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宴指尖旋转，拧上了医务室大门的锁扣。
路橙瞬间炸毛：“……！！”
刚才还娇弱的、拧不开瓶盖的队长，手臂绕到身后，几乎快贴上他的腰。
身上那件一看就很贵的深灰色衬衫，左半边穿戴整齐，右半边垂在腰间，非常不守男德。
路橙本能地屏住呼吸，拳头默默捏紧。
上一次把他锁在房间里的人，叫作洛言冰。
“紧张什么，又不让你赔医药费。”片刻后，顾司宴缓缓收回手，在他炸开的粉毛上撸了一下。
路橙这才后知后觉：“唔？”
对哦，他在紧张什么。
面前的可是顾司宴。
联盟第一铁直男，崆峒山上钉子户，此生唯爱巅峰赛。
连他们讨论CP同人文都要找借口回避，三次元疑似阳/痿。
路橙悄悄松了一口气，观察起顾司宴的伤口。右肩胛骨偏下的位置泛着一片红，还有些微微发肿。
“下次别干蠢事。”顾司宴说，“那键盘比你金贵？”
原来他看到了自己舍身护键盘的壮举。
路橙说：“那可不一定。”
原价五位数的键盘，又是限量版。
而他自打从SRG赎身后，卡里只剩下一万多块钱，还随时可能被顾司宴扫地出门。
顾司宴捏起那管烫伤药膏：“读说明书。”
路橙翻出药盒里的两页纸，密密麻麻爬满各国文字，投降说：“顾老师，我是学渣我晕字，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你开车？”顾司宴说，“还是想在下班晚高峰叫120？”
“我会骑自行车，”路橙看了眼顾司宴的体型，改口说，“三轮车也行。”
他不禁脑补了一下骑三轮车载顾司宴的场景。
金风湾引以为傲的绿化植被，一到了晚上就鬼气森森。自己在路上蹬了辆破三轮，像极了失业电竞选手改行，收了个大号废品。
顾司宴显然也想到了这个画面，抽嘴角笑了笑：“我还没死，急着抛尸？”
路橙只好认命，盯着满页蚂蚁爬的文字，找出唯一认识的汉语。
适用于一度烫伤、局部轻度红肿，上药前需冷水冲洗或冷敷三十分钟。
顾司宴受伤的位置有点尴尬。
冲洗要么去浴室，要么找个放满冰块的棺材，直接收尸。
浴室是不可能去的，路橙东翻翻西找找，在放日常药品的抽屉里，发现一包没开封的纱布。
医务室里安了个清洗用具的小水槽，路橙打开水龙头，一整沓纱布吸满了冷水。
路橙笨手笨脚地把纱布拧到半干：“顾老师，你能不能背朝我趴下？”
顾司宴挑眉：“跪下是不是更好？”
路橙：“……大可不必。”
是他冒犯了。
姿势属实有点尴尬。
医务室窗边摆着张一人宽的理疗床，宋队医常在这里拯救网瘾少年的颈椎和腰椎。
顾司宴坐在床尾，路橙半跪在地，抄起冷敷纱布轻轻覆上他的背。
他拧纱布的手法比拧瓶盖还菜，多余的水稀里哗啦往下流，沿着人鱼线流向了不可描述的地方。
路橙忧心忡忡地问：“队长，你……那个……是不是湿/了？”
顾司宴努力稳住呼吸：“命不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路橙：“……”
感觉明天网上会出现一个匿名问题，谋杀辅助后埋在战队花园判几年。
纱布吸满了水，好死不死总是往下滑，路橙不得不腾出一只爪子，按在顾司宴的背上。
冷敷得十分钟换一次纱布。
他必须保持这个姿势，跟顾司宴待足三十分钟。
一双湿润的鹿眼在自己的大腿根附近晃悠，竟丝毫没觉得哪里不雅。顾司宴终于忍无可忍：“路爱卿，不必行此大礼。”
他往床头挪了挪，目光移向窗外：“坐。”
路橙跪得脚底发麻，也不跟顾司宴客气。两人并肩挤在一张理疗床上，顾司宴突然说：“你压到我衣服了。”
路橙从屁股底下拽出一截皱巴巴的衣袖，小心地问：“这个要赔吗？”
“要。”顾司宴说，“比栗荼之的键盘贵。”
按在纱布上的力道明显加重，路橙冷不丁来了一句：“队长，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要不他先下手为强，把顾司宴埋进花园算了。
幸好顾老师有较为优秀的自救意识：“帮我洗干净，烫平。”
接下来又无话可说，顾司宴望着窗外坐禅，路橙闲到发慌，在理疗床的皮革套上抠出了一个小洞。
十分钟一到，路橙噌地从理疗床上站起来放风，慢吞吞地拆开第二包纱布，搁在水龙头下精心浇灌，想从纱布的纹理里种出一片水稻田。
顾司宴催促：“伤口要愈合了。”
