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事情安排妥当咯!”朱珠三两步间跨过阶梯上楼,似春风而至, 轻快回到司蓝身前笑道。
可令人意外的是司蓝神情严肃木讷,好似心神不宁,并未给出任何反应。
朱珠偏头凑近打量司蓝毫无波澜的白玉面容,面露不满的大声唤:“师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司蓝垂眸迎上朱珠水润澄澈眼眸,呼吸之间, 悄然压下异常,平静应:“嗯,听见了。”
“现在我让福来客栈的王掌柜负责记录宁氏米铺运米的数目总量, 并且粮食也由他负责清点发放救济流民,我们之后就可以放心赶路啦。”朱珠手臂悠闲搭在廊道护栏说着, 目光俯瞰客栈大堂,只见王掌柜正安排店小二悬挂放粮木牌。
“嗯, 挺好的。”司蓝看向朱珠倩丽样貌,探手轻按住身前,才发觉心间似乎又恢复如常了。
待福来客栈门前一声锣鼓声响, 朱珠拉着司蓝的手, 满是激动出声:“师姐, 快听!”
只见客栈小二敲着锣吆喝道:“今日两位侠女购置粮食救助无家可归者,特由福来客栈发放赠米救助灾民!”
“我们,是侠女哦!”朱珠眉眼弯弯得意笑道。
客栈之外渐而聚集不少人,甚至排起长队。
一时之间动静不小, 就连对面的宁氏米铺掌柜亦探头张望。
“老爷, 那两年轻女子花三千两买上等精米救流民,这是故意抢您的风头啊。”
宁老爷面容不善道:“这么多精米, 白白送给流民,她们是什么来头?”
“现下还不清楚,只知她们不是本地人,而且明天就要离开雲城,这福来客栈的王掌柜平日里十分小气,今日却主动揽起苦活,着实反常。”
“呵,王掌柜是精明,现下发别人的财来助长自己的好名声,这算盘打的不错。”
米铺掌柜凑近低声出声:“老爷,小的原本是想偷偷把上等精米换成陈米以次充好,可是她们交给王掌柜清点检察,这家伙不好糊弄啊。”
宁老爷端起茶盏,并未饮用,皱眉应:“不急,先安排伙计今日把米袋都运进福来客栈,待结账之后,再找机会动手就是。”
“老爷,这不太好吧。”米铺掌柜面露不解,左右观望,小声询问,“城内下手明抢,容易出事啊。”
“蠢才,我指的是偷粮放火烧仓库,自然就没人知道粮食下落,反正三千两到手了,总归与我们牵扯不到干系,到头来王掌柜有理都说不清!”
“原来如此,老爷真是高明!”
宁老爷眼露精明,低头喝了口茶水,暗想绝对不许有人在雲城抢自己风头!
傍晚时分,福来客栈后仓堆满米袋,而宁老爷同米铺掌柜亲自入内商谈。
“这是两千两银票,两位姑娘请验收。”宁老爷示意米铺掌柜出声,目光流转时,忽地落在那秀美疏离面容的美貌女子时,两眼停滞,心间邪念暗生。
客栈雅间内里,朱珠探手接过银票检查出声:“听说宁老爷在雲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希望这桩生意不会有别的差错。”
宁老爷缓神,面上满是和善,笑道:“那是自然,宁某亦是乐善好施,今早施粥救济灾民,没想遇到两位侠女更是出手豪爽,自愧不如啊。”
“宁老爷太客气,既然商谈完毕,那就散了吧。”
“不知两位侠女何方人士,宁某想结交请宴?”
朱珠狐疑的看向宁老爷,只见这老东西,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司蓝,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即偏身挡住目光,一口回绝道:“结交就不必了,我们有事,明日就离雲城。”
“那真是可惜了,不如明早宁某备酒送行?”
