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臻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他正想要开口立刻接受,却听对方再次开了口。“这事你可以慢慢考虑, 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准确来说并不长。”
那几乎已经到了嘴边的好, 就这么直接堵在了嗓子眼。
游臻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瞬间就露出了不悦以及不解的神情,因为不爽, 他甚至下意识地对他鼓起了腮帮, 用肉眼可见的表情表示自己的不满。
在韫祉闵看来,对方这副模样当真是又可爱又萌。
但韫祉闵又不愿意让对方就这么简单的应了他的告白,毕竟的确准确来说,他们也不过认识了两天罢了。
而两天,又能了解对方多少呢?
韫祉闵移开视线, 像是没有看见对方不满的表情,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接下来的话。
“你也知道如今我们的情况属实不太乐观,我们应该先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该如何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游臻没劲地用手撑着自己的侧脸颊, “最危险的也就是边疆倭寇突击么, 到时候打回去不就行了?”
韫祉闵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有因才有果,之所以会到那个局面,必定是由于多年隐藏在泰安国之内的腐败。”
游臻蹙了蹙眉, “所以为此你还得要当个明君了?”
在游臻看来,为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努力, 属实没有意义。
韫祉闵没有对游臻的话语多加责怪, 他只是说明了他的观点。“这些生活在这里的黎民百姓都是无辜的, 而我既然处于这个位置,就理应背负起这个责任。”
游臻沉默了, 等他再次抬起眼眸, 深邃漆黑的眼眸立刻对视上了眼前一直用认真的视线望着他的韫祉闵。
韫祉闵似乎在期待着他的答案。
他的神态平静, 眼神温和,态度无悲无喜,好似能够包容万象。
正是这样一副永远笃定温和的表情,让游臻那时时刻刻都好似都容易受到任何负面情绪侵蚀的心瞬间拨开云雾见了青天,让他能够理智的看待一些事物。
游臻在内心深处,深刻了解到:他本该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虽说他无法理解,但他却决定尊重对方的决定,于是他伸手覆盖住了对方的后背,随后勾起了一丝笑意,眼底满是聛睨一切的任性与桀骜。“行啊,那我帮你,我们一定能够成功。”
这句话,由游臻说出来,就好似百分之百会视线。
韫祉闵因为这个想法而轻笑出声,他的神情中带着温暖,温暖中带着轻松。“好啊。”
但随即,他却又从游臻的手中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
“别总是动手动脚。”
游臻:啧,竟然被发现了。
但他全然没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双手反而更加明目张胆地抓了过去,“这样比较好增进感情。”
韫祉闵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负手往前走了两步,语气中竟然多了一丝的促狭。“既然你现在生龙活虎的,那我便先回去了,毕竟我还有许多公事需要处理。”
游臻这一听,立刻又倒了下去,伏在圆桌上非常做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细细地咳嗽了起来,果真被他吐出了一口血。“咳……我都流血了,你看……”
这么说着,他便将自己手掌中的血迹摊开来给韫祉闵看。
韫祉闵虽然的确担心他的身体,但却又知道游臻目前不过是在做戏,于是并不回头,而是道:“我会喊连翘好好照顾你的,再者你自己不是说,吐点浊血其实是好事?”
游臻:我他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不是……诶……诶!”游臻伸出手,想要将对方给叫住,可对方脚步坚定,直接走到了门口,同时推开了珍惠宫的大门。
珍惠宫大门外,连翘与白芍正规规矩矩的守在门口,将皇帝出来,立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韫祉闵简单地叮嘱了一句好好照顾珍妃,便走出了珍惠宫。
珍惠宫外的老奴逸泉早已等候良久,见到韫祉闵出来,非常恭敬地行了礼。
韫祉闵没有多说,只是上了龙轿。
抬龙轿的八位太监立刻一起用力,将轿子稳稳当当地抬回了乾宁宫。
等外人都退了下去,韫祉闵直接将逸泉招了进来,随即问道:“正阳宫那处可有什么动静?”
