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辰安猛然回头。

  孟宏昌朽木般的身影被梅树枝杈分割成了无数块,他一边抚胸急喘,一边用充满恶意的目光企图贯穿孟辰安,“谢家人的审美真是祖传的……呵呵……哈……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给宏昭……么?哈哈……”

  他面若癫狂,所有委顿松弛的皮肉都顺着一个不合理的弧度走向拉扯,拧巴成一个恐怖的表情。

  “因为谢鸿渐看上了你父亲!!!”

  “没有他龌龊的想法,我也不会……我也不会……”孟宏昌吊着一口气,快速地将当年的责任推给了另一个死人。

  孟辰安听了半天,只觉得悲哀和荒谬,他下意识扯住梅枝用力扭动,因为随意和不得其法,那株老树筛糠般地抖动,脆弱的淡青色花苞像下雪一般落了满地。

  “谢家也是害死你父亲的罪魁祸首之一!你现在要和谢家联姻,对得起你父亲吗?!”

  梅枝总算被拧了下来,孟辰安掌心里沾满了泥土尘埃和汁液,手指上还有被划拉开的伤口渗出了血丝,导致白玉微瑕。

  孟辰安拿着没剩多少花骨朵儿有些光秃的梅树枝,心口半冷半热地对孟宏昌反唇相讥,“不劳您费心。”

  他攥紧梅花,身影逐渐消失在小径上,落入依山叠翠的园林中。

  ***

  谢承洲约郁冬亦在集团楼下的咖啡馆见面。

  郁冬亦穿着雪白的貂裘携来一阵香风,她戴着太阳眼镜,坐下也不摘,边玩着手机上的装饰链子边嘲弄地问谢承洲:“怎么?忙着结婚的事还有空来找我?”

  刚说完,她立刻捂住香檀小口,摆出一副说错了话的歉疚表情,说:“啊,我忘了,你早就开始准备了,想来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对不对?”

  谢承洲没搭理她话里的深意,兀自喝了一口咖啡后将一沓材料扔在了桌上。

  郁冬亦翻了两三页,脸色沉了下去,她咬紧后槽牙质问:“你什么意思?派人调查我?”

  材料是关于她回国后见过的人、做过的事,后面甚至还有郁家近几年在国外干的隐秘小动作,以及那份开发项目的真相始末,都一五一十、分毫不差地白纸黑字写在这几十页纸上。

  郁冬亦心率骤乱,她知道最终瞒不过谢承洲,只是她从一开始就低估了这个男人,以为要等事情差不多尘埃落定后对方才会察觉出不对劲。

  没想到……

  她收敛住怒色和惊惧,露出一个明艳至极的笑容,还刻意放柔放低了姿态,对谢承洲好言好语地哄道:“这些都是一面之词,我和你从小就认识,你还信不过我么?你再看看我现在的模样,我都是为了你呀,你还能违心地认为我居心叵测么?”

  郁冬亦边言语蛊惑,边拉住谢承洲放在桌上的手,“承洲,你明明说过不喜欢男人的,为什么……为什么……姓孟的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么?你扪心自问。”

  “我当初就说过,我俩不可能。”谢承洲挥开她纠缠的手,“我并不想再找一个同床异梦的商业合作伙伴作为伴侣。”

  “郁冬亦,你所谓的为了我做了很大的改变和牺牲,只是感动了你自己而已。我不会为此触动,也不会感激涕零从而喜欢上你。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不要再在我眼皮底下玩弄小伎俩。这也是看在我俩打小的交情上最后一次警告你。”

  谢承洲没有把话说死,他并不想在这个时间点上和郁冬亦彻底闹僵。

  如果到了那个地步,按照对方的个性,势必触底反弹、不管不顾地疯狂报复周遭的人和事,在将孟辰安彻底拉拢进自己的羽翼保护下之前,还不能太过触怒对方。

  没错,到如今,他谢承洲也有了软肋,导致他的行事开始有所顾忌起来,但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反而因为这份柔软的情感体会到了由衷的满足和快乐。

  谢承洲这次主动和她见面,就是为了警告和震慑,别的他无话可讲。

  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如今他即将心想事成,有一半也是托了郁冬亦的福,要不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不会有后面的澄清发布会,他更不会有机会设法让孟辰安当着那么多记者的面口头应承下婚事。

  谢承洲没再管郁冬亦的心情,率先离开了咖啡馆,如今他有很多事需要亲力亲为,但也乐在其中。

  手机上章助理和管家分别发了消息过来,大到订婚宴的现场布置、小到小楼窗帘的花纹,事无巨细,都要他拿主意,他被这些甜蜜的烦恼占据了工作后剩余的大部分时间。

  新闻发布会后这几天,谢承洲和孟辰安没有再见过面。

  一来是忙碌,二来谢承洲也知道要给对方充足的空间和时间去接受自己做下的决定。

  孟辰安下班后来到停车场取车,就看到自己的车前豪横地停着另一辆车挡住了出口。

  谢承洲站在车前双手插在大衣外套里,一见到他,就露出了格外讨人厌的笑容。

  孟辰安躲开对方要来拉自己的手,与他保持了三步远的距离,冷着脸问:“做什么?”

  “很晚了,一起吃个饭?”谢承洲拉开副驾的门,还贴心地率先用手遮挡住车门上沿朝里做了个请的姿势。

  孟辰安瞥了一眼龟缩在车位里被挡住的车子,瞪了男人一眼,不情不愿地坐了进去。

  谢承洲却不急着关门,他拉起安全带环过孟辰安的上身,在对方腰际的位置找到卡口轻轻将金属片扣了进去。

  手指若有似无地擦过腰部,孟辰安像被过了一道电流一样抖了抖,忍不住往车门边躲。

  一切正中男人下怀。

  两人贴得格外近,孟辰安被谢承洲的气息笼罩住,几乎被人半抱进了怀里,他只要稍稍抬头,甚至能顶到对方的下颚。

  他身体不由得僵硬,一动不敢动,直到对方关门离开,他才觉得浑身一轻,似乎血液恢复了流动,氧气回到了胸腔。

  谢承洲像是没看到他的不自在,坐进驾驶座后,握住他冰冷的手在嘴边哈了一口气,又给他搓了搓取暖,笑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孟辰安想抽手,这回对方像是铁了心不让他如愿,怎么都不松开,反而沿着他略微纤细的腕骨朝上摩挲。

  孟辰安忍无可忍,“够了!谢承洲!”双手都被擒住,他下意识低头在男人手背上咬了一口,因为下嘴太狠,两排牙印清晰地落在上面,隐约渗出了血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