“不必,我们走江湖惯了,不喜这些繁文缛节。”
宁老爷见此,神情微暗,心有不甘。
待宁家等人离开福来客栈,福来客栈王掌柜上前出声:“阿朱姑娘,今日所有粮食都已清点。”
朱珠点头应:“很好,那剩下的事就麻烦王掌柜操办了。”
“不麻烦,本店感谢阿朱姑娘的福气才是,不过那位宁老爷,人称笑面虎,方才明显表露对你师姐的垂涎之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我们反正又不打算待在雲城,管他是老虎还是虫子。”
王掌柜见眼前少女如此自信,便只好停了声。
夜深人静,客栈内里灯火尽灭,纱帐垂落,床榻之上,朱珠呼吸绵长,已是酣睡。
司蓝探手轻拨开贴近耳侧蹭蹭的脑袋,视线透过暗夜打量朱珠熟睡面容,神情略显凝重。
先前心间不适,司蓝运功都极难平复,不免怀疑自己的身子可能出现不适。
也许,需要抓些药调理?
天光微明,朱珠模糊翻身,隐隐发觉枕旁微凉,司蓝似乎已不在榻。
朱珠迷糊的睁开眼,鼻尖闻到的不是美味饭香,而是苦涩怪味,眉头微皱出声:“什么味,好难闻!”
从纱帐里钻出脑袋张望,朱珠方才看见窗旁的司蓝,只见她手里端着药碗,心下一咯噔出声:“师姐,我好好的,你干嘛熬药啊?”
司蓝偏身看向避讳躲闪的朱珠,心知她误会意思,只得出声解释:“这是我自己服用的药。”
“幸好。”朱珠松了口气,探手拿起一旁衣服穿戴,迟钝的又问,“哎,师姐病了么?”
司蓝薄唇抿紧,并未立即应话,幽深目光转而看向窗外街道,依稀能窥见雾中早早等待领粮食的流民,轻声应:“或许吧。”
如果不是因寒冰诀缘故,那可能就是重生带来的伤害,司蓝现下还无法确诊心间怪异症状,自是不好与朱珠言明。
朱珠从榻旁穿上鞋,迈步走近过去,目光打量司蓝如常脸色,实在瞧不出她哪里不适,只得问:“那要不要在雲城多休息几日,再出发赶往凨城?”
在朱珠的印象里自己生病吃药是常有的事。
可司蓝别说吃药,就连生病都很少。
上一回司蓝生病,还是当年遇见老巫婆在水洞受伤的时候。
更别提司蓝主动喝药,朱珠还是第一次见呢。
司蓝见朱珠面露关切,更是不忍欺瞒,只得摇头避开目光应:“不必,只是调养罢了。”
如果自己真得不治之症,那留下朱珠一个人,她该怎么办呢?
这般设想,更是让司蓝心间升起不安,眸间显露愁闷。
“那好吧,我们吃完早饭就出发。”朱珠习惯司蓝少言寡语性情,便也没察觉异常端倪。
再说,司蓝现下看起来,实在不像虚弱病人。
巳时,两人整理行李出福来客栈,王掌柜于店前相送:“两位侠女急于出城,莫非是为赴雲山比武大会?”
“雲山比武,很热闹吗?”朱珠记得芙骆那家伙好像也曾提过,没想竟然就在这附近啊。
王掌柜颔首应:“据说此次雲山山庄设比武大会设有重赏,还邀请许多江湖门派高手,所以这阵子一直有不少江湖人士赶往雲山,两位侠女难道不是为比武而来吗?”
朱珠不欲直言目的,只好顺着应:“我们两不打算比武,只是想看看这场比武大会的热闹罢了。”
“如若侠女有空,他日还请回雲城叙旧。”
“好!”
朱珠先行上马,而后向司蓝搭手,两人同乘一匹出发。
马蹄声急促回响街道,朱珠看向因领米而面露喜色的流民们,心情颇为愉悦。
灰蒙天光,两人匆匆出雲城城门,迎面寒风微冷。
“师姐,这天越来越冷,好大的雾啊。”朱珠小脸冻的泛红,鼻头耸动,黑亮明眸看向眼前官道两旁林间草木染上的白霜叹道。
司蓝手臂护住朱珠周身披风御寒,稍稍加快行进速度,眉目间看向眼前浓雾出声:“方才师妹说要去雲山比武大会看热闹,可是当真?”
