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结了, 警方通知被害者家属来医院领回被害人的尸体。

  林培鑫将清洗干净的尸体重新穿上衣服,衣服遮盖出他们身上可怖的缝线,保留了他们最后的体面。

  收拾好一切, 林培鑫对着五具尸体深鞠一躬。

  门边等候的警员看到这一幕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每次案件完成要送被害人“离开”前,林培鑫都会完成这样的“仪式感”。

  倒不是他对死亡有迷信,而是他真诚的尊重死者。

  法医是死者的发言人, 没有人比他们更能感受到被害人“交流”的感觉。

  严教授得知今天是带严展回家的日子,说什么都要亲自去接。

  为此父子俩又大吵一架, 最后还是韦教授听说这件事后出面调节, 父子俩才肯各退一步。

  江序洲作为案件的参与者, 也被导师叫上陪同一道来警局。

  他们到达警局时, 已经有几个被害人的家属达到现场了。

  哭声大的门口都能听见,有的在不断咒骂凶手, 有的跪地崩溃痛哭, 表现各种各样。

  江序洲自打进到室内后, 看着家属的反应心情十分复杂。

  看他们的反应像是非常悲伤的样子,甚至捶胸顿足到一副恨不得以命换命的程度。

  可若是真这般在意, 又怎么会在人失踪这么多天的情况下都没有来警局报警。

  江序洲眼中露出了几分的茫然, 案件侦办的过程中, 协查通知下放了很久, 都没有被害者的家属来报失踪,使得他们在确定尸源的过程中消耗了不少的时间。

  韦教授察觉到他的异样, 回头过来轻声问道:“亲身经历的案子和作为助手看资料侦办的案子, 感觉很不一样吧。”

  江序洲点头:“是, 很难受。”

  韦教授脸上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因为你是有良知的人, 所以在放下你的理智时,你会感同身受他们的痛苦和委屈。”

  “但是序洲有一点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下,感情不能胜过理智,一旦情感胜过了理智,将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韦教授很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该提点的时候要提点一下。

  江序洲点头:“我明白。”

  韦文山对于自己这个得意爱徒,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欣赏和夸赞。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封局给我来了电话,说你在办案过程中好几次都提出来非常关键性的方向,给他们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江序洲显然没想到还会有一个小插曲。

  见他有些愣神,韦文山提出:“待会儿跟我去见一见封局,这是一次历练机会还要感谢他能放心的相信你。”

  江序洲点头。

  林培鑫听着前边的哭喊声,实在难以忍受这么悲怆的氛围,“残忍”的将面对家属的工作丢给其他警员,自己来到窗户边透气。

  他来时,阮明栖已经站在那了。

  手里拿着根燃了一半的烟,林培鑫走了过去了:“不是说要戒吗,怎么又抽上了。”

  “没抽,点着闻闻味。”阮明栖轻笑一声,眼底却并无笑意。

  结案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庆祝的事情,每个案子的结束都代表了有生命的离开,他们只是查出来真相,给死者一个交代,那些丢失的生命无法重来。

  刑警队里绝大多数的警员都会抽烟,他们当然知道抽烟不好,但尼古丁的味道能够让他们在高压之下得到片刻的喘息,也能在长时间的熬夜中提提神。

  阮明栖的没什么烟瘾,只有在实在压力大的时候才会来上一根。

  “别闻了,一会儿给闻馋了抽上,这几天就白戒了。”林培鑫调侃道。

  阮明栖:“不至于。”

  忽然,前面传来了吵嚷声,距离的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正当阮明栖想去看看什么情况时,就看到姚盼盼气的脸通红从走廊的一头路过。

  “诶,回来!”阮明栖立马把人叫住,“谁惹着你了。”

  话刚出口,阮明栖就发现了不对:“你脸怎么红了,过敏了?”