“来了来了。”路橙换了另一只爪子服役，可怜巴巴地问，“队长，我能不能刷会儿手机？”
顾司宴：“当然，你也可以单手打巅峰赛，争取一下明年的残奥会名额。”
不愧是崆峒山钉子户，满脑子只有巅峰赛。
游戏没法打，路橙隐身登录星海直播平台，当一个敬业的全网黑，围观网友们今天又骂了哪些好听的话。
路橙点开自己的个人主页，发觉一丝不对劲。
[小鹿要上分]，关注数100.2万。
他的平台粉丝破百万了。
之前他靠着双排冲榜活动狠狠吸了一波粉，粉丝数已经快80万，被爆黑料后又跌回去好几万，新关注他的大多是看热闹的黑子。
什么鬼？
今天是他头七吗，二十万阴兵过境？
路橙又点开留言板，除了零星几句炒冷饭的“上分婊”“巅峰赛代打榜一”，满屏幕都是花花和惊叹号。
【恭迎钮祜禄·鹿妃回宫~ 玫瑰. jpg】
【巅峰赛（划掉）颜值区，你们的新王来了！】
【百万粉丝了 ，快发微博高清自拍！敢装死，妈妈去KG刀了你老公！！！】
路橙做贼心虚地瞥了眼身旁的“老公”。
顾司宴的生命体征和精神状态都很平稳，眉心微蹙，应该在思考怎么刀了他。
路橙关掉直播平台，切到了微博。
果不其然，他的微博也炸了。
炸的原因，是挂在文娱榜榜一的热搜——
#星海路橙确认加入KG#
不是，谁确认的啊？
他明明每天都在失业的危险边缘来回试探。
路橙点开热搜话题，高赞微博里的一个ID他认识，是位嗑司鹿CP的写文太太。
他有次直播PK输了，不得不在几万观众面前，朗诵了一篇太太的大作。
“众所周知，恐同即深柜。司鹿最好嗑的核心点是什么？当然是恐同男神暗恋我。顾司宴如果不是弯的，我直播写全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这次太太又写了一篇千字小作文，还附上了一个短视频和一张截图。
短视频是顾司宴直播的截屏，身上那件深灰色衬衫好像有点眼熟。
路橙低头瞅了瞅，可不就是被他坐皱的这件么。
路橙正好奇这是顾司宴哪天的直播，然后便看到一个更眼熟的粉毛走进镜头，把一瓶冰冻矿泉水扔到了桌上。
路橙：“……”
粉毛竟是我自己。
等等，顾司宴今天开了直播？还特么开了摄像头。
“嘶——”罪魁祸首背上吃痛，偏过头问，“又想灭口了？”
嗯……想，非常想。
路橙继续往下看，围观自己足足拧了三分钟瓶盖，都不带快进的。直到他走出镜头，顾司宴才开口说话。
太太贴心地配上字幕：“看到了？看到了就行。”
路橙晕乎乎地晃晃头，大脑直接宕机。
顾司宴既然对弹幕说话，说明他没有误开摄像头，就是故意的。
“看到了就行”，又是什么意思？
路橙点开第二张配图，险些闪瞎自己的眼睛。
KG给选手配备的摄像头过于高清，他当时被顾司宴上了愤怒debuff，每一张大脸截图都称得上表情狰狞。
可底下的评论，似乎不这么认为。
【粉一个人的脸与他的道德有什么关系？小鹿，妈妈错了，妈妈依然爱你。】
【出顾司宴10.25晚直播路橙超清截图压缩包，有偿走咸鱼，私。】
【@[星海-小鹿要上分]，说好的高清自拍，原来是老公拍你？】
路橙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点击保存了太太千字小作文的截图，点开微信，想找个人帮他概括一下大纲。
这时候，一个被他标记了消息免打扰弹到窗口最上方。
[SRG的深井冰]：真的假的？
[SRG的深井冰]：去KG打辅助，还是主动送上门去给顾司宴睡？你饿疯了吧？你知道顾司宴是什么背景就敢乱攀，你配得上吗？
[SRG的深井冰]：回SRG吧，我可以不计较之前的事，帮你争取下赛季的替补位。
[SRG的深井冰]：当然，前提是他没睡过你。
路橙没忍住说了一个语气词：“艹。”
前些日子太忙，忘记把洛言冰拉黑了。
顾司宴还在展示学霸的定力，一言不发地思考人生。
路橙忽然不那么想拉黑洛言冰了。
他偷偷举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拍下自己的小半张脸，和身旁肌肉坚实的手臂。
照片上顾司宴只露出凌厉的下颌线条，但也能认出是风靡联盟的颜王。
路橙点击发送图片。
[小鹿不迷路]：不好意思，我就是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