朱珠怕冷的用纱巾裹住巴掌大小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月牙弯眉,狡黠笑道:“当然是假的啦,现下时局不稳,那些江湖人士为生计奔波才去雲山比武大会,我们没必要招人眼红惹麻烦。”
再说,朱珠现在一心只想查面具杀手,至于别的热闹,只能暂且往后放放。
两人骑马一路不停,约莫过了午后,方才稍稍减缓速度。
大雾消散,依稀露出些薄弱日光,虽不温暖,不过至少视野清晰许多。
朱珠歪头看了眼身后,嫌弃的嘟囔出声:“真不知道这群尾巴要跟到什么时候?”
司蓝目光打量远处山谷林间应:“也许快了,他们等的接应就在前面吧。”
“师姐,我们是直接把他们一锅端?还是吓唬揍一顿得了?”
“师妹,想如何处置就如何行事吧。”
司蓝知道,朱珠多半此时心里已经另有安排。
朱珠笑出一口小白牙出声:“那我们就先配合他们玩玩吧。”
语毕,司蓝会意,便带着朱珠快马加鞭先行进入山谷。
这处弯曲山间官道,看似寂静,可林间却危机四伏。
突然之间却从林间跃下十几位持刀土匪拦住去路。
“站住!”为首者是满面横肉肩扛大刀的矮胖男子,气焰十分嚣张,“要想从这条道上过,都得给爷几个上供!”
“对,没错!”众人执刀试图逼近。
朱珠轻笑出声:“你们直说吧,要多少钱?”
“小美人你倒是识趣,三百两一人,大爷我只要钱!”为首矮胖男子一口喊价,说完,目光看向另外美人改口,“不过你后边那位美人走不了,城里有贵人要定了!”
朱珠闻声,面上笑容消失,困惑道:“你们是受城里谁家指使?”
“这事你就别问,赶紧交钱交人!”
“好吧,既然你们不肯说,那就只好动手咯。”
朱珠飞身下马,手中佩剑并未出鞘,身形轻巧如燕,抬手便是一顿狠揍。
众土匪被打得抱头鼠窜,完全防不住朱珠轻功身法,只觉这少女似鬼魅一般飘忽不定,神出鬼没!
不过眨眼的功夫,短刀长棍掉落满地,而这些土匪纷纷躺在地面,疼得大声嚷嚷。
那矮胖男子大刀哐啷落地,整张脸满是淤青,朱珠松动筋骨,方才执剑,慢步逼近。
众土匪见状,连滚带爬的抱团躲避,全然没有先前的嚣张气焰。
“本姑娘现在需要你们配合一出戏,想活命的就点头,听得懂吗?”
“听得懂,您尽管吩咐!”
众土匪点头如捣蒜,生怕这下手狠毒的小美人挥剑夺命。
山林寂静,原本被甩在后面的宁管家领着三两家仆骑马追进山谷。
“奇怪,她们人呢?”宁管家挥鞭张望空荡官道,心生困惑道。
话音未落,忽地数条绳索横出,将宁氏管家几人的马匹纷纷拦倒,几人冷不防摔倒泥地,满面污泥,惨叫,“哎呦!”
宁管家一把老骨头摔得是眼冒金星,抬眼一看,才发现是常刚那一伙人,顿时骂骂咧咧道:“你小子瞎了狗眼,我家老爷让你抓那两个姑娘,怎么反倒拦住我们的马!”
为首一伙土匪,二话不说,随即抄起家伙痛打一顿。
宁管家这下彻底是被打傻了,满脸鼻青脸肿求饶出声:“别打!别打了!”
“停。”一声甜亮女子嗓音出现,众人方才停下动静。
那马匹缓缓驶进视线之中,朱珠目光惬意的看向狼狈不堪的宁管家,明知故问:“这位是宁管家吧,您干嘛一路跟着我们?”
“没、没有!”宁管家心间暗叹糟糕,慌乱的不敢对视目光,嘴上狡辩,“姑娘哪里的话,这可是官道谁都能走!”
朱珠挑眉,叹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继续打!”
