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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公园路边停了辆黑色宾利,前面坐了两个男人,副驾驶的看上去是个四十左右的beta,另一个年轻一点,是个Alpha,而坐在后座的男人一上车就拉低了整个车里的气压,后背懒散地靠在皮质的座椅上,左手带着一只名贵的钢带手表,修长的指尖摸着右手红绳上的珠子,手绳看上去就是手工编织的,男人摸得很轻柔,像是摸着什么宝贝。
车子还未启动,副驾驶的beta回过头,对着后方的男人恭敬道:“顾总,这个公园面积大,位置也好,不论是改成商场,还是游乐园,人流量都不会小的。”
“再说吧,不用竞拍了,给我。”
“好的好的,没问题。”beta连连点头,奉承道:“也没人敢跟您竞拍呀。”
“去我公司。”
“好的。”
车子离开公园,半小时后在一栋大楼门口停下,beta在男人下车前,拿出早就备好的礼物,递过去:“顾总,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点心意,您收着吧。”
Alpha的表情太过冷漠,可能是他压根没听清自己讲话,beta重新解释了下:“是条手链,我看您似乎对首饰有兴趣,所以自作主张......”
Alpha摸着珠子的手停顿了几秒,漆黑的眸子盯着那个精致的礼盒,像是被冒犯了,“拿回去。”
beta的手僵硬在半空,面色尴尬,最终还是收了起来。
“顾总......”
车内本就稀薄的空气,此刻变的更加难以呼吸,混上两个Alpha的气味,前面驾驶座开车的男人已经不太好受了。
顾明风下了车,不再看车里一眼,beta看顾明风走远,把手里的东西往后一摔。
“看你出的好主意。”
身旁的Alpha面色惨白,连忙打开车窗透气,脑袋探出去干呕,过了好一会儿,才咽着口水说:“二叔,我也是听人讲的,再说了,顾明风这人本来就不好琢磨。”
“他不会反悔吧?”
“不知道。”小伙子看着他二叔,趴在方向盘上,“应该不会的,他这样的人还会反悔吗?总要讲点信用的。”
“你跟六亲不认的人讲什么信用,他都能把自己老子踢出董事会。”
“啊?这么狠?”
“闭嘴吧你,希望没惹到他。”
“这还没惹啊,那信息素直冲我脑门了,你没看我都要吐了吗?”
beta骂道:“没用的东西。”
“......”小伙子很无奈:“他这味道跟原始森林似的,叔,你去过热带雨林吗?顾明风就像那里面的......”
“滚。”
......
季盼冬把玩偶服还给啤酒屋,准备带着念念离开,老板在他走之前喊住他:“这是今天的钱,说了是日结。”
“谢谢。”他还真忘了。
“对了,你明天上午有空吗?”
“上午?”季盼冬想了下:“有的,怎么了?”
“过条街有个五星级酒店开业,他们需要个吉祥物,就剪个彩,二百块钱,你去不去?”老板说:“他们只要beta,来的客人都是Alpha和Omega,beta方便点。”
因为啤酒屋的玩偶四处都发过传单,所以酒店的人就直接找上了他。
“去。”
季盼冬连思考都没有,便直接答应了。
二百块钱呢,不赚是笨蛋。
“我给你联系方式,你自己打个电话确认时间。”
“谢谢老板。”
第二天,季盼冬起得很早,他给念念买了早餐,然后把出门的东西准备好,主要是念念的一些东西,小朋友出门比大人要繁琐,所以季盼冬有一个专门的包来放这些杂物。
收拾好以后,念念才揉着眼睛慢吞吞从被子里爬出来,细声细气地喊爸爸。
“宝贝醒啦?”季盼冬在念念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爸爸带你去刷牙洗脸。”
“牙......”念念指着小旅馆窄小的厕所。
“刷牙。”
“牙。”
“念念是个小笨蛋。”
兴许是今天能多赚二百块,季盼冬的心情特别好,给念念洗漱完,喂她吃完早饭,背着包就往酒店去,昨天酒店的人给他发了地址,他抱着念念从旅馆坐公交车,在半小时后到了酒店。
“你穿这个,是新的。”酒店的工作人员指着一边雪白的玩偶服,季盼冬看了眼,是只大白兔。
“好。”
“就穿着在大门口,迎宾那样,有人过来就打个招呼什么的,因为也会有小朋友,他们要是拽着你合影,你就配合一下。”
“嗯。”季盼冬问他:“还有吗?”
