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鱼世界吃瓜
“容泊！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女人的声音优美却不自持将音量拔高，几乎是咬牙切齿、怒火正盛。
祝无畔皱了皱眉头，在迷蒙中张嘴，只见一串泡泡从眼前飘过，猛地一激灵，又觉得身体轻盈无比：
怎么回事？
再环顾四周，莹白的墙壁波光流动，繁复的雕花巧夺天工，就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见过无数奢华场面的祝无畔也瞪大了双眼。
但真正令他呆若木鸡的还是眼前只存在于传说中人身鱼尾的生物，他们样貌姣好，长发飘逸……
安了，原来是梦还没醒。
晚安，世界。
祝无畔心满意足地将眼睛闭上再倒吸口气，重新睁眼后也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我去！还真是人鱼！
脑袋尚在为诡异的现状宕机，祝无畔没想又见证人生中更魔幻的一幕：
美貌人鱼，正用他们空灵到几乎圣洁的声音——在线开喷。
“不过是老头从外面捡回来的烂鱼烂虾，别以为就他妈有脸了！”
祝无畔上一秒：现在连人鱼都这么叼了。
祝无畔下一秒：闻到了瓜的味道。
宫谯看着容泊一张小人得志的嘴脸，目光扫过人群中央那个熟悉但单薄的身影，声音心疼得有些打颤。
眼见气氛紧张得烈火烹油，肇事者再添把火：
“我说错什么了？”容泊的眼角扫过看戏的绝大部分观众，将视线停留在不远处，像是故意把声音扬高，
“容渚他嗓子废了是不争的事实。”
唏嘘声后又响起一片哗然，少数人鱼怒目握拳，但只听到更刺耳的声音。
“就算我那好弟弟还勉强可以开口说话，”容泊微微停顿，吊足了一众胃口后持续输出，“大家也都知道，无法吟唱的人鱼注定难熬分尾之夜的痛苦。”
“是呀，没有吟唱护体，分尾和受刑又有什么区别。”
“可惜了，联邦曾经有专家预测容渚分尾后的精神等级能达到A级，现在这情形嘛……”
“别说精神等级，能不能分尾都是问题。”
人鱼群里一片叹息，语气听里竟听不到半分真情实意，毕竟曾经锦上添花不是人人都会，但落井下石却是再简单不过。
宫谯将指蹼都要捏碎了，往日里各个盛传容渚会是下一代家主，一条条鱼谄媚得恨不得尾巴都摇断，现在倒好一个比一个变脸快。她恨不得健步上前，一把撕烂这些人鱼的腮，但被人及时捏住衣摆，收到眼神示意后只能含愤作罢。
众人鱼再次议论纷纷，容泊再也不用隐藏语气里的讽刺和嚣张，
“——西海容家，自然也不会允许一条废鱼做家主！”
语气狠厉，一瞬间全场噤声。
不少人甚至吊儿郎当抄着手，显然，他们等的就是这句！
只有容渚身后几条年轻的人鱼，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
场面安静下来，祝无畔没看过瘾，眨巴着眼等待下一场好戏。
什么东海西海，什么吟唱分尾，他虽然每个字都能听懂，连起来却像在听天书，只是这些丝毫不影响他听得入迷，听得尽兴。
祝无畔：吃瓜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他生平爱好除了开最豪的跑车泡最辣的妞，就是吃瓜，后来被家人一路保驾护航混进娱乐圈玩票也不过是为了听第一手的八卦。当下八卦之心烈烈，自然无暇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海底大型撕逼现场。
祝无畔习惯性托腮准备换个姿势继续，完全没意识到托腮的动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揉脸。
也不知道揉了多久，手底蓬松的触感终于触动他那根名为大条神经，等目光落到手上……准确说是爪子上时，祝无畔差点跳起。
老天爷！
活爹！
开玩笑呢吧！
他举起左爪子瞪了瞪，又抬起右爪子闻了闻，终于崩溃：
水底……长毛……长爪子…。。
祝无畔本就不太聪明的脑海里一阵翻箱倒柜，穿越时空、灵魂交换，无数奇闻诡谈在脑中浮现，他疯狂摇头试图逃离这场噩梦。
只觉周遭一阵晃动，祝无畔停止乱想、左顾右盼，心中警铃大作：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还没搞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要命丧地震里？
只听头顶传来一阵略微不快的声音，“先前还好好的，这只海獭突然发的什么疯。”