“是!”众土匪随即再次撸起袖子逼近。
宁管家疼得实在受不了,只好改口出声:“侠女行行好,小的都是按我家老爷吩咐行事,这罪不在我啊。”
朱珠轻哼一声,试探道:“你们勾结这伙土匪,恐怕不止干过对付我们两的这一件肮脏事吧?”
宁管家心下咯噔,眼眸飘忽不定,耐苦求饶道:“真、真没有,他们这群官府通缉的土匪,而我们宁老爷是雲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勾结他们做伤天害理之事。”
那矮胖男子面色一变怒骂:“去你大爷,我们弟兄跟你们干了多少劫别家粮商米铺的事,如今倒是撇干净!”
朱珠一听竟然还能套出旁的事出声:“雲城其它米铺的粮食都被你们宁老爷给劫走藏哪了?”
“自然都是运进雲城偷偷卖了。”宁管家见这伙土匪下手实在太狠,一时也不敢胡言得罪。
“你们宁老爷真不是个好东西!”朱珠深深唾弃道。
宁管家见风使舵,连忙改口附和应:“是啊,小的也只是个跑腿苦力,咱们宁老爷坏事做尽,还胆敢觊觎两位侠女,实在是罪该万死!”
朱珠见此,偏头看向司蓝询问:“师姐,我们要不回雲城报官抓那个宁老爷吧?”
司蓝犹豫未答,目光审视着宁管家以及一干土匪出声:“宁老爷在雲城势力庞杂,光靠他们这些人的指证,没有赃物罪证,恐怕不够。”
“虽然现下只有人证,但是赃物肯定都在宁府,官府一查不就清楚明白了嘛。”朱珠想了想应着。
没想那群土匪却面色俱变,纷纷摇头,心生退意,“您让我们去官府指责宁老爷,那我们就得承认是土匪,这可会掉脑袋啊!”
说罢,众土匪便想要逃跑。
朱珠见状,只得出声:“站住,你们跑也跑也不过我们,何必着急呢!”
说罢,朱珠方才看向老奸巨猾的宁管家出声:“我问你,你们宁老爷除了劫其它米铺粮食,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没、没……”宁管家本想含糊其辞,蒙混过去,谁想这小姑娘竟然抬手举起佩剑,长剑出鞘,冰冷剑锋抵在颈旁,当即改了口,“有!我们老爷除了贪财好色,便一直惦记秘籍,所以派人在雲城郊区客栈盯着过往的江湖人士,数月前在一个小尼姑手里得到秘籍,那小尼姑现下还被关在宁府地牢!”
“你们指的秘籍是什么?”朱珠记得芙骆提过秘籍,月华宫的人似乎也是为秘籍来抓芙骆,一个两个就像嗅着蜂蜜的蜜蜂,忙活不停。
“侠女,难道不知江湖中最厉害的武功秘籍传闻?”宁管家面露困惑道。
朱珠被莫名反问,有些尴尬的摸鼻出声:“我自然是听说过,只是不知为何人人都想要秘籍?”
“江湖传闻中的秘籍是本武功绝学,得之不仅可一统江湖,还能称霸天下,所以引起无数人的争夺,据说当年因五大高手争夺毁坏,如今分为五份残本。”
“秘籍,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宁管家摇头应:“江湖众说纷纭,小的也不知真假,不过我家老爷又说秘籍是一份藏宝图,所以多年来都想集齐五份残本。”
朱珠被宁管家说的有些心痒痒,出声:“你家老爷把秘籍藏哪了?”
“小的只知在宁府卧室,老爷防人之心极重,卧室机关重重,旁人根本不敢入内。”宁管家后背隐隐发凉,暗想这少女怎么看起来,好像惦记上秘籍了!
朱珠见宁管家如此应答,只好打消想看秘籍的心思,偏头与司蓝出声:“师姐,既然如此,我们救出被囚jin的小尼姑,至少够定宁老爷拐卖女子的罪了吧?”
司蓝自然察觉到朱珠对秘籍的兴趣,视线幽幽落向宁管家等几位家仆出声:“其实还是有法子接近宁老爷获得秘籍。”
“什么法子?”
“既然宁老爷想要我,那不妨配合入府,到时岂不有机会了?”
朱珠瞠目结舌的看向镇定自若的司蓝,连连摇头应:“不行不行!”
