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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崖村距离平地海拔1400米,晚上比平常要冷,唐安晏今天走了比平时多几倍的路,回来又和次阿木打架弄一身伤,临睡前擦身子的时候就觉得头有点晕,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晚上还是发烧了,最先发现的反而是那真。

  那真睡眠浅,听到唐安晏不舒服的声音便起身伸手去探唐安晏额头,皮肤滚烫灼人,那真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小声的一直喊唐安晏名字,又学着阿玛之前的样子去弄湿毛巾,回来覆在唐安晏头上。

  那真很少生病,阿玛患有糖尿病,药箱里都是一堆诸如沙格列汀和二甲双胍等的药,那真翻遍了整个药箱也只找到一板退烧药,看了一下日期才发现已经过期半年多了。

  唐安晏难受的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脸上的伤口被这么一激又疼又痒,睡的懵了忍不住去挠,那真跪坐在床边哭着握着他的手。

  “安晏...安晏...不挠...那真知道安晏难受...安晏...安晏难受...那真...没用...”

  那真一想起曾听过有人高烧不退烧傻烧死的事情困劲早被吓没了,只剩下难过,那真给唐安晏重新换了个浸水的毛巾,趴在唐安晏耳边小声说话,“安晏...那真...去给你...借...借药...乖乖...等那真...回来...”

  每天爬上爬下生活在山里的村民都很少生病,那真出去没多久就哭着回来了,药没有借到,还因为跑的急摔了好几次,膝盖磕在石头上,不知道有没有流血。

  那真回来的时候唐安晏裹着被子缩在最角落里,坏了耳朵的小熊被唐安晏压在脑袋下面,头上盖着的毛巾湿哒哒的趴在床中间,那真跑过去探了探唐安晏额头,还热着,那真又去橱柜里把自己只有过年才披的查尔瓦拿出来,给唐安晏在身上又盖了一层。

  做完这些才出门又把毛巾弄湿,准备擦拭唐安晏身体降降温。

  唐安晏睡觉的时候穿着一套藏蓝色睡衣,衣领大敞,那真颤抖着手把唐安晏扣子解开前三颗,唐安晏常年健身,身上全是肌肉,胸肌发达,那真拿着毛巾在他身上擦拭,已经开始不哭了,但声音还哽咽着。

  唐安晏身上太烫了,那真擦了一遍感觉没什么用,这烧一时半会根本退不下去,反而还更热了。

  阿玛这时候也被动静惊醒了,掀开被子下了床,颤抖着步子往这边走,用彝语问那真怎么了。

  那真看到阿玛起来,好不容易忍着的泪又开始扑簌簌落下来,“阿玛...安晏...安晏...生病了...没有药...呜呜...阿玛...怎么办...阿玛...”

  阿玛走过来抱了抱那真,用彝语不断安慰他,那真哭了会抬头看着阿玛,眼神坚定的说,“阿玛...那真...背...安晏...下山...去医院...拿药...看病...”

  山下有个小卫生室,就在悬崖村山脚下,大点的医院只剩昭觉县。

  夜黑风高,呼啸冷风不停,那真用床单卷成绳子,在阿玛帮助下把唐安晏绑在自己背上,唐安晏身上披着那真几乎没披过阿莫临走给留下的查尔瓦,防风御寒,但重量也不轻。

  唐安晏的体重压在那真羸弱的背上,晚上看不清楚路,阿玛拿了个手电筒给那真戴在头上,靠着那么一点的光那真背着唐安晏摸索着下山。

  以往下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那真用了四个多小时,钢梯有的地方不太牢固,眼看要摔倒的时候那真就用自己身子当靠垫压在地上,以免伤了唐安晏。

  山脚下卫生室关着门,那真敲开之后乡医说是伤口感染引发的炎症,需要清创,那真听不懂,只从自己内侧口袋里掏出来钱包,把里面硬币纸币捏着一股脑递到乡医面前。

  “钱...那真...有...给...安晏...看病...都给...”

  乡医先给唐安晏清洗一下伤口,上了药,最后才话里话外意思说这样太危险了,万一没能及时处理可能留下病根。

  那真缩在一旁站着不说话,只盯着唐安晏脸上的伤口看,无助又胆怯。

  山脚下没有休息的地方,条件也没有多好,那真在医生交代完之后又把唐安晏背上了山,从晚上十二点折腾到第二天九点,那真才背着唐安晏重新回到家。

  阿玛在门口一直守着,见那真回来关心的问唐安晏情况,那真撅了噘嘴,没说话,只流泪,吓得阿玛不敢再问什么。

  唐安晏还没有醒,但打了一针之后烧已经退了不少,那真支了个锅给他烧水。

  整夜的没有闭眼,又背着唐安晏爬上爬下,那真体力耗尽不少,烧水的时候挺不住眯了会,醒来看见阿玛坐在一旁盯着柴火和水开。

  那真把阿玛扶起来到床上,烧了一壶水之后又切了几个洋芋和抓了把大米进去煮粥,粥开了唐安晏还没醒,那真就把粥继续放在锅里热着,火也一直没断。

  天已放晴,山上阳光明媚温暖,照得世间万物生机勃勃。

  唐安晏在正午十二点半终于醒了。

  烧已经退了,全身出过一场热汗但并没觉得黏腻,衣服也显然被人换过。

  “那真。”

