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山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真困得早,唐安晏让他去床上先睡觉。

  吉克曲一和唐安晏还不困,两个人站在那真屋子门口,唐安晏递过去一根烟,吉克曲一没接,摇着手说“不吸烟,太费钱了,还对身体不好。”

  唐安晏便把烟收起来,笑着说他也不吸。

  “因为那真吗?”

  吉克曲一问的突然,问出来之后有些抱歉的看着唐安晏,“不知道猜的对不对,虽然我不太懂这些,但成都这样的情况我见过不少。恋爱自由嘛,没什么不对的。”

  毕竟是在大山之外的世界待过的人,吉克曲一身上有着大山人的淳朴,也有着大城市的豁达,这些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存在并不矛盾。

  唐安晏也没成想过藏着掖着,点头说了声是,“当初来的时候也没想过,纪录片嘛,记录的或许就是这些不受控的人生发展。”

  也许是唐安晏坦然的太快,吉克曲一笑着说,“那真能遇见你挺幸运的。”

  唐安晏默不吭声,只跟着笑,也没把那句“遇见他才是我的幸运”说出来,显得有些矫情一样。

  唐安晏这几天几乎都在记录吉克曲一的生活,吉克曲一已经确定了数学老师的工作,现在就要准备回成都去把那边的事情交代一下,然后一家人搬到昭觉去,从那边买了一套小点的房子。

  回成都前天晚上,唐安晏和吉克曲一在一块喝酒,几天相处下来哥俩很是投缘,酒喝了不少,那真担心的一直搀扶着唐安晏的胳膊。

  唐安晏平常不会喝太多酒,也没有怎么醉过,今天也许是真的太开心,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唐安晏酒品还行,喝多了不会做蠢事,就喜欢坐着发呆,搬了个马扎出来盯着天上的星星看。

  那真没见过唐安晏这个样子,担心的也跟着搬了一个马扎和唐安晏坐一起。

  风一阵阵吹过,唐安晏酒也跟着醒了不少,盯着那真傻笑,握着那真的手放在自己怀里,亲他的手背。

  痒痒的,那真忍着没往回缩,任他喝醉了胡作非为。

  “安晏……”

  那真小声的靠过来喊唐安晏,“安晏……要不要……去睡觉……”

  唐安晏捏他的脸,把他抱在怀里说不睡。

  山上开始飘雪花,冰冰凉凉的触感落在手背脖子和脸上,唐安晏搂着那真的腰盯着雪花看,“那真,你看,下雪了啊。”

  “那真,你知不知道,我们那有一句俗语,你听过吗?”

  唐安晏问他。

  那真抬头盯他看,也不回答,就等着唐安晏继续说。

  唐安晏凑过来亲他,先亲亲他鼻子,又亲亲他嘴巴,呼吸交错空隙里告诉他。

  “我们那里说,一起淋过雪,也算共白头。就是说啊,那真和安晏在一起淋过雪,就会一辈子在一起。”

  那真乖乖仰着脸任唐安晏亲,或许是酒精作祟,还是这温柔的雪夜太过迷人,唐安晏的亲吻逐渐变了质,从温柔的,慢慢的,变成嚣张的,急促的。

  最后怎么也吻不够一样,直接把那真抱了起来,进了房间。

  心底某种压了几个月的火苗浅浅露出尖来,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夜晚,藏不住一般。

  窗外的雪落在最原始的土屋上,悬崖村的土地逐渐被打上一层浪漫的白,屋外雪花飘飘,屋内,是一声低一声高的暧昧,不知疲倦一样,穿过悬崖村的风,往不知名处吹。

  唐安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真还在睡着,脖子上即便再小心也留了痕迹。

  唐安晏下床煮了几个鸡蛋,熬了点小米粥,又做了一次那真特别喜欢的糯米藕。

  那真醒过来的时候,唐安晏刚给糯米藕浇上甜腻腻的红糖汁。

  那真张口喊“安晏”,唐安晏应了一声,回到床边,弯着腰亲他额头,“醒了?饿不饿?”

  那真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的点头说饿。

  唐安晏没急着让他起来,抱着他一块重新躺回床上,手心在他腰上揉捏了几下,凑近他耳边问他,“昨晚疼不疼?”

  那真不好意思的往唐安晏怀里钻,软绵绵的说“有点……”

  唐安晏皱眉捏着他下巴盯着他看,分不清是不是训斥,反正声音是极其温柔的,“疼为什么不告诉安晏?”

  那真声音埋在唐安晏怀里,小声嗡嗡。

  “怕……安晏……会不舒服……”

  没听到唐安晏回答,那真悄悄抬起头来,看到唐安晏黑着一张脸,表情不是不好看,于是拿柔软的头发蹭了蹭他的胸膛,小声说,“其实那真……也不是……很疼……”

  唐安晏捏着他后脖颈,半警告半安慰的,“以后一定要说出来知不知道?”

  那真抱着唐安晏的腰继续往他怀里钻,羞红着脸嘟囔说“那真……知道了……安晏……不要再问了……那真……羞……”

  这一天唐安晏没怎么让那真下床,下午的时候那真还是发烧了,估计昨天没清理干净。

  家里还有上回剩的药,唐安晏找出来给那真吃下去,那真很少生病,这一趟发烧折腾的睡了很久,反反复复的。

  唐安晏把几只羊喂了之后就也跟着躺到了床上,抱着那真一直在道歉。

  那真身上很烫,唐安晏刚用温水给他擦拭了一下,额头上也放着浸了水的毛巾降温。

  那真烧的昏昏沉沉,偶有几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抱着唐安晏撒娇。

  那真这一觉反反复复睡到了晚上,唐安晏一天也跟着没放下心来。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那真趴在唐安晏胸膛上,伸出手来抱着唐安晏,嗓音沙哑的喊唐安晏名字。

  “怎么了?还难受吗?”