逸泉恭恭敬敬地回答。“太后在陛下离开之后便让惠妃回宫了,虽说是关禁闭,但只是不能出宫,俸禄用度都与往常相同。”
韫祉闵早已猜到,听闻这个事实倒也没有意外。
逸泉眼观鼻鼻观心,观察了下陛下的态度,随即道:“就是苦了珍妃,太后因为珍妃是丞相之子不喜他。”
韫祉闵抬起眼眸,一双温和的双目瞥了逸泉一眼。
逸泉赶紧低垂下脑袋,不敢多说。
韫祉闵放下了手中刚刚打开的奏折,随即悠悠然地问:“你对此有何看法?”
逸泉不敢多言,严谨地询问。“陛下说的是珍妃之事?还是丞相之事?”
“你可以都说一说。”
逸泉自然不敢对皇帝隐瞒,组织了一下措辞,道:“听闻珍妃自小体弱多病,性格懦弱,如今看来,倒是与传闻不同,其余的老奴与他相处不多,不能评判;至于丞相一家,虽说太后一脉与他结仇多年,但单论丞相的政绩,却也是说不出错的,如今您又娶了他的嫡长子,丞相再怎么样也该看在这个份上……”
“很好。”韫祉闵淡淡一笑。
见陛下是如此神情,逸泉也明白,陛下早已清楚这些,“是老奴多嘴了。”
韫祉闵轻笑一声,随即道:“逸泉,麻烦你安排一下让珍妃回丞相府一趟,让他探一探丞相的口风,这样我们也能确定他是否可以当我们的人。”
逸泉微微蹙了蹙眉,疑惑地道:“这丞相毕竟是珍妃的亲生父亲,他会帮这个忙么?”
“这你便不用担心了,他会帮忙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与游臻之间的羁绊,但他却是清楚的很。
即便不能相信其他人,但游臻却是他唯一能够完全相信的人。
**
翌日一早。
逸泉拿着一堆金银珠宝进了珍惠宫。
游臻听说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来了,立刻喜气洋洋地前去迎接,可出了门,却只看见了珍惠宫外前庭中密密麻麻的大木盒子,以及站在这堆盒子后头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位穿着太监服饰的人。
游臻仗着自己身高腿长昂着脖子张望了一圈,愣是没有见到想要见到的人。
他蹙起了眉,不太客气地问了下站在最前面看起来像是管事的老头。“陛下呢?”
逸泉这是第一次与游臻面对面接触,一时还有点不习惯游臻的肆意张扬以及不合规矩,但想起皇帝对眼前这人不同以往的态度,便又聪明地、恭恭敬敬地回答了游臻的问题。
“陛下需要上朝,所以老奴替陛下来将这些送来。”
游臻一听到韫祉闵没有来,瞬间没了精神,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他摆摆手,道:“东西我收下了,你们走吧。”
逸泉不免又多看了这位珍妃一眼,但他却又不会对此有什么自己的想法,于是只是先让其余的太监把这些木盒子抬进了珍惠宫,而自己则继续与游臻面对面站着。
游臻见这老头不走,微微蹙了下眉,几乎是在瞬间,他便有了一丝的想法。“陛下让你来做什么的?”
逸泉心中诧异,但脸上毫无波澜,只是又对眼前之人高看了一眼,心想这位珍妃必定也是位心思缜密之人,若是没有进宫,定然也能靠自己的能力位极人臣……
不过,以这种方式进宫,成为陛下的人,倒也的确对陛下来说是个机会。
若是对方真的心系陛下,那么必定是个有力的帮手;但若是对方有其他心思,那也只能除掉他了。
在这种事情上,逸泉也不是没有做过。
但如今,他只是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礼,随即道:“陛下说,他有公务在身,无法与您一同回门,便只能让珍妃您先独自前往了,等晚点,他会尽快赶过去的。”
游臻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韫祉闵什么意思?
