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奕则回了宫, 便看见了守在龙乾宫,捧着一本奏折,安静等待他的李纯渊, 原本因为今日之事而稍微心浮气躁的徐奕则突然就猛地冷静下来了。
他的心微微起了波澜, 轻轻走上前, 抽走了对方手中的奏折。
对方原本正一心一意地看着奏折,突然被抽走, 不免吓了一跳, 但抬起眼, 看见是徐奕则, 眼中却又立刻带上了笑。
那种笑, 虽然清浅,却是完全无法忽视的。
徐奕则因为对方的反应,心中更是动容。
一时没有忍住, 便低头吻住了对方的唇。
一吻毕,李纯渊稍显恋恋不舍, 嘴唇与之前相比,红润了不少, 甚至还有着湿意,在宫中烛火之中, 更显一种别样的媚。
明明是这样一个端庄的人,偏偏只为他一人流露出这般风采, 徐奕则因为这个意识,心中更是愉快。
他微微一笑, 伸出手指捻了一把对方红艳艳的唇,随即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伸出舌头缓慢地舔了一口, 舔的同时,眼神一直凝视着坐着的李纯渊。
李纯渊因为对方的动作,而微微呆滞,等反应过来被占了便宜,不禁红了脸。
徐奕则见此,心中更是意动,忍不住想要与之更加亲近。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李纯渊却是已经从对方的怀中逃脱出来,故作正襟危坐。“今日你与弦翊王之间可发生了什么?”
知道对方是担心他,徐奕则便笑道:“放心,解决地很好,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相比于我,我倒是觉得弦翊王那边纠结的事情可比我多得多。”
这也的确如此。
李纯渊理解地点了点头,一时间竟也说不上来如今的心情。
原先以为要争斗一辈子的事情,如今却被一个局外人摆平了。
很多事情,或许并不需要斗个你死网破,恰恰只需要说了个清楚,便能迎刃而解。
可这种事情,大千世界,又有多么难得?
李纯渊面色微微露出古怪,他看着眼前自得的徐奕则,最终问:“你与那人到底是父子,你心中可曾有一丝的犹豫?”
徐奕则到底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再说,即便他是,他从小便不曾与这弦翊王生活在一起,在他看来,养育之恩大于亲生之恩,即便是他们终将兵刃相见,他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或许,在这个时代,徐奕则这样的行为过于杀伐果决,又或者说是六亲不认,但,若要这个国家百年昌盛,这点就必须要做到。
徐奕则是希望这个国家变得更好的,即便是以前,在那边陲小国,他也有着宏图伟业之心,若非机缘巧合,的确给他了个做皇帝的机会,他可能也就接过那城主之位,确保那城中百姓百年安康。
但偏偏,给了他这样一个好机会。
有时候徐奕则也会想,好在李纯渊从来都不是他的敌人,即便在一开始,他们或许有点误解,但在大势大局之上,却是出奇的统一。
也因此,他们才能相伴走到这里。
能得君如此,何其有幸。
徐奕则这般想着,不免更是心潮澎湃,“日后,我依旧扮我的假皇帝,你一辈子都是我的皇后,而我,日后只会有你一个。”
或许是因为徐奕则的眼睛太过于专注地盯着他,李纯渊不免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几乎有点慌张地口不择言。“那你现在后宫不还有个虞美人吗?”
说完这话,他便隐隐有点后悔,说到底,这位虞美人也不是眼前的男人带进宫的。
虞美人,说到底,或许也是个可怜人,而他却因为她的存在而微感不悦。
他有些懊恼地咬住了下唇。
徐奕则似乎理解对方的想法,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有件事,我一直未曾跟你说过,虞美人,或许已经发现我并不是陛下了。”
“什……么?”李纯渊几乎是惊讶地呼喊出声,在慌乱地发觉周围没有其他人听见他的声音之后,才又压低声音道:“她为何会知道,那岂不是很危险?”