那个宁老爷就是老色鬼,司蓝落到他的手里,哪还得了!
司蓝眼露不解,目光坦然迎上朱珠焦急面容应:“为何不妥?”
朱珠支支吾吾的看着司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同同她讲男女凌辱那等事!
唉,司蓝未免太过冰清玉洁,真心不想脏了她的耳朵。
“总之就是太危险,不行!”朱珠涨红脸,最后只得生硬说出如此话语。
司蓝见朱珠红艳艳面容,方知如花似玉何等景象,安抚出声:“师妹放心,以我的武功,宁老爷根本无法造成伤害,更何况师妹不是想看秘籍吗?”
朱珠违心的应:“我不想,那就是一本破书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所以,根本不值得司蓝因此而涉险!
司蓝见朱珠关切在意自己,柔声道:“可是我觉得秘籍也许跟面具杀手有关联。”
此话一出,朱珠迟钝的反应过来。
既然传闻里五大江湖高手获得秘籍残本。
而月华宫主又是五位顶级高手之一,所以面具杀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因为月华宫拥有秘籍而设伏。
更何况现下既然知晓宁老爷有一本秘籍,若是可以拿到秘籍,说不定能以此来试探面具杀手的目的。
朱珠,突然有些心动了。
司蓝见朱珠没有再出声反对,便对宁管家等人出声:“现在劳烦几位把我送回雲城。”
宁管家傻眼的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年轻女子,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声唤:“侠女,您不是在说笑吧?”
“我看起来像是说笑吗?”司蓝蹙眉道。
这般威压冰冷目光着实是不太好惹,宁管家只得起身应:“您尽管吩咐,这事小的们绝对不敢不从!”
朱珠回神,看向司蓝出声:“师姐,要不换我跟那老东西周旋吧?”
让司蓝进宁府,宁老爷肯定就跟饿狼看上肉,指不定会用什么下三滥手段!
司蓝武功虽高,但是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啊。
“不行,我有别的任务交给师妹。”司蓝知道朱珠担心自己,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不放心。
自己什么时候在她眼里变得如此柔弱不堪了?
司蓝觉得自己有必要让朱珠见识自己的本领,以免她忘记自己才是她师姐。
朱珠见司蓝执意不肯答应,心知自己大概是劝不了,只得看向满身狼藉鼻青脸肿的宁府家仆和宁管家出声:“他们这样回城,肯定会被怀疑,到时若是倒打一耙,该怎么办?”
宁管家心间一慌,原本还真打算回城再反水,没想这少女却心眼多的很,连忙摇头否认应:“侠女您就放心吧,小的见识过本领,怎么敢呐!”
“你这人方才背弃旧主,保不定进了城又变换嘴脸,我看非常有必要做一道防范。”
“好。”
司蓝会意,探手取出褐色小瓷瓶里的颗粒。
朱珠接过,随即毫不客气的强迫他们一一服下!
“唔、咳咳!”宁管家想吐都来不及吐,面如土色的问,“这是什么?”
“一种能令人七窍流血活活疼死的剧du之物。”司蓝应答的寻常,却更令众人惊悚畏惧。
当然,除了朱珠,因为自己从来没听说司蓝会炼毒!
林间一时死气沉沉,众土匪旁观两女子的下手,心间怕的要死,决意溜走。
“两位侠女,小的几个就先告辞了!”
“站住!”
朱珠出声制止,慢悠悠道:“你们这些人抢劫掠财,不会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吧?”
众土匪吓得扑通跪倒一旁,哀嚎求饶:“饶命啊,小的们上有老下有小,若非没有粮食吃,怎么会不会上山当土匪,求您可怜可怜吧!”
“是啊,咱们劫财从不害命,而且大财都让宁老爷拿走,咱们就只跟着喝几口汤而已,求您高抬贵手,从此一定重新做人。”
“停!我又没说要杀你们,只不过需要你们跟着进城办事而已。”朱珠说话间,随即取出碎银票摇晃,倩丽面容满是狡猾,“听说宁府是雲城有名的富商,你们难道就不想跟着干票大的?”
