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烺鼻根有点酸胀。
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承认自己想拥有江荔没错,但谁喜欢一个人会没有半点占有欲呢?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喜欢一个人,他几乎每个细节都在为她考虑,他希望她高兴,希望她能够安心顺意,她不接受也就罢了,可她字字句句就跟刀子似的,把他的喜欢说的不堪入目。
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第一次被喜欢的人如此羞辱,他的伤心更甚于难堪,所以他赌气似的,强留住了江荔。
江荔还是照旧只能听懂个字面意思:“所以呢?你不让我走?你打算在这儿杀我灭口吗?”
她居然认真地思考起来:“可是后勤主任知道你在这里的,一旦我出事,你就是重要嫌疑人,而且在京城这种繁华大都市你打算怎么抛尸?分尸的话,你这种外行人没法很好地解剖尸体,一定会弄的到处都是血迹,这样的话这套房子随便都能找到我的dna,其实处理尸体用王水效果最好,可惜你不会配置,而且大批量购买王水原材料的话,也很容易被人发现。”
她摇了摇头:“要抛尸的话,选择深山老林或者公海比较好。”她又看了谢烺一眼:“其实我知道几种让人查不出半点线索的药剂,但我不要告诉你。”
谢烺阴郁病态的神情顿了下,给整不会了:“...”
“如果这些你都做不到的话...”江荔慢吞吞地道:“可以让我走了吗?”
“对了,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奖项投资都收回去,我不需要。”
她紧跟着补了句。
“你不需要...”谢烺缓了缓神,眼底带了点讥诮,冷笑了声:“你是个天才,但你以为京城是什么地方?这儿遍地都是天才。”
他嗓音极冷,字字锥心:“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像你一样年轻优秀的学者排队等着上《科创号》的年度奖项,就为了能一夜成名,你知道你按照你的工资,得从几百年前就开始工作,才能买得起这套房产?你见过多少在学校里备受赞誉的天才,就为了拉几百万的投资,对着那些满身铜臭的暴发户说笑陪酒?”
他说的其实也算是实情,天才很特殊,但也没那么特殊。
江荔想到同系的学长学姐,微垂长睫。
谢烺面色冷漠,眼底暗藏惊涛:“你觉着我不尊重你,要不要我从研究所随便拉来几个人,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神色嘲讽:“幼稚的理想主义者。”
“你说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江荔看着谢烺稍霁的表情,顿了顿:“但我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
谢烺:“...”
“我知道,你很精通这些世俗的规则,但不要拿世俗的规则左右我。”江荔神色平静地和他对视:“我是天才里的天才。”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织冲撞,谢烺凝视她半晌,微垂下眼,主动剪断了两人胶着的视线,手掌僵硬地收回。
他手插口袋,以此遮挡手指的颤抖。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他嗓音低哑消沉,竭力忍着不让她听出异样,最后冷笑了声:“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等江荔把门关严,谢烺才不必再压抑情绪,他觉着既委屈又伤心,拧开洗手间的水龙头,不知道往脸上泼了多少水,长睫的抖动频率才逐渐慢了下来。
大颗水珠顺着下颔滑落,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他很没出息地深吸了口气,这才暴露了一些异样。
他真的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江荔这样不识好歹的?!他做错什么了?几乎是弯着腰把一条向上的捷径拱手摆到她面前,只要她愿意,他可以随时让她走向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峰,她不走也就罢了,居然反过来指责他的心意?这是太清高?还是太幼稚?
她凭什么如此狠心地指责他?她怎么敢这么冷酷地羞辱他?
谢烺合上眼,昂首静靠了会儿,等再睁开眼的时候,眸光凛冽,好像在跟谁发着狠,尽管有刻意的成分,但是并不明显。
在这个圈子里,喜欢上谁本身就是错的,或许现在到了该了结错误的时候。
他和谢老爷子的助理通了电话,确定老爷子已经完全康复,他才淡淡撂下一句:“我和江荔分手了。”
挂掉电话,关机。
......