知道对方又开始一惊一乍瞎担心,徐奕则赶忙哄道:“你看,这么久也一点事情没出,我看那虞美人也不是那种会随处乱说的人,再者说,她可是长公主的母亲,即便不为了自己想想,也该为自己的女儿想想。”
这话虽说的不近人情,却也是实话实说,而李纯渊也的确因为对方的这个安慰稍微冷静了下来。
“但是,还是要小心些。”李纯渊最终还是道。
知道李纯渊万事小心,徐奕则无奈叹息,他伸手揉了一把对方的脑袋,语气几近宠溺。“好,那明日我便去敲打她两下,你说可好,若实在不行,我便割了她的舌头,废了她的手脚……”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李纯渊捂住了嘴巴,李纯渊的眉宇中隐约有着犹豫。“她到底是长公主的亲生母亲,若日后长公主得知这事,说不定会恨你。”
说到底,李纯渊并不觉得这事残忍,只是为徐奕则担忧而已。
徐奕则了然点头,笑了下。“放心吧,若真到那一步,我也可以处理得当的。”
“嗯……”李纯渊将脑袋搁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只觉得安心。
自从有了徐奕则之后,他在这后宫之中,终于不需要那般提心吊胆了,一切都有了坚实的后盾。
*
这日,徐奕则久违地去了虞美人的宫殿。
虞美人自从那次春日围猎后,便郁郁寡欢,时不时还会流泪不止,她身边的太监宫女都看不太下去,以为这是虞美人不再受宠之后哀春悲秋。
所以,当他们看见徐奕则前来之后,心中不免激动。
“参见陛下!”他们高声呼唤了一声,希望能够令宫殿之中的虞美人听见。
虞美人果真听见了,可是,她却并未如同太监婢女般所想的那般激动,相反,她的神色中竟是罕见的恐惧与慌张。
可惜,还未等这些宫女太监细查,走近的徐奕则已经命令他们都离开了。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狐疑与疑惑,但他们毕竟只是奴才,怎肯揣测主子的想法?
最终,他们背身悄悄离去,甚至还为他们掩上了房门。
徐奕则倒是好似一点也未曾看出虞美人的害怕与恐惧,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她的身边,拿起了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朕也好久不曾来了,小公主呢?”他四处观望了片刻,未曾看见长公主的身影。
“她年纪小,需要休息,臣妾已经命人带她去寝宫休息了。”
“可惜,朕本来还想过来看看朕的乖女儿呢。”徐奕则若有所思地道。
这话,听在虞美人的耳中却并不简单,她已经猜测出眼前的皇上已经不是原先的皇上,那么,真正的皇上又在哪里?
可她不敢问,不敢说,她在这后宫之中,不过一根毫毛的重量,又做得了什么?
可她为了陛下,终究还是忍耐住自己的恐惧,抑制住自己不受控制颤抖的身躯,抬起那双满是恐慌的眼眸,紧盯着眼前与陛下全然一样的男人。
“你到底是……”
“如你所想。”徐奕则轻笑一身,“但若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女儿,你还是不要提不要问,朕唯一可以保证的,是你往后日子的衣食无忧。”
“……”虞美人知道眼前的男人若是杀她,那是再简单不过,若是她孑然一身,她定是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她宁愿跟随着陛下而死。
可现在,他们的女儿还活着,她必须要保护她,直至她长大。
闭上眼眸,再度睁开眼睛的她,眼中只剩下坚定。“妾身所求,不过一处陛下身边的位置,希望陛下成全。”
徐奕则瞥眼看向她,心道这位倒也是个痴情人,他那便宜哥哥倒也没有白疼她。
“陛下的身边自然会有你的位置,当然你若是暴露了什么,陛下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徐奕则委婉地告知了一件事,“毕竟这都是陛下所愿,若有一日,能够踏平边疆土地,将之收归徐国,接受万国朝拜,那一切都值得了。”
虞美人心中一惊,眼中瞬间涌出了泪水,但又被她强自抑制住了。
再次睁眼,她已经想清楚了一切,“陛下,妾身待公主长大,希望长守青灯之前。”
徐奕则凝视着她,“若真是你的愿望,朕便允了吧。”
*
徐国在一系列变法之后,日渐强盛,而在新皇登基第五年,他发动士兵,攻打外族,其中以骠骑将军常向柏最为精悍。
他驾马浴水奋战的样子,成为了外族长达十年的噩梦。
而属越这个弹丸之地,因为徐国日益强盛,在新皇登基第六年,老老实实前来朝拜,再也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至于南秦,作为徐国本来的城都,本有自立为国的心思,却也在新皇强有力的政策之下,只得乖乖地伏低做小,歇了那等心思。
新皇登基第十年,攻克外族,不愿臣服的外族向北逃窜,而留下来的外族则弯下了他们的脑袋,每年对徐国进行朝拜上贡。
这之后,徐国打通了京城与边疆的交通要塞,经济开始流通,外族与徐国开始了友好地交易。
同年,徐奕则身披冕服,身边站着徐国高贵的纯渊娘娘,在骊山进行了祭天仪式。
他们有着无上的荣耀。
徐奕则的手掌托着身边李纯渊的手,心中也不免怅然。
他也不曾想到,他这个假皇帝,竟也能够做到这个地步,而现如今,即便他被拆穿了身份,也不敢再有人多说什么了。
史书,永远是留给胜利者的,而此后,史书上只会记载——
晗绪帝,武帝也。
纯渊皇后,乃帝至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