这话一出,众土匪们呆若木鸡,茫然互相张望打量,暗想好家伙。
这位侠女,心咋比土匪还黑啊!
午后一干人回到雲城,宁府书房里的宁老爷等的望眼欲穿,忍不住起身踱步念叨:“这都什么时辰,难不成没抓住那美人!”
忽地,外间家仆跑入内汇报:“老爷,管家回来了!”
“那美人呢?”
“那姑娘一块在前堂呢。”
“好啊!”宁老爷面露大喜,迈步出书房,穿廊道,赶往前堂。
宁府堂内颇为宽敞,长梁宽柱,桌椅陈设皆是精细入微,厅内暖炉旺盛,内里宛若暖春,数位婢女入内奉茶。
朱珠落座一旁,探手拿起糕点尝了尝,眼眸一亮出声:“味道,还挺不错嘛。”
宁管家拘谨站在一旁,面上满是忌惮,直至目光瞥见宁老爷,连忙变换脸色唤:“老爷,您来了。”
“老李,你……!”宁老爷的笑容在瞧见管家满脸淤青时僵住,目光看向完好无损坐在堂内的两位姑娘,神情微愣,骤然变化,“这是怎么回事?”
按照宁老爷的猜想,那美貌女子怎么也该昏迷不醒,才是啊。
更何况宁老爷原本只想要一位美人,谁想两人都在,顿时心生警惕。
宁管家担心老爷多疑,连忙出声解释:“老爷我们出城碰上土匪,险些被打死,幸好两位姑娘出手相救,这才得以安全回府啊!”
事情虽未说出全貌,不过大抵算是合理,朱珠吃着糕点观赏表演,很是满意自己编排的戏码。
司蓝目光看向朱珠鼓鼓囊囊的小脸,探手轻拍她拿糕点的手,暗自示意不要贪吃。
“竟然有这等子事?”宁老爷心里纳闷,面上却故作恍然大悟,随即压低声质询,“老李,那群土匪怎么回事?”
宁管家配合小声道:“老爷,小的估摸那伙土匪觉得您给的银钱太少,所以才出尔反尔趁机宰一把呢!”
“那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宁老爷见此,方才打消疑虑,面上恢复先前和善姿态,转而向两位姑娘行礼答谢,“今日多亏有两位侠女出手相助,宁某感激不尽,不如在寒舍暂住几日?”
朱珠一本正经模样,悄悄揉着手,眼含怨念的看向司蓝。
司蓝坦然应:“好,那就多谢了。”
“姑娘客气,宁某还不知姑娘芳名?”
“行走江湖不便透露具体,我姓司,师妹姓朱。”
宁老爷被这美人轻声细语勾的神魂颠倒,心间窃喜,正愁没机会将人得手,连声应:“好好。”
天色渐暗,晚间灯火通明,宁府婢女陆续端上美味佳肴,席桌之上,朱珠看的目不暇接。
宁老爷举杯慷慨道:“司姑娘,朱姑娘两位请,不用客气,尽兴!”
司蓝眼疾手快的制止朱珠端酒动作,严肃应:“我们不饮酒,宁老爷请见谅。”
朱珠只得悻悻放下酒杯,差点忘记司蓝眼里自己不会喝酒。
然而,上一世朱珠在江湖混了几年,其实早就喝过不少酒了。
“无妨,宁某自酌,两位随意。”宁老爷暗叹可惜。
这场宴会,司蓝不喜多言,朱珠忙着啃蒸羊羔,宁老爷被晾在一旁,自觉不是滋味,便直白询问:“司姑娘生的清丽文雅,不知家中可许婚配?”
话语一出,宴席之间陷入死寂,宁管家于一旁悄悄擦汗,暗叹自家老爷真是色迷心窍,不知死活啊!
“我与师姐是孤儿,并无父母亲友,宁老爷莫非想说媒?”朱珠拿起手帕擦嘴抢话,虽忍住回怼心思,面上笑容灿烂,齿间话语却难掩气愤。
宁老爷一听美人双亲不在,难掩喜色,忍不住直白询问:“朱姑娘,宁某早年丧偶,便再未娶妻,昨日对你师姐一见倾心,不知能否有缘?”