  唐安晏张了张嘴,嗓子还是有些干,环顾了整个房间也没看见那真,他尝试着下床,觉得浑身舒爽,又喊,“那真。”

  没喊来那真,阿玛倒是走了过来,指了指还温着的那口锅,作势要给唐安晏盛上一碗,

  唐安晏忙把碗接过来,“我来吧阿玛。”

  他给自己盛了半碗,常吃饭用的小桌上用塑料袋装着一小袋白糖,里面放着一把小点的铁勺,唐安晏笑了笑,放了一勺到米粥里搅开,白糖混着米香在嘴里翻滚,唐安晏口干舌燥的两口就下了半碗,再去盛了一碗,看了眼门外,又一次问阿玛,“阿玛,那真呢。”

  阿玛起初没说话,等唐安晏端着碗回了小饭桌旁才指了指西北方,唐安晏看向羊圈,果然三只羊和253都不在了。

  唐安晏又喝了一碗粥,去门口冲刷干净,这才用保温杯倒了一杯水去找那真。

  正午阳光刺眼,唐安晏早些天买了顶深灰色鸭舌帽,身上穿的是来了这之后买的杂牌,一身浅灰色卫衣裤,鞋子是和那真一块买的仿冒牌李宁,叫做李李宁。

  找到那真的时候那真正低头绣着一件围巾,才绣了个开头,唐安晏走近了那真才抬头看他一眼,没有想象中的乖巧和兴奋,那真只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继续绣。

  “给那真带了水,过来让安晏看看,看看嘴巴有没有起皮,有没有乖乖喝水。”

  唐安晏拿着保温杯从那真身边蹲下来,手指捏上那真下巴,轻掰着往自己这边转。

  果然是干的。

  唐安晏用指腹在上面按了按,“怎么又不乖乖喝水。”

  那真缩着脖子往后躲,唐安晏没发现他的反常,径自倒了一点水在杯盖里,递到他嘴边。

  “乖乖喝一口。”

  那真扭开头躲了一下,唐安晏捏了捏他后颈关心的问,“怎么了?”

  那真不肯说话,只低头把杯盖接了过来,自己乖乖的往嘴里送。

  唐安晏皱着眉头看他喝完,把杯盖接过来拧上放到一边,从那真面前半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他认真的问,“怎么了?谁欺负我们那真了?”

  那真心里又慌又怕,一直不敢看唐安晏眼睛,生怕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哭出来,尤其唐安晏这么温柔问他话的时候,那真很想像以前一样靠在他怀里撒娇。

  一直到喂完羊回家,一路上那真都没说话,唐安晏走在他旁边没话找话。

  “253是不是长大了?”

  那真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

  “明天下山吗?”

  那真缓慢的摇摇头。

  唐安晏不明白一觉醒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一直到晚上那真重新把被褥铺在柴草上才忍不住了,把他那床烂的不成样的被褥拿起来,本来想凶那真的话在看到他眼眶红了之后还是不自觉软了下来。

  “那真到底怎么了?给安晏说,不可以不理安晏。”

  那真咬着嘴唇,可怜的盯着被褥,终于肯说了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那真...没...没事...给那真...安晏...那真要睡觉...”

  “嗯,去床上睡。”唐安晏把被褥扔到床上,不高兴的看着那真。

  “那真...在...在这睡...”因为唐安晏把被褥扔了,那真直接从柴草上躺下来,瑟缩着身子团成一团,倔强的把背影留给唐安晏。

  一晚上没睡好,唐安晏几次想把那真抱回床上,睡了没一会那真就自己又下床躺了回去,来回几次之后唐安晏终于忍不住压着火把他圈在怀里问,“那真得告诉安晏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搭理安晏。”

  那真仍咬着嘴唇不说话,唐安晏有气没处发,折腾半晌还是哄那真说,“先乖乖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行不行。”

  结果等第二天一早醒来,唐安晏才知道那真已经下山了,唐安晏下山去找,没找到,等再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行李被打包好放在门口,而他一直当作短暂旅居的家门甚至直接从里面上了锁。

  唐安晏这会终于明白那真是在躲自己,种种迹象都在表明那真在把他往外推,而他对于这一系列行为竟然找不到半分原因。

  “那真。”

  唐安晏提着行李在门外边敲门。

  没有人回应唐安晏。

  唐安晏从上午等到下午又等到晚上,又到半夜,唐安晏敲了最后一下门,“那真,你要是不开门,安晏就一直这么等下去。反正安晏生病刚好,大不了就再生一次病,直接冻死在这山上算了,反正也没人在乎。”

  话说到一半,紧闭了一天的门从里面打开,那真哭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看着唐安晏。

  看到这样子的那真唐安晏又疼又气。

  “安晏...不要...”