他心知对方一定有着更深层的含义,但他懒得多加思考,于是直接接了下来。“知道了,告诉陛下,臣今日便去。”
逸泉立刻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只是他下边的那些小太监还没有回来,于是他也还有点时间对眼前的珍妃敲打一二。
“珍妃,有句话是老奴的一些建议,不知您愿不愿意听。”
游臻那双狭长的黑眸淡淡地瞥了过去。
“陛下身边缺个理解他的人,若是您愿意处处为他,日后定然能够讨得陛下的喜欢。”逸泉语气平静,而此时那些小太监已经在连翘两人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前庭,于是逸泉便闭嘴不言了。
他那年迈的脸颊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行了一礼。“那老奴便离开了。”
游臻没有回应他,只是目送他那苍老的背影消失在了珍惠宫的前庭之中。
逸泉的话,他哪能不理解,不过……对方到底不理解他与韫祉闵之间的关系实在不需这些虚的。
再说,从一开始他便是韫祉闵这边的人,又何谈刚刚那句话呢?
他轻蔑一笑,随即直接甩开袖子,道:“今日你们跟着我回府一趟。”
连翘意外地看向游臻,毕竟回府这种事情,很少会有妃子会做,就说那惠妃,也是在嫁入宫中之后一年,才抓住了机会出了宫。
但现在,她的主子竟然已经可以出宫了么?
“娘娘,宫中有规矩,必须有了手谕,才能出宫的。”连翘提醒道,担心珍妃因为不懂宫内规矩出事,毕竟珍妃身为男子,大约没有学过这些事情。
游臻半眯着眼睛,“我出宫当然是因为陛下让我出去的,不然我会出去么?”
如果是他,完全不想离开韫祉闵身边呢。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连翘因为游臻的话微微诧异,但她也不过只是宫内一位小小的宫女,若是主子好了,她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于是她立刻应道:“是,奴婢立刻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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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宁宫,议事厅。
太后垂帘听政,韫祉闵则坐在龙椅上,听着底下官员上奏。
说实话,韫祉闵真心觉得这个上朝有他没他几乎是一个样,所有的官员几乎都是在看太后的脸色,而他作为一个皇帝,当真是一点权力也无。
这哪里是上朝,根本就是在练习端坐。
其实有些小事,让太后解决,韫祉闵倒也不在乎,至于有些关于民生大计的事情,太后的建议也属实算不错。
以往韫祉闵就是个坐在龙椅上的花瓶,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他作为皇帝的唯一一个作用就是说“准了”。
他听着都开始困了,直到那一直屹立在最前面的丞相在众臣沉默之后,拿着手中的玉牍向前一步。
几乎所有的大臣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丞相的方位,只是很快却又收回了视线,一脸淡定地矗立在原地。
韫祉闵明显察觉气氛在一瞬变得僵持。
于是他立刻又将背挺直了一些,睁开了自己几乎快要垂下去的眼皮,同时看向丞相,朗声道:“不知丞相有何要奏?”
太后在玉帘之后睁开了那双灰沉沉的双目,显然是对韫祉闵的率先开口而感到不悦,但到底碍于皇帝的面子没有多说。
底下的朝臣也是神情各异。
韫祉闵没有多表现出什么,只是语气轻快地道:“毕竟都是一家人了,您需要什么都可以说,朕一概准了。”
太后了然地摇了摇头,其余朝臣有些露出了惋惜的表情,有些依旧还是一脸狐疑,还有些则是神色复杂,面露深思。
丞相此时的心情也与众位朝臣如出一辙,只是他到底是朝中老臣,又是朝中重臣,自然比其他大臣更加沉得住气。
于是他微微弓腰,道:“今日衢州巡抚加急书信,告知微臣衢州突发大水,言露堤坝已被破坏,如今地方官员已经开放粮仓赈灾,可灾民过多,如今粮食已经供不应求,甚至无法安顿所有灾民,因为臣斗胆求陛下下旨同意调配忻州粮仓五成粮食赈灾,同时允许灾民能够前往忻州短住。”
这段话让韫祉闵微讶,原著中极力描述的丞相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却并未多加描述丞相好的一面。
可当这个故事铺展开来,准确来说,所有人物都该是有其多样性的。
就像是丞相,虽说或许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一面,却也有着为民的热血。
这倒是让韫祉闵对他多了一丝的好感。
他正要说话,身旁垂帘听政的太后便已经开口了。“忻州若是调配粮食,那忻州的百姓又该如何?”