朱珠面上笑容逐渐消失,后槽牙都险些咬碎,这老东西真是一点都不要脸啊!
“宁老爷您如今这等年岁,莫不是说笑吧?”
“宁某虽是年长了些,不过身体尚且康健,只是不知司姑娘究竟如何心意?”
若不是这少女是司姑娘的师妹,宁老爷险些就忍不住发怒了!
朱珠轻哼欲语,没成想司蓝却探手轻拍朱珠后背,才只得闭嘴。
司蓝缓缓出声:“婚配一事,宁老爷若是有心,未尝不可。”
“司姑娘放心,宁某绝对诚心诚意,到时八抬大轿风光迎娶!”宁老爷笑的合不拢嘴,连带眼角褶子都挤成一团。
如此老态模样,朱珠顿时没了任何进食的胃口!
深夜亥时,宁府一片寂静,厢房内院,廊道迂回曲折。
司蓝熄灯,静躺床榻,待听见门外婢女离去脚步声,便欲起身去隔壁寻朱珠。
没成想,窗旁忽地传来细索声响,须臾之间,倩丽身影轻快跃然逼近,宛若枝头雏鸟,雀跃而至。
司蓝一眼便看出朱珠身影,暗自抿唇浅笑,墨眸轻转,随即隐去身形。
漆黑屋内,窗外乌云浓郁,没有半点月光,朱珠从窗户而入,轻松落地。
随即朱珠合上窗户,大摇大摆的走近榻旁,暗自困惑道:“司蓝怎么回事,这么没警惕吗?”
待探手撩开垂落纱帐,朱珠摸黑,偏要探手寻人,没想肩后忽地落下轻拍。
朱珠当即侧身挥掌,欲擒拿对方。
黑暗之中,两人身形步法轻快诡异,宛若飞影掠过,无处可寻。
眼看只能被逗着团团转,朱珠有些没耐心,随即纵身探手猛地扑向那灵敏身形。
纱帐晃悠不停,司蓝落在床榻,朱珠双手紧紧圈住不放,居高临下得意挑衅道:“抓住咯!”
“师妹,现下未免高兴的太早了。”司蓝于暗夜之中轻笑一声,随即翻身而上,掌心反钳住朱珠胳膊,还未稍稍用力,便听到一声哀呼。
朱珠被结实的按爬在榻上,无比可怜出声:“师姐轻点,我手臂都要脱臼啦!”
司蓝闻声,便松了些力道,谁想狡猾的小狐狸,猛地脱手逃离钳制,双手双脚重新束缚而来,简直是甩不掉的泥潭。
冷不防被死死压制的司蓝,无奈看向气息不平的朱珠,偏头避开耳旁温热气息出声:“师妹,真是耍赖。”
朱珠累的够呛,整个人绵软无力的依偎司蓝,鼻间轻哼道:“师姐先背后偷袭,我耍赖在后,很公平啊。”
“好了,快起身吧。”司蓝承受着朱珠不轻的份量,察觉她呼吸起伏不稳,偏欲调整她的姿势。
没想朱珠却不肯,仍旧力道未卸,一双漂亮圆润明眸于暗夜里紧紧盯着司蓝,嗓音稚嫩甜亮出声:“师姐,刚才为什么不许我骂那个老色鬼?”
“我们的计划本就是接近宁老爷,现下他提出婚约,这样反而更方便我进卧室拿秘籍,师妹若是激怒宁老爷,岂不是打乱全盘计划?”司蓝不明白朱珠突然闹性子的缘由,幽深目光迎上她那漂亮眼眸,心间跳动的毛病竟然又渐而浮现,暗想难道病症是跟朱珠有关?
