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素汐眉间几乎要皱出一道竖线:“为什么要主动放弃生的希望?”
“诺亚方舟号并不代表希望, 即便我能获得登船的入场券,等待我的也未必会比留下更好, 当资源被压榨到极致,人类的本能一定会在船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萧如月的想法很成熟,她笃定道:“与其每一天为未来殚精竭虑的活着,不如早点好好活在当下,至少现在海水还没淹没地球的全部陆地。”
想到对这个已经分化成Alpha的女人的承诺,她微微一顿, 语气稍微柔软了一点:“素汐你别急,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履行我的义务, 为你筹谋拿到诺亚方舟船票的事,我一定会帮助你登船找到认识的人恢复记忆。”
素汐:……
萧如月自认世事洞明, 二十年的人生不曾亏欠过任何人,可她并不懂素汐。
素汐不是在忧虑自己的未来, 而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相熟的人溺入海底,永远沉眠在灰黑色的世界。
灰黑色的乌云席卷着雷电,一道白色的闪光自天边而过, 直直地劈向荒芜海边站着的两个人, 随后轰烈的雷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天空中有一滴雨点从上而下,打在了银发女人的脸颊上,可她却不为所动,安静地伫立在海边, 任由灰黑色的水冲刷她的鞋底, 仿佛与这灰蒙蒙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萧如月走了过来,沉默中, 她默默走到了银发女子的身边,那人总是挺拔的背影看上去有些颓靡,闪烁着希望的湛蓝眼眸黯淡的像一幅被海水腐蚀掉的画卷,那股压抑在心底的情愫,让她莫名有些冲动,伸手抚上了对方的脸颊。
她轻轻地擦拭掉了落下的雨滴,手指拂过那温热的肌肤,又快速地抽离,萧如月声音有些抖:“下雨了。”
“我们该回去了,素汐。”
淮安小区电梯口处有一个寄存的柜子。
两人来到寄存柜前,萧如拿出手机在电子屏幕前出示了一个二维码,寄存柜最下层的柜子应声打开,里面摆满了下午两人在超市买齐的食品,从零食到干果,各种各样的食品应有尽有。
“哎,你是13楼的小姑娘吧,买这么多东西呀!”
寄存处的阿姨闻声走了出来,她身材富态,面容柔和,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是这栋楼寄存处的楼长,平日里和大家相处的和睦,逢年过节总是到处串门,她的态度很热情,低头就要帮忙搬东西。
“我来帮你们搬吧,这是你女朋友吗,除了若阳还是第一次见你往家里带外人呐!”
素汐刚要开口感谢,萧如月就按住了阿姨想要帮忙的手,她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语气却不容置喙地拒绝了这份好心:“不必了,阿姨,您忙吧,我们两个人能拿动这些东西的。”
“啊。”寄存处的阿姨有些尴尬,手里的东西放下也不是,拿起来也不是。
这时,素汐走了过去,弯腰把她手里的那箱可乐提了起来,她笑了笑:“阿姨,您年纪大了,我们两个来就行,就不麻烦您了。”
“好,好。”
寄存处的阿姨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眼神却稍微又些落寞,她是这栋楼的楼长,有义务了解每家每户的情况,打好关系才方便履行楼长的职责。
她有些遗憾地看着两个人一个一个往电梯里搬东西的背影,还是想过去帮忙,但想到13楼小姑娘毫不犹豫地拒绝,脚步还是顿了一下,最终没上去。
好在还有个人能帮她搬,寄存处阿姨在心底自我安慰,她默默走回了屋里,继续看今晚七点钟的A国新闻播报。
13楼。
素汐面向大门,左手举着五个可乐箱子,右手拎着装满鸡鸭鱼肉蛋糖奶的大购物袋,肩上扛着几袋大米,整个人全副武装,差点把超市买的整整两车东西都装备在身上,她下颌微微一抬,神态莫名有些骄傲,示意身旁人开门。
萧如月手上拎着一个小购物袋,目光从开始的震惊过度到平静。
如果在大街上,她一定会感慨一句怎么会有人能同时拎动这么沉的东西,但一想到这个人是素汐——好像也没什么惊讶的。
毕竟能一脚踹开带钢筋的门,萧如月低头拿钥匙开门。
“哎,你怎么开的是对面的门?”