……
惊恐、疑惑、挣扎、难过，所有情绪汇聚到现实，祝无畔终于明白了。
海獭指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
什么操蛋玩意！
【宿主您好，欢迎来到海底世界，恭喜您触发真实身份——海獭，我是……】
脑海里的电子音过于突兀，祝无畔有一瞬愣神，因为这熟悉又陌生的情景。
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是……传说中的系统？！”
电子音没有后续，但祝无畔好歹浸淫过几本网络文学，他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需要完成任务是吗？我怎样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我刚才还看到了人鱼，现在是什么情况，玄幻？修仙还是……快穿？”
系统没有回答，仿佛刚才只是祝无畔的幻听。
“要不，剧透一下金手指也行？”
祝无畔不死心，回应他的依旧一片死寂……
就在祝无畔一度自我怀疑幻听的时候，有电流在耳边骤然出现。
【宿主您想得没错，我是系统，代号负一。】
祝无畔不自觉搓了搓毛茸茸的小爪子，眼睛亮得惊人。
【但是——】系统语气骤升，祝无畔的心跟着提得老高，随后他听到系统极不自然地清了清嗓，
【但是检测到宿主所在的世界并不属于上述的所有世界，而是和您原本世界联通的平行世界——西海联邦。】
听者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歪头道出疑问，“虽然我的地理是体育老师教的，但也知道世界上只有东海、南海、北海就从来没听说过西海。”
还联邦呢，他只知道自己攒紧的拳头硬邦邦。
系统避而不答，尴尬一咳，【本系统虽然不能给您提供任何超能力或者金手指但也有贴心的服务。】
“比如说？将我变回人类还是送我回家？”
【都不是。】
负一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就是重磅消息，【比如在危机到来之前及时出现在宿主身旁进行预警。】
祝无畔：“……”
期待落空，他愣愣追问，“提前多久？”
【不好说，看情况。】
祝无畔：“……”
冷不丁得到系统的补充【本次预警提前十五分钟】。
负一有些心虚，声音透着杂音，【十五分钟后，宿主祝无畔，将会以海獭的身份作为精神抚慰兽，被送给本世界潜在危险指数S级人物……】
【作为……】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
虽然一时间想不明□□神抚慰兽是个什么玩意儿，但祝无畔知道现实世界有一种叫做精神抚慰犬的存在，不知又想到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黑，“作为什么？”
【作为对方失去吟唱能力之后……当众羞辱的一环。】
终于一口气说完，系统瞬间释然。
祝无畔却觉得天都快塌了。
失势、羞辱、人鱼，他想起了自己才吃的新鲜大瓜。
天塌之前，祝无畔抓住系统话里的漏洞，心存侥幸，“什么叫潜在危险指数？意思是现在还没有危险？”
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只雪白圆润的海獭宿主，系统又偷瞄了一眼人群中心的墨色人鱼。
他自持是个高情商的系统，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是的，当前人物的危险属性还未激活。】
不过收拾一只小小的海獭，自然不在话下。
这句话他保留不说，继续观察一脸纠结的宿主。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一会儿趁乱逃走，直接最大程度规避所有危险元素？
祝无畔话未出口，耳畔骤响起真正意义上的警铃。
伴随着的是震耳欲聋的警报：
【警告！警告！】
【宿主若中途逃离主线，将有99.99%概率触发死亡结局！】
【结局一: 成为弃子，被当成海狮的口粮！】
【结局二: 流落黑市，卖身黑市鱼戏团，表演胸口碎大石猝死！】
前有狼后有虎，祝无畔欲哭无泪觉得自己是个二百五。
心中发出无声呐喊：爸爸——妈妈——姐姐——我想回家。
可惜呼救无效，危险倒计时依旧。
深吸了口气，他将两种死法在脑海中演绎了个遍，凭感觉朝着并没有实体的系统乖巧一笑，
“精神抚慰兽是吧——都需要做些啥？”