“还有就是,剪彩递剪刀,你递上去就行。”
季盼冬愣了下,他虽然没剪过彩,但是这种事情,一般电视里都是漂亮的女孩子才做的,那人瞥了他一眼说:“有个贵宾不喜欢异性靠他太近,所以才让你做。”
“这样啊,我明白了。”
念念看着爸爸穿上兔子衣服,弯弯的眼睛像月牙,嫩红的嘴巴撅起来,“兔兔。”
“真聪明,就是兔兔。”季盼冬蹲着身子,他本来就瘦,穿着这样的肥硕的玩偶服显得脸更小了,他摸着念念的脑袋,叮嘱她:“今天不可以乱跑,你就待在爸爸能看到的地方,有任何事就按小手表,爸爸立马就会知道。”
他知道这样带孩子非常不好,但是没有办法,他没有钱请阿姨和保姆,念念从生下来开始,就是自己带在身边的,推在婴儿车里,或者抱在怀里,只要不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就能干活赚钱。
季盼冬总是想,他都这样过了这么多年,以后也会继续这样下去,等念念看了医生,没什么事,送念念去幼儿园,他就能安心了。
季盼冬穿着兔子玩偶服站在酒店大门口,从里面一边盯着念念,一边跟来往的客人打招呼,实则也是在跟念念挥手,念念那么乖,靠着墙,手里攥着小球,季盼冬心软得厉害,等今天拿了钱,他要带他的宝宝吃好吃的,再给她买件新衣服。
“喂。”有人推了他一把,“发什么呆,剪彩了。”
季盼冬在玩偶服里,看着眼前递上来的金黄色的小盘子,上面摆了一把精致的剪刀,剪刀底下铺了一层红布,他端起来,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转了个身,后面的人在说:“中间那个,个最高的,Alpha,给他。”
玩偶服的头套沉闷且笨重,季盼冬只能从开口的嘴巴那里看到外面,刚刚的人跟他说,给中间那个最高的Alpha,他看到了,Alpha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搭配简约的白色衬衣,气质散漫而肆意,侧脸轮廓极深,神色淡漠地矗立在人群中,很耀眼,季盼冬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晕了,神志不清,不然怎么看到顾明风了呢?
他都快三年没见过顾明风了,顾明风也是跟这个Alpha一样,喜欢穿这样的西装和衬衫,身上还有好闻的味道,是什么味道来着,记不清了。
他早都忘了。
那把剪刀被一只修长的手拿起,指节分明,指甲也修剪得非常干净,季盼冬心跳很快,抑制不住,那种感觉像被什么紧紧攥住一样,完全没法控制,他没去看那个Alpha,只是去寻找念念的身影,看看他的宝贝,似乎这样才能稍微平复一下莫名其妙的心跳。
“你抖什么?”
有人在说话,是谁?
季盼冬费劲地抬起眼,却只能看到一个下巴和衬衫领口里露出的半截脖子,喉结因为说话而上下滚动,以及边上那颗黑痣。
他想起来了,顾明风这个地方也有颗痣。
该说自己记性太好吗?这种东西他反而能记得清,真够巧的,这么多年还能碰上和顾明风这么像的人。
嘀嘀嘀——
他的手机在响,那是属于念念的特殊铃声,坚硬的机身贴着他的大腿外侧的皮肤震动,他跟念念说过无数次,只要害怕的时候就按爸爸的号码,爸爸随时都能出现。
念念......
墙边空无一人,念念不在了,季盼冬手里的盘子应声掉地,他不管不顾地从台阶上跑了下去,身后的人说了什么他完全听不见,他要找念念。
他后悔了,干嘛要赚这两百块钱,为什么要把念念一个人扔在一边,怎么总是做这种事,为什么就要贪这二百块钱。
他恨死自己了。
视线模糊,季盼冬把兔子头套拿下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念念的名字。
“季念!”
“季念!”
此时念念蹲在酒店拐角的巷子里,脚边围着一只猫,对面同样蹲着一个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但是比念念要高很多,季盼冬看不真切,他在看见念念的那一刻,眼泪就忍不住了。
“季念,为什么要乱跑,我说过很多次,你为什么......”话说到后面几乎哽咽。
“爸爸,猫猫......”
念念对面的人抬起头,那是一张非常漂亮且精致的脸,季盼冬愣住了,他眼尾潮红着,那张脸跟记忆中的八岁小男孩儿重叠,呼吸静止,心想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不仅碰到了像顾明风的Alpha,还碰上了这么像顾嘉钦的小孩儿。
“你......”季盼冬手里还捧着头套,指尖在看不见的地方握紧。
男孩儿起身,很高,季盼冬看着那似曾相识的眉眼,脱口而出:“嘉钦......”
“你认错人了。”男孩儿别过脸,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能让小孩子一个人呆着,很危险的你不知道吗?”