萧如月瞥了她一眼:“13楼的两间房都是我的。”
素汐:。
“噢。”
对面的门打开了,素汐把东西搬了进去,看到屋内的场景后,她忍不住咂舌。
六十平米的房子,大概有五十平米都是瓶瓶罐罐,各种各样的试管、烧杯,标着化学式标签的长口瓶,看上去就很昂贵的仪器,上面放着培养基,甚至还有…做成标本的生物,意外的是素汐并没有感受到恐怖,她走到远离实验室的角落放下了身上的东西。
随后淡定地盯着被做成标准的长翼虫看,盯着那复眼里成亿的单眼看的很仔细,直到后背被轻轻地戳了一下,才回过神,她看向站在背后的萧如月。
“不害怕?”
素汐摇了摇头:“虫子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萧如月指了指远处的标本:“可不只是虫子。”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素汐看到了两栖、哺乳动物的标本,存放在那里的甚至还有一副人类的骨架泡在福尔马林里。
萧如月:“现在怕了吗?”
一个曾经A国生物研究所的精英在“离开”后,把家变成了一个生物实验室,存放各种生物死后的标本做实验,连自己的同类都不放过,怎么想都不正常吧,可素汐只是淡定地摇了摇头。
仿佛对这些司空见惯了一般,素汐语气淡定:“我有点饿了,我们晚上还没吃饭。”
肚子像回应主人的话一样,听话的咕噜了一声,萧如月瞳孔微缩,有些震惊地瞥了一眼银发Alpha。她刚从事生物研究的时候,实验室里的标本都蒙着一层布,导师揭开那层布,拿出标本,让她们做实验的时候,那股生物死后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恶臭味,几乎让她一天都吃不进去任何东西,而素汐看到这幅场景,居然还能一脸平静的说自己很饿。
“你还真是…让我意外。”萧如月道,无论是从信息素的出现,还是对尸体标本的平静态度,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活里,分化成Alpha的女人,不断在刷新她的认知,让她固有的偏见被激烈挑战。
坦白说,打开这扇门时,她存了一点别的心思。她想让这个女人后退,只要素汐和其他人一样感到害怕,她就能克服逐光的本能,控制自己不要靠近。和所有人保持一个不温不火的距离,才是这个末世里的当之无愧的生存法则。
“饿,好饿——”身边的人哀嚎,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一点撒娇,萧如月瞥了她一眼,从放置物品的角落里拿出做饭要用的盐和油,以及容易坏的生鲜,带着饥肠辘辘喊饿的素汐回到了家里。
一开门素汐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丝毫没有半点客人拜访的拘禁感,直奔沙发,整个人扑倒在柔软的垫子上。
“舒服——”素汐发出一声长叹。
早上在医院做了一场似是而非的梦,下午又要搬东西,又要对付金主姐姐挑事的妹妹,这恐怕是她失去记忆以来最累的一天了,比在监狱里和同屋的犯人们斗智斗勇还要累。
萧如月站在门口,有些沉默,眼神里藏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素汐抱着被塑料布包裹的沙发靠枕,歪了歪头,有些困惑:“怎么了,不开心?”
难道是因为下午超市的事?
果然当时就该转身回去揍她们一顿。
沙发上的人放下了怀里的靠枕,言语可以作假,眼神里的担忧作不了假,萧如月站在门口忽然很难挪动自己的脚,她望着自己的家,熟悉的装修,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天花板,往日冷清的让她有些厌恶的屋子似乎变得温暖了起来。
一切只因那个人的出现。
“你知道你妹妹的别墅在哪吗,我们现在坐车去她的别墅,我替你教训她们一顿。”素汐说完就要起身,萧如月走过去按住了她。
“不是因为她们,萧…”
“萧若阳和她的朋友,只是一群无关紧要的人,或许曾经我很在意萧若阳,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她也只是无关痛痒的人之一罢了。”
“噢。”
萧如月走的很近,脸几乎要挨到一起,素汐只要稍稍一动,额头就能碰到那湿润的红唇,她的耳朵唰的一下就红了,整个人仿佛在玩木头人游戏一样,一动不动,她没有幅度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只要你没有不开心就好。
“站起来。”
素汐呆呆地“啊”了一声,表示困惑。
“和沙发隔着一层塑料布,不难受吗?”
素汐下意识坐直身子,一晃神的功夫,她背后那层紧贴着塑料布的沙发靠背被人揭起,露出柔软干燥的毛呢,在冰冷的雨夜里,散发着暖暖的氤氲,她仰头看向萧如月。
黑色长发靠近耳朵的地方露出了一缕浅黄色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