不等系统从他能屈能伸的变脸中反应过来，只见宿主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总之不管需要做什么，这个精神抚慰兽，我……先试试看。”
话到嘴边还是底气不足。
做出艰难决定后来不及再多问，耳畔突然流窜过细密的杂音，稍不留神，系统的痕迹再次消失。
假笑还挂在嘴角，祝无畔怒骂：狗系统！下线速度比提起裤子消失的渣男还快。
突然见一阵天旋地转，他感到后颈一滞。
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猛地定在半空。
最之前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好弟弟，听说你遭遇变故最近心情不佳，是真的吗？”
无人回答，容泊也不尴尬，他提着手里的小东西，不怀好意地游到人前晃了晃。
下一秒，正对上一张冷峻但散发出生人勿近气息的脸，祝无畔如临大敌。
凑近了才发现，眼前的生物美丽、强大但连发丝都透露着危险。
顾不得紧张，祝无畔颤巍巍地挥动小爪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眼睛瞪大又厚着脸皮做出吐舌头的动作，粗短的尾巴也不留余力地要动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决定先萌化这条鱼。
有那么一瞬，他在人鱼深邃的眼底读出一抹微妙的失神。
祝无畔窃喜：不愧是我！
心理防线这东西对于祝无畔来说，一旦突破就很难再有下线，于是再接再厉除了瞪眼伸舌头还有歪头、捧脸，一整个大放送。
丝毫没有意识到本就微妙的气氛更加尴尬。
容泊看着张牙舞爪的海獭眉心直跳，还是决定将落井下石进行到底，“这是我特地给你挑选的——精神抚慰兽，百里挑一的纯白色海獭。”
“据说不管是精神抚慰还是缓解压力都是不错的选择。”略微闪躲的眼神，显然连容泊自己都不大信。
扫了眼容渚的尾巴，容泊高抬的下巴暴露出再也抑制不住的愉悦，“要是分尾失败，说不定还能帮你打理生活，又或者辅助出行？”
话音刚落，中人鱼中传出一两声憋笑，祝无畔注意到容渚眼底的颜色都更深了些。
没来由地全身战栗，海獭差点炸毛：……
果然是颗隐藏核弹。
突然大门被推开，游进来一道深蓝色的身影，沸腾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小泊，哪有你这么当哥哥的。”
容临浦语气如常，一派儒雅俊逸，但不威自怒。
只凭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叫容泊身形一顿，连忙递出台阶，“小叔叔怎么来了，我刚刚和容渚开玩笑呢。”
祝无畔幼小的心脏再也经不起重创：你别不是拿我的小命开玩笑呢！
系统说的两种惨死现状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容渚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他眼见那张女娲毕设般的脸越来越远，拼尽全力蹬腿对抗提着自己后颈的力量，一边急得直叫唤。
“嘤嘤——”
祝无畔懵逼：哪里来的小奶猫？
回首四周，嘤嘤怪竟是我自己？！
被自己成功吓了一大跳，小海獭水汪汪的圆眼睛中愤怒、震惊、羞耻的神色流转了个遍。
情急之下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回头咬一口始作俑者然后奔向那个话题中心的男人，哦不，男人鱼。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来不及张口，一直沉默的人鱼说话了。
声线并不明亮，甚至有些低沉和喑哑，“大哥一番好意，我受领了。”
是容渚！
不算多好听的声音落在祝无畔的耳朵里就是仨字：
得救了！
心道刚刚都是误会，回头得给人拉个鱼美心善的横幅！什么狗屁潜在在危险指数S级人物，明明是他的活菩萨！
宫谯等人斜睨了眼被容渚接过的小东西，纷纷对视，直觉事情并不简单。
祝无畔的快乐仍在发酵，容渚喑哑但不失磁性的声音继续，
“这只海獭刚刚一直在吹胡子瞪眼，显然是病得不轻。”
容泊一时失语，明显怔了一下。
只听容渚停顿了片刻，语气淡淡，
“那就由我代劳，替你把它处理掉。”
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话，祝无畔两眼一黑，心直接凉了半截。
系统，快出来，我是不是听到了死神的声音……