  那真委屈的声音发颤,低头抠着手指。

  唐安晏忍不住把他抱住,手掌在他屁股上轻轻拍打了几下,“那真是不要安晏了是吧?告诉安晏到底怎么了。”

  那真只是趴在唐安晏怀里哭,一句话不肯说,唐安晏牵着他走出门口生怕吵到阿玛。

  晚上山上看不清路也没有路灯,只有稀薄的月光照着这片宽广大地。

  “告诉安晏。”

  唐安晏耐心安抚着那真的情绪,他哪里见过那真哭成这个样子。

  “生病...安晏...生病...呜呜呜...山上...山上没有医院...晚了...晚了就会...死...治不好...山上...山上不好...呜呜呜...”

  唐安晏胸前的卫衣被哭湿,那真仍旧把自己头埋在他胸口不肯出来。

  “安晏...安晏要去山下...山下住...安晏...不可以...不可以...生病...不可以...死...呜呜呜...那真不要...”

  折腾了两天,心里忽上忽下被揪的发疼发紧,唐安晏怎么也想不明白,那真单纯而天真的世界里,永远为唐安晏考虑得比任何都要多。

  唐安晏心脏的跳动难以压制,连日来的提心吊胆和烦闷都在此刻被温柔疏解。

  “那真真的愿意安晏去山下,再也不和那真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下山卖洋芋了吗?”

  那真缩在他怀里摇头,然后又点头。

  唐安晏无奈的托着他下巴迫使他抬头看自己,“那真真的舍得安晏吗?”

  那真自然是不舍得,可是他怕唐安晏在困境的山上没能得到及时治疗,纵然他再傻也知道唐安晏是大城市来的,被养尊处优的爱着,山上的一切都是和唐安晏格格不入的,包括他自己。

  “那真...”

  那真抬头没说完的话被唐安晏尽数吞入口中。

  唐安晏吻了那真,在悬崖村山顶,在远隔北京千里之外的大凉山。

  唐安晏的吻很温柔,不敢过分深入,只用嘴唇厮磨着那真柔软而干涩的嘴唇,在上面轻轻吻,也恶作剧的用牙齿轻咬。

  那真吓懵了,眼睛睁大而慌乱的看着唐安晏,哭也忘记了哭,手指被唐安晏温柔的抓在手心里,继而放在心口处。

  “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

  唐安晏离开那真的唇,笑着问他。

  那真的反应虽然慌乱,但还是红着脸腼腆的点了点头,靠在唐安晏怀里小声讲话。

  “知道...小时候见过...阿达亲阿莫...还有...村子里...新郎新娘...”

  唐安晏捏他的耳朵,让他抬起头来。

  “安晏想告诉那真,安晏喜欢那真,所以不可以推开安晏知不知道?”

  “可是...”

  “没有可是。”唐安晏打断那真。

  “没有可是,安晏这次是意外,安晏以后不会生病了好不好,就算生病了,我们一会去山下买药,都备好,这样就不怕了是不是?”

  “那真不知道...”

  那真抿着嘴唇,直直的盯着唐安晏看,唐安晏没忍住又把他抱过来亲了亲,那真也不躲,乖巧的任由唐安晏捏着自己的耳朵,微微仰着脑袋听话的给唐安晏亲。

  “安晏在,那真不用怕,安晏会保护那真,而那真也不可以再推开安晏了。安晏这里会疼那真明不明白?”

  唐安晏抓着那真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滚烫的快速的心脏跳动,那真仰着被唐安晏亲的通红的脸乖乖点头,言辞凿凿的说,“那真...那真也疼...这里...”

  那真也抓着唐安晏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里疼...那真不知道为什么...不理安晏的时候疼...安晏生病的时候...也疼...安晏摸那真头的时候...还是疼...”

  唐安晏告诉他,“安晏的疼不比那真少,所以我们都不让彼此疼,那就不要吵架不要冷战不要不理对方好不好?”

  那真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好。”

  唐安晏又把行李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那真跟在他身边帮着把衣服一件件放好,躺到床上之后那真靠在唐安晏怀里,半晌支起身子来用鼻子蹭唐安晏鼻子,声音软绵绵的,“还要...安晏...刚才那样...亲亲...”

  乖巧可人的人就这么直接的说着情话,唐安晏伸出手指临摹着他的嘴唇,轻轻拿指腹在上面揉搓,声音低沉的勾着嘴角笑。

  “那真自己亲。”

  “哦。”那真不懂拒绝,只会乖乖听话,听到唐安晏这么说真的低下头来用嘴唇贴在唐安晏嘴唇上,贴上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呆滞了一会,伸出舌头来在唐安晏上嘴唇轻轻舔舐了一下,唐安晏哪能受得了这种刺激,克制不住的按着那真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的加深了这个吻。

  “唔...安...安晏...那真...喘不过...气...了”

  唐安晏笑着放开他,把他抱到怀里,在他后脑勺温柔的摸了摸,最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压低声音笑着看他被吻得红肿的嘴唇,“小声点,别让阿玛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