褚宁玺家里出了点事,特地请假去了趟申城,好一阵都没在研究所露面。
忙完父母离婚的事,他立刻有定了回北京的飞机,在飞机头等舱里,他才有了一会儿休息的时间。
他父母是商业联姻,平时在外面也都是各玩各的,生了两个儿子也都跟工具人似的,对孩子无所谓感情,褚宁玺游戏人间的态度也就是从他父母哪里学来的。
但这次,在他忙着帮亲爹处理勾搭一个三线女星惹出的乱子的时候,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疲惫,就连出入宴席遇到几个才貌双全的名媛示好都没空敷衍。
他向取来毯子的空姐含笑道谢,空姐微微脸红,温言细语地问他要不要眼罩。
褚宁玺摆了摆手,靠着小憩了会儿,忽觉得心烦,又把这些日子一直带在身边的钢笔取出来,在掌心摩挲把玩,浮躁的心绪慢慢平和下来。
他想到江荔,原本公式化的笑脸逐渐和缓,紧绷的脸部线条放松下来,整个人显得生动了不少,低头看着钢笔上的一行字——‘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很老套的祝福语,字迹还有点幼稚,褚宁玺却一个偏旁一个偏旁地认真看着,甚至不禁在脑海里勾勒起江荔刻下这八个字时的表情。
尽管如此,八个字也很快看完了,褚宁玺一下又想到谢烺,心烦地揉了揉眉。
等飞机一落地,他开了流量,一串微信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
【@宁玺,卧槽,谢烺和江荔分手了】
褚宁玺一惊,连忙敲字回复:【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那谁知道,大家本来以为是谢烺腻了把人给甩了,直到谢烺自己出来说因为他的问题,江荔把他给踹了。】
【妈耶,上高三那会儿怎么没看出来,江荔还有这种本事呢,把堂堂谢家少爷驯成了舔狗,牛人啊!】
【@宁玺,你不是一直对江荔有点兴趣吗?不把握好这个机会?你要是能追到她,谢烺的脸都能被按在地上摩擦】
【+1,反正江荔当年那么喜欢你,只要你肯出手,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把人拿下,想想谢烺到时候的表情,啧啧】
【+2,哪怕追到手再甩了呢,反正当年也是她倒贴得多,我早看谢烺那个狂劲儿不顺眼了。】
褚宁玺见到这些评价江荔的言辞,不由微蹙了下眉,但到底只是几句玩笑话,他并未出言驳人面子。
不过顺着这些话,他倒是想起了高中时期的江荔。
她上高三那会儿才十四五岁,是特邀上的贵族学校,家境在全年级垫底,班里的人同学不怎么搭理她,少有几个二世祖待见她的,也是看她长得漂亮,年纪小还家世平平,看着就很好哄骗上手,褚宁玺顺手帮她挡过几回麻烦。
褚宁玺不管是颜值成绩还有家境在学校里都是拔尖的,因为她和当时的褚宁玺走的比较近,所以没少被人排挤孤立。
那些嫉妒她或者得不到她的人,甚至背后造谣污蔑她偷窃储存箱里的贵重物品,勾搭别人男朋友,还试图把她堵厕所扒衣服拍视频霸凌。
但因为江荔成绩太过顶尖,以一己之力直接拉高了整个学校的排名,从校董事会到校长到老师都把她当眼珠子似的护着,而她本人的脾气实在太...额,富有个性?热暴力才没能成形,逐渐发展成了不痛不痒的冷暴力。
很快又有人艾特他:【@宁玺,说到高三那会儿,下个月阿楚要办一场高中同学会,你来参加不?】
褚宁玺回了个【嗯。】
很快又有人起哄:【你不是跟江荔一个单位的吗?想办法把她也叫上啊,反正是同学聚会,咱们跟她一个学校的。】
【叫上叫上,哥儿几个给你当僚机,保管你当晚把人拿下。】
他们说得倒挺轻松,好像褚宁玺随便勾勾手江荔就会投怀送抱似的。
褚宁玺对看到后半句的时候,不由摇头失笑,但想到两人高三那些暧昧萌芽的时光,他沉吟了下,缓缓打字:【回头再说,我会通知她的。】
......
和谢烺结束假情侣关系是江荔自己的意思,不过这也不代表和他分手之后江荔就没烦恼了。
她这个长相和才华,要说没有追求者那是扯淡,就算她个性再奇葩,吓跑了一个追求者,还会有十个八个络绎不绝地扑上来,只是她自己对感情的事儿少根筋而已。
之前那些碍于谢烺不敢有所行动的追求者们,这会儿又向狂蜂浪蝶一样扑上来——褚宁玺就是其中之一。
他一回到学校,隔三差五地邀请江荔用午饭,时不时送一些诸如香氛,零食,靠枕之类的,既贴心又不算贵重的礼物,让人都不好拒绝,而且他每次送东西的时候,不忘给她办公室的每个人都准备一份。
褚宁玺不管内里如何,皮囊和家境还是很能唬人的,两人女才男貌,没过一周,生物系就有些流言传了出来,说褚宁玺在追求江荔,甚至传闻两人已经好上了。
论追求女士,褚宁玺可比谢烺有经验多了,干脆推波助澜,任由流言满天飞,不疾不徐地加快追求进程。
闹到后来系主任都知道两人的八卦,还私底下问江荔两人到底什么关系,搅合的江荔不胜其烦。
不过这个周一,风向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
褚宁玺刚进走廊,再听不到江荔和自己的相关流言,而且每一个路过他的人都赶紧捂住了口鼻,和他保持了三米以上的距离,在背后一脸嫌弃地对着他指指点点。
流言也变成了:“江博士说褚主任...我觉得也像。”
“江博士说话肯定靠谱,咱们离褚主任远点吧。”
褚宁玺:“...”
本来职场情侣的流言风向一下子变得诡异,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他一下子就猜出了罪魁祸首是谁,表情古怪地来到了江荔的办公室。
“小荔,”他直接问她:“你到底跟别人说什么了?”
江荔显然心情不错,作为对自己的奖励,她上班的路上还给自己买了一把十分带劲的七彩泡泡水枪,此时她的办公室休息区充满了斑斓的肥皂泡泡。
她挠了挠头:“被你发现了。”
“他们来问我,你一直给我送礼物,邀请我出去约会,问我是不是在跟你搞对象。”
她放下泡泡水枪,一本正经地道:“我说不是,我跟他们说你从小一直有泌尿方面的困扰,不光半夜尿床,还经常小便失禁弄到身上,你对此感到无比绝望和羞耻,苦苦瞒着不敢让人知道,所以你千方百计地讨好我,想要求我帮你研究出病因。”
褚宁玺:“...”
她贴心地补了句:“因为你有点烦,所以我故意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