“那完全可以用别的法子,没必要真答应成婚嘛。”朱珠一时之间分不清,司蓝到底是不在乎成婚,还是不明白成婚的重要性。
司蓝淡然应:“所谓成婚,不过是演戏罢了。”
朱珠听着司蓝像是在谈无关紧要的事一般语气,心间没来由的空落落,低声念叨:“好吧,不过实在太便宜那老东西,我看成婚当日就得把事给办了,到时离开雲城,赶路要紧。”
虽然司蓝不在意名声,但是朱珠觉得自己应该替她上心点才是。
“好,都依师妹。”司蓝见朱珠情绪平稳不少,缓缓抬手搭在她身旁轻拍,自己心间的跳动非但未曾平复,反而越发异常,峨眉微簇,只得出声掩盖,“现下还要去找地下室,师妹不会睡着了吧。”
朱珠稍稍撑起身拉开距离应:“我倒是想睡,只是一想起先前那老东西丑陋面目,就隔应的睡不着!”
司蓝没想到朱珠气性会如此反常,抬手撩起纱帐与她一道下榻出声:“师妹,这般反应,我反倒庆幸没有让师妹来应付他,否则恐怕很容易就被识破。”
朱珠见司蓝竟然嫌弃自己,愤愤不平道:“师姐,我这可是为你的名声着想啊,谁想第一回成婚嫁个好色老头,这传出去实在太难听了。”
“可我不介意这些,难道师妹会因为旁人言语而因此厌恶疏离我吗?”司蓝见朱珠仍旧介怀,探手抚上她侧脸,拉近两人距离,心间没来由得担忧她的反应回答。
黑暗之中,朱珠那灵动眼眸略显空灵,姣好面容并未露出半分迟疑,反而柳眉倒竖,咬牙气愤应:“我才不会,如果有人诋毁师姐,那就暴打他们,一顿不行就再一顿,打到他们安静为止!”
“既然如此,我有师妹就够了,至于别的,我根本不在乎。”司蓝清冷面容似是冰雪消融般流露出少有的柔美,深邃墨眸浮现淡笑,抬手轻捧住朱珠侧脸认真说道。
这世上司蓝本就只在乎朱珠的心思想法。
更何况若因为帮朱珠,而让她对自己更加珍视在乎,司蓝又何乐而不为呢。
莫说成亲,只要能让朱珠一直如此信赖关切自己,司蓝愿意做任何事情,哪怕违背世俗,亦在所不惜。
黑暗里的朱珠看不见司蓝的神情,却因为她这句直白话语,而面色发烫的厉害。
真奇怪,明明这会已经转凉,外头寒风瑟瑟,可朱珠此时却觉得有些燥热出汗。
“我、我们,别磨蹭,赶紧探寻地牢和卧室情况吧。”朱珠偏头转身避开司蓝捧住脸颊的手,说着话,暗自抬手摸了下脸蛋。
哎呦,这热度都够烙饼了!
“好。”司蓝并未察觉朱珠异常,探手提剑跟上前。
两人出厢房院落,分头行动,迎面而来的寒风,稍稍吹散朱珠的热意,让人清醒不少。
宁家宅邸很大,待来到地下室所处的院落,朱珠没想竟然有不少护卫巡逻看守。
深夜之中,屋瓦之上,朱珠足尖轻点跃过,险些撞上护卫,只得双手伸展,整个人悬挂在廊道上空,屏息以待。
等护卫们穿过廊道,朱珠悄然落地,暗自松了口气,随即飞步行进,不敢逗留。
脚踢梁柱,纵身攀上屋瓦高墙,朱珠伏低姿态趴下,探手掀开一片瓦,只见内里烛火微亮,竟然有四个护卫。
“老东西,有必要安排这么多护卫嘛!”朱珠不免有些伤脑筋。
这个院落有三十余名护卫,屋里还有四个,如果说只是动手,那朱珠自然是没问题。
问题是,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无奈,朱珠只好原路返回,打算去宁老爷卧室跟司蓝商量对策。
从廊道屋瓦上方快步而过,朱珠刚运功翻墙而过,却没能落地,反倒突然被一把揽住,失了稳!
朱珠吓得刚想动作,便听到司蓝清润嗓音出声:“师妹别怕,是我。”
“嗐,师姐差点被你吓死我了。”朱珠探手环住司蓝,后背都有些发凉,低声娇嗔埋怨道。
一身夜行衣的司蓝,耳尖微热,低头打量朱珠怨念明眸,探手安抚的轻拍她单薄后背,暗笑她的胆子,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