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恒温(近代现代)>第53章 匆匆那年04

  衡宁正视并仔细分析了自己这番突如其来的心动。

  一方面源于周围人的起哄, 那潜移默化的浸润和渗透,就像是慢性中毒,给这场喜欢做了一个充分的铺垫。

  另一方面, 大约也在于温言书对自己的那份崇拜和依赖——衡宁的人生太低微了, 只是这样一份简单的情感,就能让他感到自己确实是被需要的人。

  所以就是喜欢上了, 喜欢温言书。

  衡宁很坦然地向自己承认了这一点。

  对于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男生, 对于自己喜欢的男生就是自己的同桌, 衡宁采取的唯一措施,就是没有措施。

  当时他们才堪堪高一,过不了多久, 大家就会随着文理分科流入不同的班级里。

  那时候衡宁单纯地觉得, 这人在自己的生命里也终将成为一个“曾经喜欢过的人”, 这样一个缥缈的符号。

  他们会很快分开、很快开启新生活、很快将彼此遗忘……

  剩下的和温言书待在一起的一个学期, 算是衡宁整个高中最轻松快乐的时光。

  他发现温言书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爱哭, 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老实。

  他很会撒谎——装病逃体育课、联合衡宁跟他妈演戏、偶尔还会偷摸摸捉弄一下欺负他的人。

  他还是个思想很不纯洁的家伙——他能秒懂一些很内涵的笑话, 上课还会面无表情地躲在抽屉里、用借来的MP5看黄片儿。

  有一次, 衡宁正巧抓包了他开荤的现场,本来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结果就看那人耳朵一红,把MP5塞进抽屉里, 但依旧一脸清心寡欲:

  “我看的不适合你,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帮你找。”

  衡宁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板栗, 温言书捂着额头, 终于不情不愿地掏出作业写了起来。

  但衡宁倒是觉得怪怪的——他怎么他看的不适合自己?难道自己喜欢男生的想法被看出来了吗?

  于是衡宁便把这份感情藏得更深了, 甚至还打着幌子骗他,自己曾经有喜欢的女生,自己喜欢女生。

  温言书便真就把他当成一个直男看待了。

  带着这份情感,衡宁终于熬过了高一。他和温言书分在了两个不同的理科班,两间教室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

  他不再在温言书家补课,因为他们家穷得已经连每天的饭钱都快要付不起了。

  得知今后将分开之后,温言书似乎是哭了。衡宁没有去问,他知道,忽然重又回到了孤身一人,这家伙肯定扛不住。

  但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父亲开始新一轮的化疗。

  他忍痛花钱买了两部老年机,只要父亲一有情况,就拨通他的号码,他便从离家很近的学校赶回去,照顾他的身体和起居。

  那段时间,衡宁一晚也只能睡个三四个小时。

  过于分散的精力让他始终无法突破学习的那道天堑,曾经傲视群雄的金字塔尖,在那位奇才吴桥一的碾压下,变成了笑话一般的万年老二。

  学习、打工、照顾父亲,所有的事情齐齐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那段时间,衡宁的脾气也变得差极了。

  他不会搭理任何来问他问题的同学,还和牵连着一起骚扰他的霸凌者们动过手,他觉得自己压抑得像快要爆炸一般,他不敢细想自己的人生——倘若父亲病逝、倘若高考失利、倘若贫穷一辈子……

  一切糟糕的如果都在没日没夜敲击他的头颅,让他憋闷不已。

  直到那一天,他回学校拿试卷的路上,恰巧偶遇再次遭到欺辱的温言书。

  对方算是他们的老熟人了,带头的名叫方铭昊,三番五次对温言书动手动脚,这次直接把人推倒在地面上,准备脱他的裤子拍照。

  在那之前,无数事情冲刷着衡宁的大脑,让他误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对温言书的喜欢。

  直到他看见这人的衣服几乎被撕成一团破布条、被人骑在身下满脸惊恐地泪痕,那破破烂烂的样子一下让衡宁失去了理智。

  以少对多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衡宁只知道自己的脑袋、肩膀、后背都被人打得生疼,但对方也不好过,直到温言书假装报警,才把那群鼻青脸肿的家伙彻底赶出了小巷。

  直到对方消失在他们的世界之后,方铭昊的那句叫嚣才在衡宁的脑海中扩散开来:

  “你知不知道他做梦都想被你操啊?你不嫌恶心吗?!”

  他靠在墙上,好半天才想起这句话——他猜又是那群家伙拿温言书的温和当作话柄,便把哭得几乎昏厥的温言书搂进怀里。

  他私心有些贪恋这样和温言书拥抱的机会,直到那人挣扎着将他推开,狼狈地哭噎道:“你别碰我,我真的很恶心。”

  那家伙像是一捧透明的玻璃,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了一地。

  “我真的喜欢你啊,衡宁。”悲怆的告白在衡宁的耳畔回荡起来,“我是个同性恋啊。”

  温言书说他是个同性恋,他说他喜欢自己。

  衡宁的脑子在一瞬间乱成一团,却并没有顺势而为地表明心意,只道:“没关系的。”

  仿佛是宽恕了他冒昧地喜欢一般,虚伪得要命。

  那天晚上,满身伤痕的温言书怕被母亲责怪不敢回家,衡宁便帮他撒了谎,把人背回自己家里。

  这是他第一次带别人进自己的家——那栋狭窄的、破败的、摇摇欲坠的危房。

  温言书又一次穿上了衡宁的衣服,睡在他小小的整洁的床上,被他擦拭着全身上下的伤口。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温言书一直蜷缩在他的背后,一夜过去,两个人除了呼吸和心跳,没做任何不当做的事情。

  只是衡宁做了个怪梦,梦里他们俩像两条水蛇一般交叠纠缠在一起,在温咸的空气里拧出一团黏湿的水来。

  第二天早上,他比温言书早起了半个多小时,趁他没注意,悄悄去卫生间换了条裤子。

  和温言书的互相喜欢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他开始对温言书有着收敛不了的欲望,但他仍不愿意开口——

  他觉得自己给不了温言书任何恋人应当给予的东西——哪怕是最便宜的礼物、最缥缈的未来、最随意的承诺。

  但他仍然选择和温言书一起上放学、默许他晚自习串班坐到自己的身边、等着他每节下课来找自己。

  自始至终,他对感情方面的事情就缺乏自制,他虚伪地藏在没有开口的便利之后,贪图和温言书在一起的窃窃的时光。

  平衡的打破在那一天下午放学,自己因为错失特等奖学金而郁闷不已,温言书拿零花钱请他喝了一罐啤酒。

  那时候他确实不太能喝,酒精没有让他消沉,反倒让他全身燥热起来。

  闷下最后一口之后,天边的斜阳刚刚好碰到他们趴着的铁栏杆上,橘色的光照在温言书的脸上,通红得像是从里到外都熟了透。

  衡宁是有预感,在这样对视下去就要出问题,却不想对面那人居然趁势而为,轻轻垫着脚,吻上了他的唇。

  对方的柔软的唇几乎将他全身都包裹起来,扰得他心绪全都乱了。

  那一瞬间,所谓的理智的克制全都被抛在一边,衡宁反客为主地将他抵在身后附着青苔的石墙上边,捧着他的脸,侵略一般回吻过去。

  这是衡宁第一次接吻,亦是他们这段“恋情”的伊始。

  尽管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从不提“恋爱”二字罢了。

  作者有话说:

  正宗壁咚,你好霸道啊衡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