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点重重的绑架

  祝无畔的后颈好疼,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只听见‘活捉’两个字,但这副下狠手的力道不得不让他怀疑下手的人另有居心。

  看到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后,他有种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的感觉——这种莫名其妙被敲晕带走,除了绑架不会有其他可能。

  又不禁怀疑起主谋的动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光天化地之下带走一只宠物海獭,想必脑回路非正常人能够理解。

  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知道关于自己身份的秘密?

  沉默了一会儿,祝无畔开始观察起房间,惊讶地发现整个陈设极尽奢华,和容渚家里极简风形成强烈对比,无论是鎏金的家具还是一整面落地玻璃都像在彰显房主不俗的财力。

  祝无畔皱眉,按照系统之前的描述容渚出身联邦世家……所以,自己之前究竟是惹了什么事居然还会牵扯到豪门恩怨?

  他刚刚将前后猜测联想起来,门口处就传来一重一轻两种脚步声。

  开门的刹那,海獭琥珀色的浑圆眼睛对上两道惊讶的眼神。

  倒不知道是谁被吓到了。

  “大哥,怎么办,它……它它醒了。”粗壮的人鱼反而倒退了一下。

  和之前敲晕海獭的时候判若两人。

  高瘦的人鱼明显是主心骨,却也面色古怪地抽了对方一尾巴, “还特么能怎么办,当然是按照之前说好的办。”

  “啊?……好。”粗壮的人鱼摸了把被抽红的手臂,又转身出门。

  门口被高瘦的人鱼堵着,祝无畔没敢再多看几眼。

  也没心思多看,他现在只觉得欲哭无泪,恨不得时光倒流,放着容渚那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不过,偏偏要逃出来,大尾巴鱼虽然心情喜怒不定,眼神渗人,行为古怪……

  但是几乎没对自己产生过实质性的伤害。

  祝无畔用爪子捂住自己的小心脏,耳朵竖起来听门外的动静——反观这两个杀千刀的绑匪,一个满脸横肉一个一脸奸滑,谁知道等会拿出个什么玩意儿对付自己?

  更可气的是现在自己身为海獭,失去说话的能力,就连拖延时间都成了奢望,在开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祝无畔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魂儿都丢了半截。

  给吓的!

  哐当一声响,一个大盘子被扔到面前。

  “就这点儿东西,爱吃不吃!”粗壮的人鱼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一下,嘴唇可疑地舔了下青紫的嘴角。

  祝无畔想象了许多种当下状况可能的可怕遭遇,偏偏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出。

  他瞪着码成小山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海鲜拼盘,心想难道是要下毒?!

  脑海里传来一道熟悉的电子音, 【没毒,能吃。】

  祝无畔:??

  没毒的话,岂不是要是活活要撑死自己?

  负一:……

  突然反应过来系统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容不得他多想,眼前一张堆满横肉的方脸不断放大。

  “你说它怎么不吃啊?”这人语气紧张兮兮的,伸出来的手指停在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收回。

  祝无畔这才注意到粗壮人鱼脸上疑似被胖揍过的肿胀和红痕,怕不是绑匪窝子里还有内讧。

  “咳——”高瘦人鱼清了下喉咙,脸色青了又红。

  扭扭捏捏来到祝无畔面前,俯身低头,眉毛拧成一团。

  一看就更不好惹!

  祝无畔缩着脖子,往后蹭了蹭,之前挨了闷棍,只能双眼紧闭多多少少做好会挨上一嘴巴子的心理准备。

  怎料预想中的巴掌没到,睁开眼缝,一大颗扁平光滑的莹白石头猝不及防出现在来者手心。

  海獭满脸呆滞,没有任何动静。

  高瘦人鱼跟着愣了一瞬,一把捉住海獭的两只前爪,将石头硬塞了进去, “这能会吃吧,笨死了。”

  落地玻璃上折射出一点光斑,高瘦人鱼脖子都僵硬了几分,瘪过嘴扇了自己一巴掌,像是要收回之前的话。

  祝无畔彻底目瞪口呆。

  绑匪给人质好吃好喝并当面表演自扇耳光助兴……

  很好,终究他是个外来物种看不懂这个海底世界。

  早在作为海獭醒过来的那一刻,祝无畔就总觉得全身昏昏沉沉,胃口却出奇的好,就算刚刚离开饭桌也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

  既然系统都说没毒,现在又有人奉上趁手的石头索性直接埋头开动。

  见他终于肯吃了,人鱼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好在高瘦的人鱼牢记使命,目光往远处瞟了眼后捏出有一把尖细的嗓子,语气不善, “不要磨磨蹭蹭,快点吃,吃完之后盘子放好就行。”

  说完一边拉着粗壮人鱼离开,一边咒骂自己有病。

  它奶奶的!海獭又不是人鱼,和他说那么多屁话,能听得懂?

  转眼一想,觉得真正有病的另有其人,却因为游动扯到腰上的淤青,只能龇牙咧嘴地啐了一口口水,关好门。

  这时候粗壮人鱼像是泄气的气球一样,终于放松了全身紧绷的肌肉。

  高瘦人鱼面色一沉, “你这是什么表情?”