  姚盼盼闻言立马把刚刚的事情一口气都说了出来:“刘惠的家属说人死了,凶手也抓了,他们该拿到死者的赔偿金吧,然后闹着要找我们拿钱。”

  凶手对被害人家属是否有赔偿可不归刑警队管,刘惠的家人却闹个不停,非要他们拿钱。

  “我们怎么解释都不听,还说是我们刑警队想昧了这笔赔偿款才不给钱,非要拉着其他家属来评理。”

  争执之下还小动了两下手,姚盼盼本是在最前面安抚被害者家属的,直接遭受无妄之灾挨了一拳,脸颊红了一块。

  阮明栖撇了一眼她脸上的红痕:“搞事情是吧,当警局是什么地方。”

  把手里没燃完的香烟塞到林培鑫的手里,阮明栖大步往前面走。

  林培鑫还没从他的雷厉风行的中缓过神来,就听到前边传来了一声呵斥,吵吵闹闹的声音顿时消失。

  林培鑫笑了:“你们队长发起飙来还挺唬人。”

  姚盼盼点头,所以他们怵啊。

  阮明栖人挺好的,还护短,但发起脾气来也是真的凶,跟炮仗似的威力巨大。

  “队霸”出现后,现场局面一下就控制住了。

  旁观了全过程的江序洲眸中染上淡淡的笑意,目光全程看着阮明栖。

  处理完闹剧后,阮明栖一回头,就看到了正在盯着他看的江序洲。

  原本绷紧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不少,大步朝着他们方向走了过来。

  阮明栖和几人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没他什么事了才站到江序洲身边。

  “早上出门的时候怎么没说要过来?”阮明栖压低声音问道。

  江序洲:“我也是见到老师才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被害人被送了出来。

  接到严展后,严教授一下就绷不住了,压低着声音在哭,身体抽搐的厉害。

  安慰了几句后,韦教授带着江序洲先离开,留给他们家属一些空间。

  得知他们要去封局办公室,阮明栖也跟了上去。

  封局见到江序洲和韦文山时脸上是挂着笑的,看到跟在最后的阮明栖,笑容一秒消失。

  “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你天天来局里晃悠什么?”

  阮明栖嬉皮笑脸:“想你了。”

  “少恶心人。”封局嫌弃的不行。

  两人这没有上下级隔阂的相处方式给韦文山看笑了。

  几人的话题很快就移到了江序洲的身上,封局主动提出,江序洲若是可以的话,希望继续在队里担任顾问一职。

  犯罪心理的研究很重要的是经验,不能仅靠着书本上的知识纸上谈兵,来他们局里江序洲可以得到历练,队里办案也多个人才,双赢的决定。

  韦文山看向江序洲,询问他的建议。

  三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江序洲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很感谢封局愿意相信我,给我这个机会,我很喜欢队里的氛围和同事,我会好好努力的。”

  封玉平满意的笑了,“诓”了个人才过来,心情美的很,眼睛都笑眯了。

  韦文山则是完全尊重江序洲的想法,这个历练的机会对他来说好处很大,只是学校和队里两边跑,怕是会很辛苦。

  江序洲则表明态度:“我很荣幸成为其中一员。”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没什么好再说的。

  韦文山和封局还有话要说,两个小辈就先离开。

  办公室门关上的一瞬间,阮明栖故意撞了一下江序洲的胳膊:“你刚刚说的不对。”

  江序洲挑了挑眉:“哪里不对?”

  “什么叫很喜欢队里的同事,是喜欢其他人,还是喜欢我?”阮明栖不依不饶的非要讨个答案。

  江序洲对上的笑意吟吟的眼神,心中一动。

  阮明栖属于典型的撩人不自知,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可眼里只有一个人的样子让江序洲心中悸动一下。

  “说话啊,你是喜欢他们还是喜欢我?”阮明栖再问了一遍。

  江序洲沉默。

  阮明栖见他不说话,又要耍赖皮要轻轻撞他一下。

  还没碰到人,就听到江序洲说道:“喜欢你。”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阮明栖瞬间笑开了花:“这就对了嘛,下次可不能拿他们当借口,就说实话。”

  江序洲被他缠到不行,立马给了他一个眼神:“少在那孔雀开屏。”

  阮明栖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

  ……

  突然,一声剧烈的碰撞声打破了夜晚街道的宁静。

  一辆白色汽车直直冲撞上了路边的护栏,因为疾驰的速度,在碰撞的一瞬间,车头发生了严重的变形。

  破裂的油箱像是打开的水龙头,不停的在往下流油。

  呲呲——

  火花一闪一闪,情况危险到了极点,驾驶座上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痛苦的哀嚎,更没有带着恐惧的求救,有的只是时不时响起细碎响动声。

  呲呲——

  油箱被火花引燃的一瞬间,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动声。

  动静大的仿佛周围地面都在震颤,巨大的热浪好像要将空气撕裂。

  爆炸产生的气浪以燎原之势向四周快速扩散,空气迅速升温,变得灼热不已。

  车辆燃起来熊熊大火,但因为道路周围没有房屋,无人及时发现此处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