太后咄咄逼人。“丞相,你这主意,是要让陛下失了忻州的民心吗?”
丞相心知这事没有那么容易,但他为了衢州百姓还是要据理力争一番。“如今重中之重是衢州的百姓,即便忻州调配五成粮食给衢州,忻州依旧能够在一个月内保证粮食的充足,这一个月时间,足够我们从其他州调配粮食过去,以此保证忻州的粮食问题。”
太后冷笑一声。“忻州天高路远,京城的手如何伸得这么长,若这其中有人搅合,这些粮食全部折了怎么办?”
太后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却也有点鸡蛋里挑骨头了,丞相按捺住不耐烦,冷笑道:“太后,如今这是陛下的天下,您不如先听听陛下的意思?”
他说这话时语气冷傲,倒是一点也不怵太后的权势。
韫祉闵微微感到头疼。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太后与丞相为什么不对付了,这丞相根本就是个直性子啊,再加上他看不上太后一直架空皇帝的权利,便事事与太后明里暗里针锋相对。
至于太后,虽说的确是一直拿捏着权利不肯放手,甚至表现出架空皇帝权利的意思,但也是因为原来的皇帝完全没有能力,不得不上啊,不然这太后何必垂帘听政,以她的权利,狠狠心,自己当皇帝也不说不行,反正看这太后这厚脸皮,也完全不像是在乎别人唾沫水的类型。
其实若这皇帝稍微提那么点劲,将权利拿捏在自己的手中,这丞相都不会为此而大动肝火。
这完全就是怒其不争啊。
韫祉闵头疼极了,心说自己真的是造的什么孽,竟然穿书穿到这位皇帝的身上,为他收拾烂摊子。
果然,太后一听到丞相这句话,便一拍自己的扶手,道:“丞相说话可要有证据,陛下可是哀家的亲生儿子!”
韫祉闵知道自己若不上,这大概就吵完了,于是他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较劲。
“母后所言有理……”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得到了丞相恨其不争的声音。“陛下,您……”
太后倒是一脸得意。“丞相,我们母子连心,你可别继续分离我们母子之心了!”
丞相脸色青黑。
韫祉闵叹息一声,没有再给他们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道:“朕已决定,亲自前往衢州救灾。”
在场的所有大臣,包括太后都是一怔。
随即大臣铺天盖地地跪下来。“请陛下三思!”
就连丞相也一整个人呆滞,毕竟他完全没有想过皇帝竟然想要亲自前往。
但韫祉闵心意已定。“这衢州是朕的子民,为了朕的子民,朕亲自前去又有什么问题,至于朝中大事,便由母后亲自操持,定然出不了错。”
太后早已花容失色,她保养极好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若是垂帘听政无法从垂帘之后走出来,太后肯定已经撩开帘子出来了。
“陛下,您怎么会有这想法,衢州如今灾民过多,人多混杂,恐不安全!”
在这剧烈的刺激下,就连丞相也与太后站在了一起。“陛下请三思,这事交由臣,臣必定办好!”
太后与丞相咬牙切齿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但此时重点不是对方,而是稳住陛下,于是两人只能先把新仇旧怨放在一旁,合伙把陛下劝下。
韫祉闵却像是全然没有看出其他大臣与母后的惊慌,甚至还面露微笑,坚定道:“朕意已决,难道朕连这件事都无法决定吗?”
太后诧异地看向韫祉闵,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而丞相也是如此,虽说他本就想要让皇帝硬气一次,可他真的没有想过以这种方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