季盼冬有一种被戳破的尴尬,有些无地自容,“对不起。”
念念抱着季盼冬的腿,小声地喊爸爸,小脸无辜可怜,季盼冬生不起气,呓语了声,像是在骂自己:“笨蛋。”
“顾嘉钦。”
身后传来的声音并不响,低沉而缓慢地说着:“在这里做什么?”
顾嘉钦朝那人走了过去:“太闷了。”
季盼冬僵硬在原地,瞳孔微缩,藏在玩偶服里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竭尽全力遏制住内心深处的恐慌,他以为自己早忘了,可是顾明风的声音就像是一道尖锐的匕首,穿透他的耳膜,刺进他的心脏,那些被他尘封已久的记忆被唤醒。
那是他孕期每个煎熬的夜里痛苦的挣扎,也是他生产时无措惊慌的救命稻草。
他以前总想着,顾明风能够帮他,也能够救他,顾明风给了他不同的人生和经历,甚至顾明风也给了他一个孩子,让他生下了念念。
脑袋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刚刚剪彩的那个Alpha。
原来不是错觉,也没有认错人,真的是顾明风啊。
“爸爸。”念念感受到了季盼冬的情绪,拽着他玩偶的大手。
季盼冬艰难地抱起念念,背对着顾明风就要走,在顾明风认出他之前,他得离开。
“站住。”
也许是本能,季盼冬想着自己真的很没出息,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是会听顾明风的话,就那么停下脚步。
“你是谁找来的?就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吗?钱不要了?”
季盼冬紧紧搂住念念小小的身体,克制着嗓音,“不要了,对不起。”
“回头。”一如既往的命令语气,季盼冬觉得顾明风这么多年也没变,又觉得很正常,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变,变了才不是他。
念念趴在季盼冬的肩头,看见了男人,眼睛微微睁大,“球......”
顾明风自然也看见了她,微微蹙眉:“小哑巴?”
什么小哑巴,季盼冬听了不舒服,谁也不能这样说念念,即使是顾明风。
“她才不是小哑巴!”
季盼冬没想那么多,猛地回过头,四目相对。
顾明风的脸在这三年,一千多个日夜里,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以及梦里,他在意识崩溃的时候也想,可不可以给顾明风打个电话,可以不可以回去找他,最终都被放弃了。
林沛的话始终扎根在他心底,去不掉,形成了一道丑陋的疤,伴随至今。
Alpha跟三年前比,更加成熟,他安静地跟季盼冬面对面站着,眼角眉梢全是淡漠,对季盼冬来说,甚至称得上陌生。
而顾明风却是仔仔细细地看清了这个穿兔子玩偶服的男人。
那是一张非常普通的脸,眼角下垂,看上去软弱可欺,鼻尖很小,下巴瘦削,鬓角的发被汗液沾湿,黏在皮肤上,顾明风想,在他的记忆中,比这张脸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在那人转过身的那一刻,在他看到通红的眼角以及潮湿的泪,心脏就隐隐作痛。
是认识吗?
“你叫什么?”
季盼冬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顾明风的那个夏天,Alpha突发易感期,把他按在车里,掐着他的腰,磨蹭他的耳朵,也是这样,问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蔓延,季盼冬理不清,他只是低下头,眼泪掉在玩偶服上,洇湿了一小片。
原来顾明风不记得他了。
许久,他用沙哑干裂的声音说:“不重要的人而已,今天很抱歉,钱我不要了。”
那人大半张脸都要隐匿在白色的毛绒玩偶服里,手里抱着孩子,像极了一只护崽落单的兔子,应该是抱累了,微微颤抖,顾明风喉结滚了滚,后颈的腺体有点发热。
他对兔子说:“在这等着。”
他觉得兔子会听话,也应该听话。
......
顾嘉钦跟在顾明风身后,酒店的人在找顾明风,顾嘉钦的脸惨白,顾明风看了眼:“认识?”
顾嘉钦正值发育期,个子窜得很快,已经快到顾明风肩膀了,两只垂在身边的手握紧又松开,他自然知道顾明风在问什么。
“没有。”
认识又怎么样呢?只不过是随时都能土崩瓦解的关系而已。
是回家后空无一人的房间,是顾明风昏迷的时候打不通的一百多个空号电话,是没有任何回应石沉大海的短信。
季盼冬没有遵守他们的承诺,悄无声息地离开,是季盼冬不要他。
顾明风回了趟酒店,本身今天开业他只需要出席露个面,遇上了点意外,不到五分钟,他重新回了刚刚那条巷子。
空荡寂静,顾明风习惯性地摸着右手红绳上的珠子,挑了挑眉。
那只兔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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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能啰嗦,叽叽歪歪一大堆,现在俩人才见上面
我手太痒了,不出两章,绝对能开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