  对方用‘你还不懂’的表情看向他,腰间的钝痛再次袭来,被戳穿心思的高瘦人鱼只能一脸愤然地别开脸。

  窝囊至此,兄弟二人默契地保持缄默,继续接下来的安排。

  祝无畔吃饱喝足后终于想起来询问系统,为什么突然出现。

  负一吞吞吐吐半天,先是提醒他胡子上还有残留的鱼肉渣,接着又嘱咐饭后记得梳理一身雪白的皮毛。

  原本还认真在听的祝无畔皱了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

  显然,系统顾左右而言其他,完全猜不出是在唱哪一出。

  不出一会儿,房间里灯光闪烁了一下,气氛变得更加奇怪。

  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系统慢慢没了声音,像是从来没有在祝无畔脑海里出现过。

  孤身一獭的某人:……

  直到大门再次被砰地打开,一道黑影紧接着被扔进来,重重摔在地上。

  祝无畔因为动静一回头就看见一条蜷起的大尾巴,深绿色的鱼鳞密密排布,给人一种深黑色的错觉。

  十分眼熟。

  目光上移,是人鱼被缚在身后的双手,还有白色上衣上一些混着血污和泥沙的痕迹,等完全看清楚对方脸之后,祝无畔彻底呆住。

  紧绷的下颌线,冷厉的眼神,披散开来的黑发,除了略显狼狈以外,不是容渚还能是谁?

  说不清心虚还是后怕,海獭仰头弱弱‘嘤’一声。

  像是在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浑身是伤。

  海獭的嘤咛轻柔像一根羽毛,容渚微微顿住,调整姿势坐起,垂下眼睛, “我在家找不到你,出门就遭遇了不测。”

  语气平缓,不带一点责备。

  祝无畔满脸懊悔,看着人鱼被绳子勒红的手腕一时间变得局促不安。

  他急忙四肢并用地扑腾到容渚身边,对方身上泥土和血迹混合的味道冲进鼻腔,祝无畔眼眶一热。

  容渚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倾下身突然凑到海獭那颗毛茸茸的上方,舒展的眉心透露出难得的愉悦心情, “不疼,真的。”

  祝无畔愣了愣,不敢看他。

  只觉得人鱼的声音温柔平和,带给他的安定从头顶到脚底贯穿所有经脉,但容渚嘴上越是说不疼,他就越觉得心疼和愧疚像两根针轮番扎在心脏上。

  胸腔起伏,酸楚涌动。

  就下来就是祝无畔轻轻靠近人鱼被捆住的手腕,压制着砰砰的心跳,张开嘴巴小心翼翼地用牙齿试图将碍眼的绳索咬断。

  容渚骤然睁大眼睛,瞳孔里的墨色已经弄得化不开。

  如果海獭这时候稍作抬头,就能看到这人之前平静的神情因为欣喜变得近乎狰狞,眉尖眼尾无不溢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病态的疯狂。

  容渚仅用目光拂过海獭身上的皮毛,说出口的语气难得保持柔和, “乖,不急,慢慢来。”

  祝无畔停止扯咬,凭借本能战栗了一下。

  生出一种被人当做猎物的错觉。

  摇了摇头,扯开爪子揉了把脸,祝无畔继续嘴上的动作,谁知道那一壮一瘦两个匪徒什么时候会折回?

  只有替容渚解开束缚,他们才有一线逃离的可能!

  可是不知道那绳索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海獭使出吃奶的劲儿又啃又磨,也只能留下一串小小的压印。

  反观容渚,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垂眸瞧着海獭肉鼓鼓的脖颈, “累么?”

  海獭回他以一声故作坚强的'嘤——'。

  又因为过于投入地倾尽所有精力到啃咬绳子的生死关头,忽略掉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以及再次被打开的大门。

  兄弟二人不敢直视跪坐在地上人鱼的眼睛,只能互相对视一眼以加油打气。

  深吸一口气之后,粗壮人鱼像是鼓足勇气一般从身后抽出一根皮鞭,装模作样地摇了两下, “聚齐了才好。”

  鞭声混合水声在耳边炸响,祝无畔闻声坐起,浑身颤抖个不停。

  容渚眉头一蹙,抽出鱼尾覆在对方身上一下下安。抚,凌厉的眼神顺着鞭声寻向它的主人。

  高瘦人鱼率先反应过来,护在弟弟身前,仅凭对方一个眼神他只觉尾巴发软,整条鱼站都站不起来。

  却也面露难色,表情扭曲地不知所以。

  粗壮人鱼终于能动弹了身体,用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问道, “这戏,到底还演不演?”

  高瘦人鱼咬牙看他:你问我,我特么怎么知道?

  兄弟俩你看我我看你,两条尾巴定在原地,像是谁都不想面对房间里那两尊瘟神……

  祝无畔上一秒才借人鱼尾巴站好,下一秒两眼一黑,脑袋里嗡嗡作响。

  还是那道熟悉的电音响起,

  【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经主系统判定您即将在短时间内变成人类,原因未知,或许与尚未修复的能量暴。动有关。】

  祝无畔忍痛咬牙:……

  这种关键时刻,你居然告诉我要来个大变活人?!

  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命运多舛四个大字用在自己身上会变得如此贴切,又觉全身一道热流涌动,每一枚细胞都在叫嚣着干。渴。

  剧烈的痛感终于侵占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祝无畔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倒下。

  粗壮人鱼瞬间慌了神, “我……我鞭子连他根毛都没沾到啊!”

  高瘦人鱼同样脸色煞白。

  没等他开口,容渚神色变得极其冰冷,几乎是瞬间震开手腕上的束缚,堪堪接住海獭小小的身体。

  感受到祝无畔身上超常的能力波动之后,人鱼看向二人的面容扭曲而狰狞,浑身散发出一股暴虐的怒意,

  “不想死的话,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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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无畔(脸色铁青):很好,你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