  唐安晏伸出手摸他额头试试温度,那真蹭着唐安晏手心撒娇,说“不难受了……”

  唐安晏还是不太放心,又让他用体温计试了一下温度,那真就听话的照做,夹着温度计乖乖的等着到时间。

  唐安晏把温度计取出来,那真也跟着凑过去去看,问他,“多少度啊……”

  唐安晏指着上面的刻度表说,“还好,36.8度,降下来一点。”

  唐安晏把体温计收起来,低头亲他还有点烫的额头问,“饿不饿?”

  那真抱着他软绵绵的说“不饿。”

  “安晏……”

  那真喊他。

  唐安晏应了一声,“怎么了?”

  那真一开始不说话,拿手指在唐安晏胸膛上画着圈圈,过了一会抓着唐安晏手心放到自己头发上,“安晏……摸摸那真……”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那真醒过来之后就特别粘人,唐安晏去换水他也要跟着去,去给他盛一碗粥他也要跟着去,唐安晏怕他重新又受凉,没办法,匆忙端着一碗粥过来,把他捞着进床上躺着,一勺一勺的喂他喝。

  喝过粥也不肯乖乖继续睡,可能是因为睡了一天这会不困了,趴在唐安晏身上思考了一会,告诉唐安晏,“安晏……那真刚才……梦见……阿玛了……”

  唐安晏摸着他耳朵,温柔的问他,“阿玛给我们阿真说了什么?”

  那真想了一下,告诉他,“阿玛说……安晏……对那真好……那真……也要更加……对安晏……好……不可以……和安晏……生气……”

  “没事的,安晏不在乎。”唐安晏轻声的讲,“安晏不会和那真生气,那真乖乖待在安晏身边就好,其他的都交给安晏。”

  那真小声的哦了一下,趴着没多久又重新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唐安晏被吵醒了,半夜的电话总归都不是太好的消息。

  电话是覃佩打来的,说是爷爷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唐安晏抓紧回北京。

  挂断电话后,唐安晏心情沉重的收拾了行李,盯着那真睡得不踏实的眉毛抚平,喊他“那真。”

  那真还没睡醒,揉着眼睛看着唐安晏,拉着唐安晏的手。

  唐安晏低头凑过来,“安晏要回北京了。”

  那真几乎是同一时间撅起嘴,不开心的看着唐安晏,“又要……回去……吗……”

  “爷爷出了点事情,安晏得立马回去。”

  唐安晏给他解释,看他转过头去,唐安晏坐下来,握着他的手,迟疑了一会问,“那真要不要和安晏一起回北京?”

  或许是太冲动了,唐安晏想,可事出突然,如果真的这次再也回不来,唐安晏想,他一定要带走那真。

  那真倔强的扭过头去,不肯看唐安晏,过了一会,还没等唐安晏开口,又转过来抱住唐安晏脖子,“安晏……那真……不要走……”

  “为什么……安晏……一直……要走……”那真低着头,眼泪都流到唐安晏脖子里,顺着锁骨一路往下,在灰色背心上流下一道深色的痕迹。

  “那真。”唐安晏摸着他后脑勺,“跟安晏走好不好?”

  “不要……”那真话说的并没有底气,怕自己态度太凶,唐安晏会不喜欢自己,于是把委屈和难过都憋回去,怯声怯气的埋在唐安晏怀里。

  “那真不要……能不能……别又抛下那真……安晏……那真很乖的……那真不吃糯米藕了……不用手机了……也不下山让安晏累了……好不好……别不要那真……阿玛和阿莫都不要那真……安晏……也要……走……山上……就剩……那真……那真……不要……”

  “不是不要你。那真。”唐安晏抚摸着他后背,“跟安晏回北京好吗?安晏给你讲过北京有好多好玩的,等那真去了,安晏都带着你去玩一遍好吗?”

  那真仍在哭着摇头。

  唐安晏语重心长的叹口气,再次和他妥协,“那真,安晏是一定要走的,那真如果不跟安晏走,就留下来等着安晏回来好吗?”

  唐安晏摸摸他哭的通红的脸,额头和他额头抵着,“好吗?等安晏回来。”

  那真噘着嘴不说话,捂着嘴巴哭,生怕哭出声音来。

  “安晏不是教给你怎么用手机了?到时候可以给安晏打电话,还可以视频对不对?还记不记得怎么用?”

  唐安晏把那真的手机递给他,塞到他手里,那真低头流泪不肯碰手机,缩成一团到角落里,唐安晏给他点开微信,找到自己的聊天界面,再一次给他讲,“想安晏了就点这个键,那真就能从手机里看到安晏了是不是?那真乖乖记着。”

  那真没看手机,也没看唐安晏,就盯着屋子对面阿玛的那张床,倔强的咬着嘴唇不吭声,等到唐安晏从床上起来,把包背在身上,才委屈又害怕的抓住唐安晏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又不肯喊他名字。

  唐安晏给他抹去眼泪,亲了亲他的唇角。

  “那真,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