晔如此亲近。
愣住的舒起云不知该如何,他只是盯着二人,如今的封无晔比起从前更显英姿勃发。
两人男才郎貌竟看得如此般配,两人有说有笑一步步走近,当封无晔抬头时,对上了医舍里舒起云的眼神。
这一眼仿佛过去好几百年,舒起云的心口漾起酸疼之感。
街道对面封无晔抬头,看着草庐医舍的门头,最近他一直很忙,之前知道舒起云开了医舍但是一直没有亲自来过,甚至不知开在何处,如今却恰巧碰上。
“无晔,你怎么了?”身边的白衣男子见他停驻关心道。
封无晔回神,他低头道:“只是碰上了故人。”
“那要去拜访一番吗?”
再一次抬头,医舍内的舒起云已然转身离开。
“不了,有机会我再亲自来拜访。”
舒起云捂住自己的胸口,这感觉就像是被石头堵住。
发现他的不对劲胡楪转身看向对面街道的方向,刚刚舒起云是看到了熟人吗?
“起云,你没事吧?”胡楪上前。
喝了一口凉茶感到好了些许,舒起云生怕封无晔会突然进入,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再一抬头,封无晔已离开。
“我没事,这是刚才恍惚了一下。”
见他无事胡楪继续坐下,“刚刚你猜我看到了谁?”
“或许你不认识,就是那街对面的白衣男子和黑衣男子。”
舒起云知道胡楪说的是封无晔,他装作不知。
“那是封将军和丞相家的公子。”
舒起云拿着茶杯听着表情淡如水。
“最近小姐圈子里都在传,封将军最近和丞相公子走得很近,似乎有意。”
“不知他们会不会成亲啊?”
舒起云心中刺痛感蔓延,顿了一下后努力恢复,他埋头继续看书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爹爹最近也要给我说婚事了,真实烦死了…”
胡楪皱着眉头撅嘴,她很快转移了话题。
*
一个多月后胡楪的母亲康复,当她母亲再次出席京中贵夫人们的活动时,这一下舒起云的名声又在贵夫人圈里传开。
这段日子舒起云发现来门口徘徊打量的人变多,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诊桌后读书。
之后前来上门问诊的人越来越多,一是舒起云医术精湛,二是长得好看,不少人慕名前来就为了一睹芳容。
封无晔腿疾痊愈行动自如,宫里人也在秘密四处打听那治好他腿疾医师的消息,为了保护舒起云,封无晔把这件事一直压得很好。
之前也是在湖州秘密进行的手术,此事只有齐天城和少数人知道,复职宴那天,封无晔也并未说明舒起云的身份,只是感谢了舒起云这几年对他的照顾。
这么藏着掖着让有心人开始联想非非,不少人私下里一经打听,很快就把目标对准了舒起云
时间一长某些眼尖识货的人发现舒起云就是治好封无晔的那所谓神医。
很快他的名声在贵族圈子传开,并传到了宫中。
胡楪坐在舒起云身旁,她一脸惊喜:“真的是你治好了封将军?”
舒起云未承认也未反驳,只是自顾自地看书。
“起云,你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不去当御医?”
舒起云顿了一下,这他还真没想过。
就在此时几位身着不凡的高大男子踏进医舍。
“请问是舒公子吗?”
舒起云抬头:“几位有何事?”
那几人进来后本来就不大的医舍里瞬间黑压压一片拥挤起来。
“家师想请舒公子一叙。”打头的男子语气听起来很强硬。
这几人看起来人高马大,舒起云和胡楪同时感到明显的压迫感。
舒起云站起身,“我与几位并不相识,请回吧…”
“我们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请公子务必跟我们走一趟!”那人上前一步。
舒起云皱着眉头后退,今天这是遇上硬茬了,就在他思考怎么办的时候严蕴均从后屋走来。
他走到舒起云身边声如洪钟,对着男人质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那男人见到严蕴均立刻行礼,“原来是严先生,小辈今日叨扰了,家师想见见舒公子而已。”
“要见让他自己来!”严蕴均的口气不容拒绝。
“这…”
苍劲的手掌拍在桌上一声巨响。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